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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死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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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原历1025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千年,血染漫天已成日常,Z城街道却少见人烟,仅有寥寥数人靡烟酒气,显得死寂沉沉荒凉无度。

    “当...当...当...”响起十二声警钟蔓延大街小巷,预示着又到了进入鬼门的时间,据说人类已有三百年未曾在鬼门外获胜了,这次会是哪个倒霉鬼被选中呢,希望不是我吧。

    如今的人类早就摸清了规则,更是为其命名鬼笼战,每隔三月都将进行一次,每次最少三人,面对的敌人也非所谓的妖怪,而是生活在方原的其他异种,赢者生还降下名利获得土地,输者则沦为沃土肥料。

    随着钟响漾开,人们走出屋门如同行尸走肉萎靡不振,除了某些特殊例外都朝着城口聚集,其中包括妇孺孩童直至年迈老者,却不知他们到底活了多久。

    时辰已过正午,待人群集结的差不多时,Z城图书馆的头领走上讲台,披头棕黄花卷短发,身着蓝白条的旧教堂服饰,翻手间,一本沉甸甸的书籍漂浮于身前。

    他便是当今城主之一,图书管理员——本·特赫博斯·杰。

    叨叙完与历届相同的只言片语,打开书籍不断翻页,预示着1025年第二次鬼笼战拉开序幕。

    只见他单手一挥,无数纸张飘扬于空,不断盘旋,被红月染的艳丽缓缓飘落,如那夕阳下出殡的丧纸,燃灭的灰烬,不祥的飞鸦摇摇欲坠。

    当其中一张落入他手时,台下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这位少年手上,全场鸦雀无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为少年接下来的言论将是断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活着的证明书,打从心底祈祷上天能够眷顾自己,不要抽到自己。

    纸张上杂乱的笔迹让杰露出心痛的表情,似乎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名字,却毫无办法,因为这是规矩,紧咬后齿故作无事,对着底下的人发泄怒吼:“吕地,伯......”

    随着名单的告白,被选中的三人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迈步前往鬼门,每当这时没被选中之人暗自庆幸,说着事不关己的恭维之语,面带虚伪的假面,为其开道相送。

    大道正中,仅一老者步履蹒跚,长袖轻挥,背负长琴,身后紧随二人。

    其一为女子,面带细纱身材玲珑,腰系竹箫衿挂玉,脚步轻盈,让旁人一眼断定,此人必是皇家后裔,好副公主姿态。

    其二则完全相反,身材魁梧壮硕,从头到脚紧裹拘束服,甚是古怪,光是站在人群中都格外显眼。

    讲台上的杰压抑着上前的冲动,默默回想起曾经的种种,轻微低头,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摇摆着头:伯牙,千年了,终究还是逃不过方原的宿命。

    远去的人影消失在人潮中,临近鬼门,望着它依旧变幻着似曾相识又不曾见过的古怪形状,不曾停歇。

    老者伯牙转过身形,拔拔手,以做告别,正准备继续前行时被身后女子拉住肩头,绕过臂膀抚过手腕,挽起伯牙的手,细纱遮不住她的秀容,双瞳散发美玉荧光深情对望,仿佛述说着一同前往的心愿。

    口吐芬芳讲起了曾经约下的海誓山盟:“一起去吧,有你的地方才算仙界...”

    伯牙亦是如此,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点头,手却轻轻搭在魁梧巨汉的胸前,“布罗迪,我已知晓我为何来到这里,你呢,相信你也一定是这个世界重要的一环,去吧,去找到你应该找的人。”言尽便挽着女子轻摇慢步前往鬼门。

    独留布罗迪乖乖停在原地,被绷带捆绑的面孔下支支唔唔发出不舍的呼喊,片刻后看不见伯牙身影的不安情绪促使他身躯不断起伏,庞大的体魄似乎又胀大了一圈,好似即将挣脱拘束服的牢笼,扑涌而出。

    “十息后,谁愿前往。”

    悲语起,刹那间,所有人紧锁眉头压住被勾引的念想,只有门前四人低语姓名。

    “伯牙,秦弄玉,吕地......”

    待四人迈入鬼门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人们却又开始为其叹息,毕竟Z城已三百余年未曾获得胜果,每个参加鬼笼战的人,十之八九非死即伤,往事历历在目,如同魔咒深深烙印在幸存者的脑海深处。

    千年后的今朝,鬼门内已非荒野平川,筑起一片登高望远的城楼,其上远观,迷雾缭绕的鬼门外渐渐褪去纱帘,灼热感扑面而来,所见之地化作熔岩山地,炙烈岩浆泛着黑烟不断从地表肆意喷溅。

    猩红血海下,破旧高楼上,杰指着鬼笼中的四人,对着新来方原的幼雏告诫起来。

    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活着,请睁大双眼,忘却曾经的自己,记住自己的渺小,记录将要发生的一切,看清楚我们正面对的敌人,牢记它们的模样,然后磨练自己,消灭他们,因为下一次站在下面的可能就是你!

    腾腾热浪扑面袭来,压迫众人难以呼吸,狠下心往远处瞥上一眼,却是望不到尽头的熔岩大陆,岩浆如同喷泉喷涌出朵朵红伞,与天空相交呼应,整个画面犹如天地翻转,苍穹留下鲜红泪水灌溉大地,掩盖人类的悲哀。

    第一次见到地狱景观的新人,止不住双腿发软,朝后退却,直至倚靠城墙边缘,一屁股瘫倒在地,有的甚至当场吓晕过去。

    再看看底下的四人亲临战地也好不到哪去,高温不光烤熟了地面与天气,使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肺部就像被人放进了烤炉,刺痛心扉。

    没等他们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汗如雨下。

    秦弄玉拎起袖口抹去香汗,挽着伯牙寻觅至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放下古琴,朝着其他两人双手作揖半微拱。

    “有劳二位了,我俩只是一介乐师,丝毫不会武功,仅献上一曲为二位大人壮行,可好。”

    吕地满脸嫌弃脱下外衣赤裸上身,他可没这副闲情雅致,在这等地方欣赏乐曲,另一人更是直接转身背朝他人。

    伯牙倒是没在意,言止抬手扶在七弦古琴上,悠悠短音也随之泛泛。

    此时优雅缠绵的音律如同噪音钻入吕地脑中,横眉怒放皱起八字,喊了句:“真晦气,忒,两废物外带个臭道士,难不成这回真得死在这不成,真是除了吕俯外都是帮酒囊饭袋,臭道士你应该是万通的吧,叫你们佛主来救你啊......”

    就在吕地喋喋不休嘴里不饶人时,道士身披道袍依旧默默无语,好似完全听不见一般,而四人更是没有察觉异种已悄悄来到身旁。

    伯牙听着脏言勾勒音旋,感叹方原沧海世世,有所释然。

    “美玉,这或许真是最后一次合奏了,还记得那时的鸿海吗。”说完就看到雾纱下翘起嘴角,青眉淡慕,好似应了下来。

    更是回想起鸿海的来历,那是数百年前随同吕浩出征时偶遇的一片神奇大地,也是两人最初相识的地方。

    当时刚迈出鬼门便一脚踩在了海平面上,让整支人类大军惊了魂,本以为会直接落入海中,却不曾想到无一人下沉,这片海洋仿佛陆地般荡起层层涟漪。

    再远望周遭山脉、草木才发现一切皆由海水组成,甚至头顶的天也是遗忘已久的蓝色,可仔细一瞧竟然也是汪洋大海,所有人都呆呆凝望许久才被两道乐律拉回意识。

    音律并非同一出处,好似东西两头各自为营,独自演奏,无谱无视,却又珠联璧合,恰到好处,直到两人演奏完毕,在场所有人都没发出丝毫声响,依旧沉浸在往日的追忆,音律的舞动中。

    美玉拨弄被汗水打湿的秀发,取出竹箫搭在嘴边,随着两人十指颤动开始了最后一曲。

    一人抚琴,委婉缠绵;一人拂箫,怨慕清丽。熔岩为其伴舞,硝烟为其绕道,两人所在之处并非地狱,更非天堂,却是如此天衣无缝。合奏如清风过海,细雨纷飞,给予炙热大地一阵海风,拂过四人心扉,升起凉意珏珏。

    “鸿海”好似有着生命顺着空气的流动飘过鬼门城墙,让老友杰听到,熟悉的旋律扬起船帆,敲打青砖石瓦,往事劫难兮幕呈现。

    让正在暴怒的布罗迪听到,瞬间僵在原地,紧盯鬼门,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琴箫合鸣,双膝跪倒在地仰望苍天,记忆中最重要的起初开始扒开一切显露真相。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伯牙,他已不记得这是哪里,来自何方,只是拖着浑身是伤的躯壳前行,隐约间记得目的地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却想不起来是哪,途中被勾人心弦的韵律所吸引,悲悲凄凄中带着一丝温暖,就像他要去的地方,总有一盏烛火指引着他,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伯牙已在身旁,伯牙喂其吃饭,帮其梳妆,弹琴于他听,总感觉琴音要对他说些什么,是比他姓名还要重要的事......

    鬼笼内四人各自为战,在谁都没料到的瞬间,岩浆破地而出,从吕浩身后裂地冲天,吓得他连忙直退三步,背后一阵惊疼,而这并非岩浆所伤,更像是被某种利器割伤,却未流一滴鲜血,高温就将伤口结巴,形成烙印。

    紧跟着吕地双拳紧握憋不住刺疼仰天咆吼,声响盖过琴音,在蓬勃熔地上回荡:“你奶奶的龟孙!滚出来和你爷爷单挑!”

    躲在暗处的异种好似听懂了什么,叽叽喳喳开始响个不停。

    “嗖拖西里,胡塔菲力答......”

    “嗖拖西里,胡塔菲力答......”

    “嗖拖西里,胡塔菲力答......”(你猜)

    生源越渐增多,从岩石中,熔岩中,群山中,四面八方,乃至地底不断传来,辨位听声,敌首百余,甚至更多,而人类仅仅四人,其二如无。

    数量差距并未让吕地气馁,嗓门反倒更加响亮。

    “赶紧滚出来让你爷爷的板斧瞧瞧,看够不够生火开烧烤...”

    话音刚落,正面不远处流淌滚滚岩浆的泥流中出现黑影,巨臂抹开滚烫苏帘,露出黝黑体魄人形体态,滚动浆流顺着异种身躯滑落大地。

    见其面无五官,忽闪红光掠过面颊,发出刺耳魔音,仿佛岩石摩擦。

    “拖卡毕其丽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