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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黎看这二人竟亲密至此,一时间忘记瑶姬仙子本是女身,便上前道,“你们二人……皓月当空,如此厮磨耳语,可知会被别人当作断袖?”
姒熙仙君忙退出三尺开外,灵台突然一阵清明,方才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凡间红尘之气过重,一时竟乱了心绪?
只听瑶姬仙子自言自语道,“若此人真是大羿,倒是如何前去搭讪才不至太突兀?又能恰到好处试探他对常羲的真心?”
姒熙说,“大丈夫胸怀坦荡,何须试探,直接道明来意,将常羲的信给他,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重黎摇了摇头,果然是避世多年的石头,怎懂得这红尘世俗?
于是将二人拉到河边一僻静处,“此事还需好好合计合计,别说常羲已经走了十余年,就是十天都有可能有变数。人心隔肚皮,送信之前定要搞清楚大羿心中是否还念着常羲。”
瑶姬点头,“重黎说的对,但是要如何才能知晓?”
重黎看了看瑶姬,突然想起来她是女仙,心生一计,道:“我读人间的话本,有美人计一说,不妨试试?”
“美人计?如何使?”瑶姬从未听闻还有这等计策,心下十分好奇。
“凡人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计就是一位容颜绝世之美女,接近大羿,柔言细语惑之,温柔婀娜媚之,以此试探他是否会动心于美人!”重黎说的有几分眉飞色舞。
瑶姬听了十分赞同,“嗯,听上去是个好计,只是,去哪里寻一位容颜绝世之美女?”
重黎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说完指了指瑶姬,“你虽然算不上容颜绝世,但若换回女身,也有倾国倾城之貌。”
“我?”瑶姬还没回过味儿来,只听到姒熙仙君说,“不可!重黎莫胡言乱语!”
两位仙人巴巴地望着姒熙仙君,正指望着他继续说下去,却见他抬起手,缓缓催动仙力,幻了百十个漂亮的河灯出来,重黎与瑶姬仙子皆满脸疑惑。
姒熙仙君轻轻挑眉,转身对瑶姬说,“你方才与涂涂在瑶池的河灯皆沉了,便拿这些去护城河里放了吧!大羿的事情,不必操之过急,我自有办法。”说完独自往大羿的方向去了。
“喂,你等等……”瑶姬喊他,又不敢太大声,重黎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人只好远远的看着。
瑶姬低头看了看这些绕在脚底的河灯,似朵朵白莲,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暖意。
姒熙仙君似乎没有先前那么令人厌了。
“重黎,我听闻在凡间使用法术会遭到反噬,你小叔是如何幻出这些河灯的?”
“……”
姒熙走到大羿身后的时候,大羿正诗性大发,邀明月共饮美酒。
“
雁过伤心,
黄花满地,
寂寞心无主,
日日思卿,
醉里相逢,
月下独自愁。
”
“好诗!”姒熙道。
听到姒熙赞自己的诗作,略回头看了看他。
大羿身材健硕,面目却极俊朗,浓眉大眼,棱角分明,颇有一番壮士风骨。
“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公子是要渡河?渡河的船夫在那边!”大羿回过身去,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船说。
姒熙并未答话,方才看着凡间的人们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合家团聚、其乐融融,想起自己在姑瑶山隐居这许多年,家人除了重黎未曾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心里亦有一番感慨。
但眼下要说一番应景的话才能与大羿共情,于是感叹道:“十年生死两茫茫,思念断肠,唯有泪千行!”
大羿听了,忙转身看他,笑着问:“公子饮酒吗?”
姒熙点头,走到大羿身边的石头上坐下,大羿递过来一只琉璃夜光杯,斟了美酒,姒熙一饮而尽,这人间的美酒虽比不上仙界的琼浆玉液,但酒香浓厚,回味甘醇,竟是不错的酒。
二人就这样望着天上的皓月,吹着河边的微风,听着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你一杯我一口的喝着,似乎那酒里,有饮不尽的愁思,喝不完的寂寥。
姒熙见气氛酝酿地差不多了,轻声道:“公子可是在思念故人?”
大羿深深叹了口气:“十年了,我与爱妻虽未死别,却已生离了整整十年。公子,你可知天上今昔是何年?不知爱妻是否亦如我这般肝肠寸断。”
听了这番话,姒熙确定眼前的人是大羿无疑了,方才随口说出的那几句,不过是前次去应龙师傅那里偷酒在后山洞壁上看见的罢了,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心下欢喜,试探着问:
“今日偶遇公子,甚是投缘,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去酒楼饮个痛快?”
大羿亦是豪爽之人,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公子请……”
姒熙看了看河边正忙着放河灯的瑶姬与重黎,对大羿说:“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的两位朋友正在前面放河灯祭拜故人,不如一同前去,我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一行四人去了京城里有名的醉仙楼吃酒。
大羿本就有些醉意,又难得遇上几个陪他一起伤怀的人,没喝几杯就打开了话匣子,将这些年积在心中的种种愁绪一股脑的道了出来,这酒一直喝到亥时才散。
大羿已经醉的有些不省人事,姒熙与重黎也面色微红,走路颇有几分吃力,只有瑶姬仙子因悄悄服食了葛根花,仍十分清醒。
方才吃酒的时候,听隔壁桌上的公子们说,这京城还有一处醉春楼。
这醉春楼昼关夜开,有一当家舞姬唤做芙蕖,夜夜笙歌,能歌善舞,师奶人间男子寻欢作乐之宝地,于是怂恿大羿去醉春楼一度春宵。
谁料大羿还没说什么,姒熙仙君倒先生了气,当场拂了她的面子不说,还拉着大羿不让他去。
瑶姬本想借此试探大羿,此番是试探不成了,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一众人叫了房间,吩咐小二将他们一一安置,然后自己出去,往醉春楼的方向走去。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瑶姬仙子觉得自己还真是善于变通。
午夜已过,街上纷杂的人群已经褪去,只有那各式各样的花灯仍安静的挂在夜空中,闪着光亮,像天上挂着的星星。
都说酒后吐箴言,瑶姬仙子方才吃酒时听了大羿的一番肺腑,虽然感叹他对常羲用情至深,但毕竟口说无凭,人心难测,所以琢磨着,还是重黎说的对,需先用美人计试探试探,才可将常羲的信交予他,于是进了醉春楼,打算同那舞姬学一学艺,亲自去使个美人计。
约么过了大半个时辰,瑶姬仙子蒙了块粉白色的面纱从醉春楼里出来,已经换回了女装,且精心打扮了一番。
以前在仙界从来不施粉黛,总以一副清丽容颜示人,竟不知人间的胭脂水粉有如此神奇之功效,还可美白遮瑕。
此时的瑶姬仙子黛眉红唇,两颊的胭脂虽略有些重,却将妩媚之态表现的恰到好处。
芙蕖姑娘说,这是京城里最流行的出水芙蓉妆,瑶姬仙子甚是满意。
瑶姬悄悄回了客栈,在大羿房门口好一阵踟蹰。
方才特意为大羿叫了这客栈里最大最好的上上房,就是为了此时方便行事,又不禁赞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醉春楼的芙蕖说,花灯下的醉美人才是最能迷惑男子的。
要想让男子着迷,入室必要先点起昏黄的蜡烛,接着烛火微弱的光线,轻移至睡榻前的屏风外,隔着若隐若现的纱幔,跳一支节奏轻柔的舞蹈,吟一首略带忧郁的曲词,以此营造温馨、轻松、又极暧昧之氛围。
最重要的,是临到尾声处,要十分不小心的滑了脚,朝着屏风纱帐跌过去,此时英雄必会救美,顺势将美女抱在怀中,而此刻,便是试探大羿的最佳时机。
届时一定要闭上眼睛流露娇羞之色,然后将头埋入男子胸前,掩面含羞,投怀送抱,若大羿此时还能坐怀不乱,不动心亦不动手,那他心中定有极爱之人。
瑶姬仙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芙蕖姑娘授给她的几个舞蹈动作,从前在仙界便极善舞,今日只看芙蕖姑娘跳了一遍便可信手拈来。
瑶姬仙子又在心里默默唱了一遍曲子,然后从袖子里拿出百草宫带来的桃花醉,想起瑶池池畔常羲仙子那双忧郁的眼睛,狠狠的灌了两口,道了句“豁出去了”,便借着酒意进了大羿的屋子。
本以为大羿已经入睡,没想到屋子里的烛火仍燃的通明,心想这倒是省了她点蜡烛了。穿过大堂时,她顺道吹熄了几盏灯,光线瞬间柔和了许多。
大羿的卧室十分宽敞,洁白的纱幔从屋顶垂下,隐隐的看到纱幔后的床榻和榻旁的屏风,瑶姬仙子轻声唤了句:
“公子,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