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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十一月七日。
方景楠一行终于要回云冈堡了,赵二舔着脸想跟着回去,被方景楠否决了。
崞县这么重要的地方,没有一个放心的人守着可不行。
崞县的那位坐堡官唐杰,最近被山匪混天龙骚扰的很久没来县城了。
崞县的治安只能靠方景楠他们来维护。
好在城管队长王木根以前就是赵二的手下,加上辎重队的那些人,以及震北镖局的吴水井他们,守着这座空城应该问题不大。
临走前方景楠也与赵二交待,若张氏的人过来的早,便让他们先住进去,凡事等他回来再说。
由于战马都留给了张氏的黑旗军,崞县只有赵二带来的五匹战马,方景楠给赵二留了一匹,剩下的他与牛有德的探哨队用,其它人则都是步行。
张景萱与文朝衣一起,坐着马三驭的天字号马车。田洪福与沈炼骑马护在一旁。
同行的还有蒲州荥县李家的船老大李水。
李水被方景楠忽悠到崞县看了半天,没找着皮毛山参,正准备找方景楠辞行呢,又被他邀请去了怀仁。
方景楠答应他,在怀仁城绝对有他要的皮毛山参等货物。
这次方景楠没有忽悠他,之前劫掠的二十三家怀仁城商铺里,就有一家裘皮铺子。
方景楠之所以一直拉着李水不放,最主要原因就是,他想造船了!
船只在大同镇没什么用,可在太原府、平阳府,运输能力那是杠杠的没话说,比马车强多了。
崞县周边有两条大河,一条是杨武河,在城南拐了个弯往西北方向,抵达宁武关那边。另一条就是他们过来时走的滹沱河,滹沱河穿过崞县往北抵达代县,然后再往东抵达繁峙县。
代州境内有四座城池,滹沱河连接了三座,只有五台山脉底下的五台县不在其中。
所以说,这条线路中,水运比陆运要便捷的多。
不过据李水说,近年雨水太少,很多地段的河水很浅,他们这种一百料的大盐船在汾河中通行没问题,在其它河里就容易搁浅。
方景楠觉得这不是问题,把船做小一些就行了,短距离运输不像漕运,非得要大船才划算。
不过这次队伍人多,还有两辆马车,李水的盐船装不下,一群几十人,洋洋洒洒,顺着滹沱河往代县而去。等到了代县再往北,通过雁门关,进入大同镇。
“报告长官,前面有情况。”
队伍走了半天,负责在前方探哨的方笑快马奔来,甩身下马汇报道:“前方三里外的唐家屯,有一群山匪在进攻庄屯!”
“这混天龙还真是和唐杰杠起来了。”
方景楠想了想道:“走,过去看看!”
乌泱乌泱的土匪把唐家屯围了个结实,人数比上次还多,近乎两千人,可见这几个月来,混天龙也没歇着。
方景楠一行距离他们三百步时停了下来,麻四把炮车摆在当中,其它人排着整齐的队列,武器全都抽了出来。
方景楠骑在马上观察了一会儿,问道:“麻武候,现在局势如何?”
麻武候也一直在观察,听见问话应道:“混天龙这边一团散沙,也没有攻城器具,打不下来屯子。”
方景楠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混天龙这边看着乌泱泱全是人,主要就是他们根本没有排严整的队列,散布在唐家屯周围,若是排好队列,两千人也不过是横竖四十步的方块而已。
此时,到了一波攻击的尾声,一百多个手上拿着各种武器的山匪逃也似的退了下来,唐家屯的庄墙之下丢下了几具尸体。
“长官,冲吗?”牛有德策马而回问道。
“人有点多啊!”方景楠有些担忧地道。
牛有德道:“一群流民,我们围成团,一个冲锋就能冲进去,以解唐家屯之围。”
方景楠嗯了一声,道:“还是不要了,咱们都没披甲,磕磕碰碰的有一个人损伤我都不舍得。既然他们破不了庄子,我们就在这边看着好了。”顿了顿喝道:“有弓的都拿出来,混天龙若是眼瞎要来惹我们,全给我射回去。”
“得令!”
众人大声喝应,麻四也把火药包安放妥当,散子塞好。
不过这个混天龙好似还有点眼力,并没有占着人多来惹这边,而是见久攻不下,士气受挫,边上又来了一队明显精锐的壮汉,混天龙选择了鸣金收兵,退往了一边。
退的也不太远,庄外五六百步。
见混天龙的人退了,方景楠一声招呼,众人以防御阵列,一步步靠近到唐家屯庄墙之下。
“是云冈堡的方把总吗?”
唐杰站在庄墙上喊着话,方景楠与他们也就见过一次,看不太清楚。
总旗唐邑附在他耳边道:“叔,是他们没错,我认识他旁边骑马的那两人。”田洪福与沈炼在崞县待了多时,唐邑偶尔进城时见过他俩。
“正是在下,”方景楠没有下马,对着城上的唐杰,明知故问地道:“那群山匪如此骚扰地方,府城那边一直没派兵来围剿么?”
唐杰叹道:“尤总兵的标队来过一次,可也不知哪漏出的消息,标队一来,他们就撤回山里,总不能让标队一直在这守着吧,粮草也吃不消啊!”
这就是普通士绅豪强的尴尬之处了,府里派兵过来帮你剿匪,银钱不提,粮草你总得提供吧。
可这精兵一来,山匪就躲回山上,你若撤兵,他们又来,整日这么骚扰,谁也吃不消。
除非入山剿匪!
可这入山那就不同了,不给银子是肯定不会去的。山道难行,容易被埋伏。而且入了山也不一定能剿灭。
“我看混天龙去之不远,唐坐堡可需小弟入屯帮衬一二?”方景楠好心问道。
唐杰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个个健壮不凡,可也才三十来人,从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还得供人吃喝吧。
想了想,唐杰晒然一笑道:“方把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混天龙只是个无胆匪类,占着人多骚扰而已,并不敢真的攻来,这边还能自己应对。”
“那成嘞,”方景楠拱手道:“如此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唐杰也是抱拳道:“一路顺风!”
两人礼貌几句,方景楠率人离开,继续前往代县。
如今太原府各州县都已组建了团练武装,只有崞县缺了知县,收不到银钱,唯一个坐堡官还天天被山匪骚扰,所以没有团练。
据了解,其它县的山匪并没有崞县这么嚣张,团练和守城兵把山匪压制的很好。
只是方景楠却是知道,这群山匪正是太原府衙扶持出来的,而各地要组建团练,肯定也需要府衙的支持,如此说来,这两方不都是府衙整出来的事么。
其中是有可深意?
这事要说跟方景楠也没关系,可他要在商贸上大力发展,府内这混乱的局面,可不利于商贸。
想到这,方景楠骑马上前几步,来到马三赶的天字号马车前。
“有事?”文朝衣抬头有些局促地问道。一时半会间,双方的关系他还调整不过来。
方景楠脸皮比他厚,自是毫无滞碍地,像是很好的朋友般问道:“确实有个事想了解一下,官场上面的事。”想了想,方景楠问道:“你先给我说说,一府的同知,在府里是什么角色!”
文朝衣道:“府同知是知府的副职,正五品官,因事而设,无定员,无常职,负责分掌地方的盐、粮、巡捕、屯田、牧马等事。”
“无定员,无常职?”方景楠好似感觉到了什么。
文朝衣点头道:“是的,因事而设,辅佐知府管理府内重事要务,无常职。”
方景楠道:“那以太原府为例,现在府内各州县的团练,就是同知在管了?”
“没错!”
方景楠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银钱呢?同知管么?”
“同知乃是副职,并无银钱的支配权,”文朝衣说到这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像组建团练的这种专事专银,一般可由同知掌管。”
方景楠一楞道:“那不是有兵又有钱?”
文朝衣轻笑道:“团练费用一般由当地士绅豪强自己出,很多人还是他们的佃户,耗费不了多少银子,自然也不可能拿出太多了。同知就算是想贪没,也无太多油水,何况还要与上面的知府分润。”
“没太多油水吗?”方景楠悠悠然一笑,“这可不一定。”
……
*
方景楠一行来到代县,在代县住了一晚,方景楠带着麻武候又见了代县的守备官尤显健一面。一回生二回熟,酒席之上,这次尤显健全然不顾两人就在一旁,拉着位美婢就欲行禽兽之事,弄得方景楠大为尴尬,送上一根金钗,便与麻武候告辞离去。
街道外,方景楠又想到了前云冈堡操守邓琳,以及那位水灵的西马容芳,“这一个个的……”
*
三日后的傍晚,众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怀仁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城池。
城防司司长郑飞带着怀仁城队长刘根宝迎在门外,城防司的驻地就在守备署衙,而兵营则是之前安东卫所的驻军营。
方景楠住在了守备署,文朝衣回了自己的县衙,麻武候带着张真灵张真竺等人去了之前把总的营房。
而田洪福沈炼在休息一晚后,也与众人分别,回他们的大同镇城,出来多日,也要回去看看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方景楠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趟蒲州之行,终于是结束了。
明天,将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