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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血肉从身上老者身上剥落,像是被一张大网包裹,然后被人一刀一刀切掉裸露在缝隙的惨白。血肉掉落进脚下的楚江,那群早已咬红了眼的何罗鱼一拥而上,翻腾出更大的波浪。
似被老者血腥气息感染,老者不断向前走动,那群何罗鱼也随着跃动,一步数十丈,踏浪而行。
此时扁舟上的三人已是吓得肝胆欲裂,这超乎想象的存在,若非在此,绝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顾醒不敢托大,让童恨竹抱紧自己,腾出一只手来握紧银枪,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一线,但眼前的景象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辈子都能以经历。
冲击而来的巨浪让扁舟推向石碾,浪中的何罗鱼也借着巨浪冲向扁舟上的三人。撑船的汉子目光依旧漠然,只是手上的动作不觉加快了几分,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远离石碾的吸力。
此时已是危急存亡之秋,前有石碾,后有追兵。撑船汉子抬手往后一推,扁舟荡出老远,却在不知不觉中离石碾越来越近。撑船汉子终于有所动容,却又无计可施。那些为了逃避碾压疲于奔命的乡民,瞧见扁舟上的三人,眼中没有半点惊疑,却满是憎恨。
身后再次荡来巨浪,巨浪之上站着一具血肉骷髅,浑身上下不断流淌着殷红鲜血,早已没有半点皮肉。眼看就要被身后骷髅追上,撑船汉子突然调转船头,向着石碾撞去。
顾醒三人听见那骷髅发出咯咯笑声,阴恻渗人,“尔等还能往哪里逃?”这一句既是嘲讽,又是绝言。似乎已将在这一刻将顾醒三人的生还希望就此切断。
可就在扁舟即将要撞上石碾之际,石碾悍然停止,片刻后又开始往反方向转动。那些来不及逃离的乡民,只能默默站立原地,等待着被碾成血肉模糊的烂泥。可这突然起来的变化,却给顾醒三人一线生机,这反向的冲力将扁舟荡出老远,让其与石碾堪堪擦肩而过。而后这股冲力又将那巨浪生生挡住,那巨浪之上的骷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飞向石碾,重重跌落其上。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乡民的注意,一双双疲于奔命的脚板踩在他那脆弱的骨架上,已成骷髅的老者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已被踩成了一滩碎骨。解决掉身后的麻烦,但那群何罗鱼却没有丝毫善罢甘休之意。
似吃了老者血肉就要为他报仇雪恨一般,不管不顾地冲向扁舟,有几次险些咬住撑船汉子的竹篙。撑船汉子眉头微皱,手上动作不停。从频繁的提起再放下变成了使劲拍打那些状若疯魔的何罗鱼。
此时的陈浮生正抬头远望,在一阵迷雾之中隐约能瞧见一片漆黑陆地,却未将任何生灵居于其上。撑船汉子快步了动作,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来此已然触犯了禁令,但我有不得已的理由。陈浮生,请你记住答应过的话。”
语调依旧平淡,却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陈浮生回头头来时,泪水已满了眼眶。不多时,扁舟离那漆黑陆地不过丈许之遥,撑船汉子出声催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又是一记竹篙打下,顾醒抱起童恨竹,和陈浮生一道跳上陆地,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扁舟上已然没了三人,那群何罗鱼像是失去了方向般围着扁舟打转,久久之后才慢慢散去。而三人眼前迷雾弥漫来来,扁舟被渐渐吞噬,慢慢消失不见。从三人上岸的一瞬,那一股无形的压力在顷刻间消失不见,而那一直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睛”,也再也没有出现。
顾醒将童恨竹放下,收起了银枪,不禁感慨,“女人心,海底针啊……”
陈浮生哑然失笑,却是不禁摇头叹息。顾醒本欲追问,话到嘴边却是没有问出口。那名为“陈奀”的撑船汉子,对于陈浮生而言,定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
楚江之上,海中亭前。
有一叶纸船随波而来,船上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追来的悲喜双煞和小姑娘。当那纸船荡至海中亭前时,小姑娘一下子从纸船中跃出,跳进楚江王怀里,无比亲昵的叫了声,“阿姐……”
而此时依旧站立在船上的悲喜双煞,连忙抬手作揖,向着楚江王行礼。
楚江王抬手搭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语气却逐渐冰冷,“来晚了,被人救走了……”
“是谁?谁能从楚江中将人救走?”
“蠢材!蠢材!”
悲喜双煞这一唱一和,让本已风平浪静的楚江再次掀起滔天风浪。而扑在楚江王怀中的小姑娘,此时正捂着嘴阴恻恻地笑着。风浪朝着悲喜双煞重重拍下,将他们的纸船打的东倒西歪。
悲喜双煞戴着面具,却是连连求饶。楚江王并未理会两人,却是对着小姑娘柔声说道:“就让这两只王八喂这些吃不饱的畜生吧……”
小姑娘扭头望向悲喜双煞,目中凶光闪动,却是出声求情道:“阿姐,不可打杀了这两人,还留着有用处。”
“可我听说,这悲喜双煞一向欺软怕硬,想来你跟他们一道,没少吃苦头吧。对了,你那头伥虎呢?难道也被这两只王八烤着吃了?”
小姑娘却是没有继续戏耍之意,也学着楚江王的语调说道:“阿姐有所不知,来时经过奈何桥,被孟婆给劫了去……”
楚江王闻言掩面轻笑,“惹不得,惹不得……”
说完抬手一挥,那纸船恢复如初。楚江王起身将小姑娘抱了上去,冷声威胁,“若是我阿妹有个闪失,你们知道后果。”
欢喜相连连点头,悲悯相还想辩解,却见楚江王抬手一挥,那纸船已荡出老远,消失在迷雾之中。等待三人离去,楚江王才再次回到海中亭,侧卧躺下,养起神来……
却是没多久,数名白衣人独立竹竿之上横江而来,瞧着那气势竟有海外仙人风范。楚江王鼻头微微嗅了嗅,并没有起身相迎之意,却是反手隐去了踪迹,任由这群白衣人在楚江之上左右为难。
为首之人不断变换方向寻觅,却始终不得其法。身后几人也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寻到一处彼岸。就在此时,迷雾之中有一叶扁舟飘然而出,扁舟之上站立一名撑船汉子,正向着几人眺望方向划去。
为首白衣仙师心中一喜,抬手示意众人跟上。等待几人快要追上那扁舟之时,却又寻他不见。但在他们眼前却瞧见一片漆黑土地,绵延千里,却不知通向何处。
蓬莱仙山的众仙师纷纷弃竿而上,踏足之处分外松软,如寻常土壤一般。
但他们四下望去,却不见有任何乡民出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声兽吼从远处传来,众人闻声望去,才发觉眼前漆黑土壤之上竟然长着漆黑灌木,一时不觉竟被蒙蔽了双眼。为首仙师立马朝着那处兽吼声传来方向奔去,其余人也不敢继续耽搁,快步跟了上去。
…………
却说先行一步的顾醒三人,并非在兽吼声指引下找寻方向,而是由陈浮生在前探索,朝着那漆黑灌木林摸去。这漆黑土壤上长出漆黑灌木,并没有任何稀奇。但奇特的是,这诺大一片土地之上,竟是连一只飞鸟都不曾出现,更别说那乡民。
可三人越向深处走,越发现此处的不同。这些看似漆黑的灌木,实则反射着土壤的颜色,陈浮生在吹燃火折子的一瞬,那漆黑灌木也变成了火红的颜色。这一惊人的发现让三人陷入沉思。若是如此,那他们更加不可能寻找道走出灌木森林的路。
陈浮生带领着三人继续小心翼翼朝前走去,顾醒抽出短刃在沿途刻下标记,并时刻注意脚下和身后可能存在的危险。因为现在存在一种可能,这里的人也跟灌木一般,巧妙地借着漆黑土壤,隐匿了行踪。
可这种停留在脑海中的假设,却在下一刻得到了证实。陈浮生将火折子向前之指,从后腰抽出短刃超前一劈,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嚎每一名漆黑乡民摔倒在地,身上流出汩汩殷红。
陈浮生并没有立即结果他的性命,而是抬手比在脖颈出,冷声喝道:“你是何人,在此为何?”
那人忍着剧痛,却是一言不发。似乎早已知晓结局,任由陈浮生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就范。此时躲在顾醒身后的童恨竹,却是从顾醒身侧冲向那名漆黑之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轻声宽慰道:“我们不是坏人,还请你指明方向。”
顾醒正要开口阻止,那漆黑之人却艰难抬手,指向一处远山,用一种近乎怪异的语调说道:“我将归于土,这便是莫大的功德。远山在里面眼前,这便是归宿。”
说完两腿一蹬,慢慢淹没在漆黑土壤中,消失不见。三人看着眼前的男子消失,一时未缓过神来。却不料童恨竹突然被人抱起,身形几个闪动,就消失不见。顾醒大叫一声不好,猛然朝着童恨竹消失方向丢出短刃,只听见一声闷哼,短刃掉落在地,也被漆黑土壤吞噬。
陈浮生拦下了冲向前方的顾醒,沉声说道:“想来小丫头不会又太大危险,倒是那处远山,才是关键所在……”
顾醒顺着陈浮生的目光望去,那里不再是漆黑一片,似乎闪耀着别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