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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娅瑟手中的辉石灯照耀下,三人逃亡路上暂歇处的场景显现了出来。
这里确实不是下水道的管道,这里是一个在一处管道尽头的不透风的四方房间,原本的管道应该在这里是一个死胡同,似乎有人将死胡同砸开,在里面挖出了这个房间,丽诺尔靠着的墙,正好是这里的入口。
房间的陈设十分的简陋,房间的两侧甚至都有土石坍塌的痕迹,上方的沙石泄了下来。而在众人的脚下,铺着一块已经分辨不清颜色的迎宾地毯,地上的杂乱痕迹意味着地毯旁边有几张长排的座椅,地面也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散落着已经朽烂的画框,画框中的绘画恐怕早就已经画作腐土了。
“还真是一座教堂,”丽诺尔也举高了小灯,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脚底的地面有一些晃动,“这里的陈列,很像教堂的形制……但是是否太过寒酸了点,而且还是建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
“一座隐秘的教堂,建在这里是为了不引人耳目,以我们对泪之国或法明戴尔的了解,泪之国信仰的始终是‘寂静的冬天’弥蒂尔,这里又会是属于哪位神明的教堂呢?”娅瑟走入了房间之内,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画框,想找到一些线索。
“或许不是神明,”丽诺尔拍了拍娅瑟,指向了在地毯的尽头,在尽头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雕像,雕像被灰色的轻纱盖着,上面布满了灰尘,但是隐约能看到下方疑似是人形,“除了被称赞为支柱的初皇斯托利亚之外,其余的被允许信仰的神明都没有自己的形象,只有他们的徽记,而这里却供奉着一座雕像。”
“那有什么好说的,看看那东西底下是谁不就好了。”阿雪大步向前走着,来到了那座雕像面前,一把把上面的薄纱扯了下来,上面积累千年的尘土洒在空中,引得三个人直咳嗽。
“又是她,”阿雪扇了扇脸前的尘土,“那个和小丽很像的,那什么什么公主。”
薄纱下方是一座全身的雕像,是穿着有着长长拖尾的华丽长裙,十指相交,头部微抬,正在祈祷的忧愁公主,她的面目虽然有些破损,但是表情非常虔诚。但是这座雕像并非是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来,上面充满了裂痕和拼接的痕迹,断面极不平整,上面还有一些人为破坏的痕迹,很明显,这原本是一座破碎的雕像,但是有人将它重新拼了起来,放在这座秘密的教堂之内。雕像下方的底座周边,几具蜡黄色的腐朽骸骨在地上围着雕像,这些骸骨的主人,似乎在死亡之前还在向着雕像祈祷着什么。
雕像的底座之下有许多早已熄灭的蜡烛,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烂光了,徒留一个外形,只是轻轻触碰或许就会化作飞灰。
“是忧愁公主啦,阿雪。”
“赫卡忒,”娅瑟念出了雕像底座上的名字,那是用了某种丽诺尔不熟悉的语言写下的,“法明戴尔的明珠,雅尼罗姆王的珍宝,赫卡忒·雅尼罗姆,这是她的名字,忧愁公主的名字……这座雕像并不是普通的雕像,这里面有很厚重的和泪之瘟疫相似的谱线。”
“赫卡忒……”丽诺尔跟着念了出来,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内心深处升起,那是一种吸引的感觉,仿佛有人在雕像之内悄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愣愣看着那副和她面目相同的雕像,右手伸了出来,缓缓地向雕像身上触去。
“丽诺尔!别碰!”娅瑟急忙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臂,那触感有些奇怪,丽诺尔的小臂变得柔软,顺滑而空虚,就像抓住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一样松软,丽诺尔的手还是贴到了雕像之上。
“没事,我身上已经有瘟疫了,再多一些也无所谓,你看,什么都没发生……”
正在这时,在丽诺尔手和雕像接触的那一面上,一层细密的白霜缓缓出现,整个地下教堂的气温骤然下降,降低到冰点。而自雕像之中,竟缓缓地伸出来一只半透明的白色的手,握住了丽诺尔的手腕,那手冰冷无比,仿佛冰锥刺入了丽诺尔的骨髓。
丽诺尔大惊失色,连忙把手抽回向后退去,那白色的虚影像是没有实体一样,并未限制住丽诺尔的行动。那只手越伸越长,那个白色虚影要从雕像之中出来了。
如泣如诉的幽怨叹息,夹杂着细小的哭声蓦然回荡在整个地下小教堂中,不只是丽诺尔,连娅瑟的都在接近冰点的空气中汗毛倒竖,散落在地上的画框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更是给教堂内的气氛增了七分诡异之感。
那只手的主人也完全展现了它的样子,长长的白色长纱自头顶垂下,拖曳至脚底。在冷白的长裙上,布满了不规则的蠕动黑斑,她的一只手向丽诺尔伸着,另一只手则藏在纱裙之下,似乎在抱着什么东西。最骇人的是,那东西居然没有头,原本是头的位置空空如也,所有的白纱都搭在它原本是脖子的地方,而回荡在整个教堂里的哭声,其源头却就是这虚影。
心火燃起,毫无恐惧感的阿雪脚下一踏,裹着明红色火焰的直拳直接砸向了雕像面前的白色虚影,但是她整个人却自虚影中穿过,哗啦一声,背后本就不牢固的雕像被她砸了个粉碎,阿雪浑身上下结了一层冰霜,连身上的心火都被扑灭,在穿过白色虚影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阿雪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只见那白色虚影并没有理睬她,只是向丽诺尔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去。
“你是什么东西……”【苍空交奏】的内缩音爆在白色虚影周围炸裂,但是伤害不到那虚影分毫。
丽诺尔的【凝霜踏雪】也再次解放,进入法明戴尔还不足一天,她的烙印恩惠已经连续解放了三次,就算她在法蒂玛和海因的教导下,体内的自源魔力已经今非昔比,而且海因给她打的针剂也同样增幅了她的魔力,但是如此剧烈的消耗还是令她身心俱疲。
寒气,冰枪,霜冻新星,冰冷炮击接连从她手中投出,射向了向她接近的白色虚影,但是无一例外全部自她那虚影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丽诺尔的身体也出现了异样,她能感觉到,在她皮肤之下蠕动的泪之瘟疫正在她的体内窜动,似乎是受到了那个白色的虚影惊扰,这份古怪的蠕动感让她极度的不好受,粘稠的眼泪自她眼眶中涌了出来,光是被触摸了一下便有了如此的结果,被那白色虚影如果彻底碰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丽诺尔!快走!不要被它碰到!等你安全了通过盟约联系我!”娅瑟再次炸出一轮内缩音爆,想要拦住已经到丽诺尔面前的虚影,阿雪也重新点燃心火,驱散了身上的寒霜之后,将雕像的碎块拿起抛向虚影,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所有的攻击只是径直的穿透,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教堂内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声中蕴含的怨念也越来越深沉,丽诺尔还没来得及跑出教堂,就感觉地面一阵震动。
一条细小的裂缝自那座倒塌雕像的底座缓缓裂开,顺着地毯来到了丽诺尔的脚下,紧接着那裂缝骤然扩大,整个教堂的地板瞬间开裂了下去。原本这座隐秘的教堂,就建立在下水道的管道死胡同中,又过了千年时间,这里本就不稳定,在刚才三人的连续攻击下,这座地下教堂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直觉拉满的阿雪直接跳开,但是正巧站在裂缝上的丽诺尔脚下一空,却是蓦然落了下去。
小教堂下方乃是一个巨大的空洞,高耸而黑暗,丽诺尔猛地砸在了一条管道之上,沉重的坠落让她的内脏受到了剧烈的伤害,她刚咳出一口血来,杰芙琳变化而来的霜之刃刚插入身下的地面准备爬起身,然而下落的重量和碎石又将她身下的管道砸碎,丽诺尔再次开始了下落。
她像一个橡胶小球一样,在层层叠叠的管道和岩石突起上甩来甩去,但是始终止不住下落的力量,在这期间她一直保持着魔力和烙印恩惠的解放,身边的寒气倒是帮她挡了一部分冲击,随着最后一丝自源魔力的消耗,她手中的霜之刃也变回了杰芙琳。噗叽一声,她落在了最底层的一滩柔软的泥沼之中。
“咳……”
经历了一连串的摔落之后,丽诺尔只觉得身体疼痛的麻木,不知道有多少根骨头在她体内断裂。血液和泪之瘟疫的粘液从她的鼻子和嘴巴里缓缓地涌出,身上被碎石划出的擦伤张牙舞爪的裂开着,此时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量,自源魔力也已经见底。多亏了烙印恩惠给了她远超常人的力量,若是普通人的话,恐怕这么这么一摔,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丽诺尔挣扎着在泥地里翻了个身,看着坠落下来的上方,这里便是法明戴尔下水管道的最底层,上方的管道层层叠叠,看不到她下落的地方,只有一个遥远的蓝色光斑在发光,这里似乎也是一个排水系统的天井,只不过比她们之前到达的那个更大更深。她尝试着站起身来,身体给她的回应只有剧烈的刺痛。
“丽诺尔?丽诺尔?你在下面吗,赶紧回答我!”
意识中传来娅瑟的焦急的声音,丽诺尔尝试着抬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右手,但是再度失败了,她的右手已经脱臼,最差的是,她感觉身上的温度正在逐渐离她远去,意识也逐渐模糊。
“我……在。”就算是这样,丽诺尔还是给了娅瑟肯定的答复。
“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我马上下去!”娅瑟说着便站在了裂缝边缘,准备向下跃去,但是阿雪一只手伸来,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我要去找丽诺尔。”熔金色的双眼燃着愤怒的光,娅瑟脸上的龙鳞也再度显露,焦急的她在准备解放自身真正的姿态,那个娅瑟一生只能解放四次的姿态,如今她还有三次机会,以人类之身的娅瑟是不能飞行的,要想跃入下方的深坑,她只能这么做。
“我觉得我们的麻烦更大……”唐雪指了指斜上方,娅瑟也顺着她的眼光向斜上方看去。
教堂的结构已经破碎,周围石块正在向着下方的深渊滑落,但是在教堂天花板的破洞上,一只巨大的空洞眼睛正在向下看着两人。
那是一只骷髅的眼眶,那具骷髅上,裹着白色的半透明粘液,这分明是刚才在外面追赶她们的巨大脓状物,先前三个人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内凭着直觉胡乱穿行,才脱离它的追击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座供奉着“赫卡忒”的教堂。那东西居然追到了这里,而如今作为首要目标的丽诺尔坠入深渊,娅瑟和阿雪又是在法明戴尔之内唯二的活物,那东西自然盯上了二人。
“喂,小龙,你还能打吧?”
“速战速决吧,丽诺尔现在状态很差。”
“好说。”
“丽诺尔……”
“丽诺尔,你还不能死在这里。”
“丽诺尔,我知道你现在很痛,非常痛,但是你在死亡的边缘,你要站起来,站起来。”
丽诺尔的意识已经接近涣散,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话,但是这不能抵消她生命的流逝,就连那份疼痛感都在抽离她。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上面和周围在发生着什么,但是她清楚的直到,这样下去自己只能默默的死去,就连一个能够会赢她的人都没有。
但是回应她的人,却是她自己。
那个痛苦中尖叫的,内心中猩红色的自己。
“站起来!丽诺尔!活下去!不该降临的你,生来便是为了复仇的!向所有人……所有人复仇啊!”
不知道哪里涌现出来的魔力,丽诺尔湛蓝色的瞳孔覆盖上了一层微弱的血红色,她的左手还能行动,她机械般的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一点点魔力注入,海因院长给她的补给品哗啦啦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她把手放在了口服治愈魔药,艰难的用手指搓开了瓶盖,颤颤巍巍的塞到自己的嘴边,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一阵暖流注入体内,烙印恩惠和治愈魔药正在缓缓地滋养她的身体,但是她受到的伤实在是太过严重,不管是治愈魔药还是烙印恩惠,都需要消耗自源魔力来加速愈合,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丽诺尔抓住了黄铜制成的针筒,里面是泪之瘟疫的免疫魔药,如今在法明戴尔,这里面失去活性的泪之瘟疫再度复活,现在这便是最纯粹的泪之瘟疫本身。
但是丽诺尔清晰的记得,当她注入这份魔药的时候,她体内的自源魔力迅速的膨胀而悸动,这泪之瘟疫有催生魔力生成的效果。丽诺尔也知道,她现在已经有了轻度的泪之瘟疫的症状,这纯粹的泪之瘟疫再注入体内,恐怕会让她轻度的症状瞬间变为中度,届时她将会听到自己身体腐烂溶解的声音,这样做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遥远的支柱啊……弥蒂尔大人,我在您的神都法明戴尔向您祈求,祈求您给我降下您的恩惠……”
从来不信神的丽诺尔如此祈祷道,紧接着,她用手指缓缓取下了注射器针头的顶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向自己的胸口用力的一扎。
令人不安的蠕动再次进入了她的身体,上一次注射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有些发热,而如今她注入的,则是最为纯粹的泪之瘟疫,针剂进入身体之后,她听到了体内的蠕动声,这是她的肉体正在悸动消融,而随之带来的,是第一圆周中自源魔力的飞速循环。
在这循环的之下,刚才喝下的治愈魔药和烙印恩惠功率全开,浑身的痛感再次恢复,她浑身的伤口流出了污血和脓液,而后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愈合,那份即将被抽离的意识,也回到了她的体内,丽诺尔模模糊糊的视野也变得清晰。
而在那一瞬间,她看到那个白色的虚影,正站在她的身边,在一片黑暗的泥泞之中,这身影在诡异中居然有一丝圣洁,没有头的白色虚影慢慢蹲了下来,苍白的手缓缓伸向了丽诺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