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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千钧一发,顾醒和白琊只能顾着眼前身后,头顶却是避无可避。而那头顶的冷箭不断往前推移,不断钉入两人刚刚掠过的地面,险象环生。眼见着内殿另一侧的大门就再眼前,可不知何时从帷幕后走出八名刀斧手,屹然挡住了两人的出路。
顾醒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这八名刀斧手并非如回廊处的一样,身着“龙纹甲”,而是只穿戴了特制明光铠,行动异常敏捷。从动作和吼声可以分辨,此次乃是真人无疑。
原本已是险象环生,有遭遇拦道截杀,此时两人心中已是绝望头顶。就在这腹背受敌的当口,顾醒灵机一动对身旁的白琊说道:“白姨,砍断他们脚筋,或有一线生机。”
白琊不解其意,但却点了点头,一躬身便朝着几人几盘攻去。可这几人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便一拥而上,将白琊围在其间。顾醒不敢托大,连忙窜到几人身后,反手握住短刀,便朝着其中一人脚跺挥去。
那人在这生死之间有了些许犹豫,正要转身阻挡,却已被顾醒先下手为强,不自觉地往后倒去。顾醒连忙滑到那人身下,伸手上举用那人当做人肉盾牌,硬接了密如牛毛的箭雨。
此时白琊虽未得手,却恰好被这几人围在其间,身形一低头顶自然被挡的严严实实。只用软剑一挡,便接着这个机会,接下了这波箭雨。这八名刀斧手怎会不知此处机关,只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这两人用心居然如此诡谲,才上了这身死魂消的当。
待头顶箭雨过后,顾醒才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刀斧手推开,刚才此人往后仰倒,被箭雨的攻势冲击,让顾醒无力支撑,只能任由他倒在自己身上。
这特制的明光甲确实不如冲锋陷阵的甲胄来的实在,一波箭雨过后,便被扎了个通透,如“人形刺猬”,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白琊那边几人都想挥刀将其砍杀,可这么多人一拥而上若是在旷野之中,那必然人多势众。可在此间内殿,施展起来始终不是那么个意思,各有牵制反倒成了白琊的挡箭牌。
当几人倒地后,白琊起身好发无伤。顾醒不禁有些纳闷,这这种安排,到底是为了截杀闯入者,还是为了“协助“”闯入者逃生呢?
不敢继续逗留的两人,连忙推开内殿另一侧的大门,走了出去。
这“天下”殿甚是诡异,恐怕后面的几处也将更加扑朔迷离。当顾醒和白琊走出内殿大门,便瞧见一处别致院落,此间没有威严高耸的宫殿,而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还有树木交错期间。
唯有一条小道蜿蜒其中,每个约莫六七步便有一挂灯笼,可灯笼却非寻常红纸,而是白纸糊面,白纸如今已有些微微泛黄,上面还用经久未褪的墨写下了几个字,“有去无回”。
刚经历了“天下”殿的环境和箭雨,惊魂未定的两人本想松口气,可又遇到了这么膈应的情况,着实有些吃不消。
顾醒瞧了半晌也未瞧出个端倪,便扭头望向白琊问道:“白姨,这处花园有古怪,你可瞧出了什么?”
白琊上前一步,凑到灯笼前仔细端详起来,随后又退到顾醒身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顾醒眼见白琊也无计可施,只能在这花园入口出来回踱步,想要探究其中的破解之法。
殊不知,此时在这内宫之中的三波人马,已在另外两方的掌控之中。顾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桥流水,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人间是非’别院中的‘小桥流水’吗?”
白琊心生疑惑,有些莫名其妙。顾醒口中的言语听着并未异样,但却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怪异,让她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顾醒慢慢从兴奋中恢复过来,瞧见白琊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便笑着说道:“白姨有所不知,这处院落与我之前误入的一处院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不知为何,两处院落构造会有这等雷同,似乎出自一人之手。若是依循此法,或有解开这里的机关的办法。”
“如此说来,你已有了应对之策?”白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她很想相信顾醒,但她也是这般头大如斗的局面,实在不是一个还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能够承受的。
想到这里,白琊脸上又浮现出一抹难以消散的有伤,“若是此间都如此难以逾越,那先行一步的墨野等人,是否也如他们一般,深陷期间呢?”白琊心中荡起阵阵涟漪,分明有些失了分寸。
…………
此时内宫之中两处高台之上,李存勖和李闫韵居然露出相似的笑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只是李闫韵不知其中玄妙,太监总管王痒又转身离去,无人可问,只能自己琢磨这内宫的机关设计,不由地惊叹道:“难怪国主多年蛰伏不出,一直安于宫内。若是我那府邸也有这等玄妙,我也会如此高枕无忧。”
另一处高台之上,纳兰再次望向宫中,原本漆黑一片的墨色中,逐渐浮现出一张天罡云图,若隐若现。饶是纳兰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不由得一惊。只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没有逃过李存勖的眼睛。
此时的他,早已恢复了心态,不再继续深陷心中的执念,满脸云淡风轻。
就再天罡云图浮现的刹那,李存勖便开口说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天罡云图,为何会出现在此?”纳兰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已经对世事不太关心的纳兰,心中只有那名女子最后的嘱托,以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再也无法回头,只能让其中的纠葛越来越深。
“你也知道?不错不错,省去了我不少麻烦。”李存勖展颜一笑,许久未曾舒展的眉头终于在这一刻打开,许是暂时放下心中纠葛的缘故,心境也得到了些许放松,不免又继续说道:“这物件还是你也熟知的一人赠予我的,一直留在现在,便是为了应对如今的情况。”
纳兰心中再次泛起了涟漪,但面容依旧淡然,只是垂下的手慢慢紧握长剑剑鞘,有些不明而动。李存勖视若未见,继续旁敲侧击,“据说你与一名女子曾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可有此事?”
纳兰轻点剑鞘发出悠远之声,然后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李存勖对纳兰的一再冒犯竟是视而不见,有些玩味地说道:“你可知,当初你选择倒戈时,我对你并不相信,甚至希望你与顾闫勋一起死在那场灭门之中!”
此时的李存勖眼神阴郁,走到纳兰身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慢慢浮现,逐渐清晰的天罡云图。
纳兰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握剑的手指轻轻推动剑柄,长剑剑锋开始滑出剑鞘。李存勖仍旧继续高谈阔论,“可是,事与愿违,我死了一名皇子,而你却苟活了下来。我能够容忍你至今,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纳兰推动剑柄的手指迅速收敛,长剑顺势滑入剑鞘,发出一声颤鸣,似一名孩童,在正要出门玩耍的时候,被父母强行叫了回来。
李存勖双臂撑在高台之上,俯瞰那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天罡云图,不无感慨地说道:“若不是为了将顾府余孽一网打尽,我岂能容你至今?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又怎会不知?只是你我之间,尚有牵扯,待天明事了,再做个了断。”
“甚好!”纳兰重重叹息后,说出了两个字。
“为何你这么多年,一直隐忍不发?可能问我解惑?”李存勖似有疑虑,还是没有耐住性子,说了出口。
“没有为什么,不过厌倦了江湖和庙堂的纷争罢了。”纳兰的语调变得愈发温柔,却让人听着越发冰冷。仿佛这眼前的男子,将要失去他最后一点人性,彻底泯灭于天地之间。
“厌倦?”李存勖似乎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突然大笑出声,捂着肚子有些喘不上气。笑过之后,李存勖继续问道:“那此刻你离我不过三步之遥,为何不动手杀我?”
李存勖道出这一句,并未后退,反而挺直身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纳兰,等待着他给出的答案。
又是良久的沉默,纳兰并非没有动杀心,但此时还不能动手,他要当着顾醒的面上演“一出好戏”,从而将这一切全部归咎到这名后唐国主身上,到那时就可继续完成那名女子最后的交代,让顾醒入江湖厮杀。
这无疑是一出妙棋,可眼前之人如此步步紧逼,让他心中的压抑不断膨胀。可就在李存勖问出这一句的时候,纳兰突然笑了,笑的很好看。若不是这笑容,当初柳轻眉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他,甘愿为他背弃李存勖。
可李存勖却知道,这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便是要动手的时候。可他既然知道天罡云图,那么自然知道他担心之人的小命此刻掌握在他手中,若是稍有动作,便可让那少年就此烟消云散。
纳兰最终没有出手,只是笑着说道:“时候未到,再等等吧。”
李存勖没有等来他要的答案,却有些伤怀,再次走到高台边,望着那快要再次没入黑暗中的天罡云图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何时才能到此处?”纳兰并未接口,反而问了一个跟眼下局势不相符的问题。
“快了,等那群怪物和尾随而来的孤啸山庄死士拼的差不多了,自然会让他们‘团聚’。到那时,我会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的割下他们的头颅,然后正式对九渊宣战。”李存勖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不知道他是否又想起了许多往事。
“不能就此停手?”纳兰皱了皱眉头,语调压抑地问道。
“自然不能,九渊一统,万众归一,天下大同,乃是我有生之年唯一的夙愿。你可愿助我?”李存勖有些期待地问道。刚才还要置纳兰于死地的李存勖,突然转变态度,问出了这么一个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却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明日,再说。”纳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与李存勖的前尘已了,但接下来的路,或许还会继续牵扯不断,纠缠不休。若是他拔剑杀了李存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他一人完成。
若是留下李存勖,还需仰仗后唐国力,事情或许会方便许多。但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看着最后一步落子,会是怎样的结果。而这一颗棋子,恰恰落在顾醒身上,也只能落在顾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