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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记忆随着剑身传来的那爆裂无声的哀伤进入了丽诺尔的心中,这是这三位忠心耿耿的亲卫骑士自久远的过去最后的话语。
“娅瑟!把公主的头放回去!”丽诺尔在盟约内对着和锤矛骑士纠缠的娅瑟说。
“什么?”
“我知道泪之瘟疫的特殊之处究竟是什么了!我也知道如何彻底的解脱这些亲卫骑士!相信我,把头放回去!我会慢慢的跟你说!”
“我相信你。”
娅瑟甩出一串音爆,将那锤矛骑士挥舞的武器弹开,一边向石台跑着,一边从行囊中拿出公主的头来,端端正正的放了上去,向着丽诺尔点了点头。而那失去目标的锤矛骑士,转头将目标对着和阿雪交战着的长枪骑士,本来是一对一的局面,在阿雪那边变成了三方混战。
“赫卡忒的亲卫骑士,库马尔,”丽诺尔向后退去再次摆出狼剑术的起手架势,眼中的杀气全部消散,而是变成了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那盔甲破烂的直剑骑士,“和我一同在公主殿下面前,最后表演一次吧。”
直剑骑士库马尔的恍惚了一下,满身的伤口中泪水涌出更为剧烈,他看了看石台上公主的头,随后,他手中的直剑之上的蓝光骤亮,他仿佛感觉到了丽诺尔想要传达的意思,手中的长剑凛然举起,正如丽诺尔在那哀伤回忆中看到的一样。
直剑挥来,丽诺尔找准来袭剑刃的破绽以苍银剑舞的方式精确弹开,属于狼剑术的凶狠连击紧随其后,苍银剑舞是使用直剑的精准艺术,狼剑术则是使用巨剑的凌厉攻势,此刻的丽诺尔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将这两种风格和武器截然相反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她将妲珂莉单手持有,另一只手的手指扣住了精致墓碑的扳机。
“他们都是泪之瘟疫的感染者,我也同样,”丽诺尔挥舞着巨剑一边在盟约里对娅瑟说,“泪之瘟疫虽然会将人完全异化扭曲,但是他们在临死之前最后的执念和愿望,会作为已经成为怪物的他们的本能保留下来。”
砰!砰!
两团银色的烟雾从丽诺尔左手的铳械中喷出,但是库马尔仿佛变了个人一样,那蓝色剑身的长剑精确的弹开了来袭的两发子弹,直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如同妲珂莉相似的半月剑光向丽诺尔斩出。
娅瑟的龙雷自天上降落,缠绕在妲珂莉之上,丽诺尔挥剑将那来袭的剑光斩碎,而后以相同的方式向库马尔回敬了来自妲珂莉的月光,月光划过库马尔的肩膀,库马尔身体一沉,自肩头到胸口处被斩出一道裂口。
“我也是泪之瘟疫的感染者,但是我保留了神智,因此我能看到……或者体验到他们最后的愿望,这也是赫卡忒说过的,我体内的泪之瘟疫会指引我找到她的头颅的真正含义。”
库马尔肩膀上的裂口并没像之前那样立刻被灰色雾气填充拼合,而是继续保持着这个样子,如果是正常人类的话,受到这等伤害已经生命垂危,更别提展开自己的攻击了。
但是现在库马尔和丽诺尔进行的战斗,乃是库马尔心中最后的愿望的再演绎,那个在将公主送达安眠之所之后,最后一次给公主展现的骑士对决,库马尔将自己的战斗力量和意志完全展现,拖着已经被斩断的肩膀,再次向丽诺尔刺来。
“她在死后的灵魂以弥漫在整个法明戴尔的泪之瘟疫为载体,在整个法明戴尔之内游荡,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她曾经见过的东西,不管是下水道下那秘密的教堂,还是寂霜之塔,但是她残存的力量十分有限,光是给我压制体内的泪之瘟疫就已经竭尽全力,不能将她的记忆全部分享给我……”
丽诺尔再次熟练的见招拆招,虽然她的体能在之前的拉锯战中已经大幅度消耗,但是作为骑士之间的决斗,她必须展现自己的技艺和敬意。大剑和直剑交缠拼打在一起,幽蓝或淡蓝的闪光在碰撞之中忽明忽暗。
“他们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强大意志,哪怕记忆和自我都已经彻底磨灭了,他们都仅凭着那份足够他们生存的愿望的残留操控着泪之瘟疫抗拒着死亡,而在他们能够欣然前往死者国度的时候,能够斩断泪中之骸的妲珂莉便能将他们带往自己应属的地方!”
低身位的回旋斩将库马尔的平衡破坏,精致墓碑的最后一发子弹将他破损的身体打飞,丽诺尔脚下重重一踏,与其说是她带着妲珂莉,倒不如说是那把大剑在牵引着她。
大剑的剑锋再次贯穿了库马尔的胸膛,随着力道的下印,妲珂莉如同一根钉子一样将库马尔残损的身体钉在了地面之上,直剑脱手而出,还未死透的库马尔依然挣扎着,身体还在尝试着再次站起来。
“你做的很好,库马尔,”丽诺尔开口了,她的右手依然紧紧的攥着大剑的剑柄,并没有半点的松懈,但是她的语气变得充满了怜悯和尊敬的意味,“在公主面前最后的表演,是我赢了。”
本来挣扎的库马尔挣扎的力道突然变得小了许多,面罩之下,他再次出声的笑了出来,十分释然的笑了出来。
丽诺尔再次将手中的妲珂莉刺的更深,深深的陷入地面之内,精致墓碑已经收入学者手环,她弯下腰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库马尔伤痕累累,破旧不堪甚至有些歪斜的覆面头盔,那上面精致的纹路已经随着岁月的侵蚀而变得不在清晰,但是依然华丽而优美。
“库马尔啊,公主的亲卫骑士,谢谢你保护了她的安眠,接下来,你们的职责就请交给我们吧。”
在亲卫骑士库马尔的眼中,不,应该是泪中之骸库马尔的眼里,面前的丽诺尔和在他那已经不属于自己,由泪水承载的记忆和愿望的残余之中,赫卡忒的面庞逐渐重合在一起,就像那位已经死去的法明戴尔的明珠,如同那泪国遗落之前每日一样,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一双有着蓝色眼睛和柔软的手的,他曾经守护过的人同样如此抚摸过自己的面甲。
这份守护公主的职责,在这千年之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赫卡忒……殿下……?”
随着那最后一声带有歉意和释然的轻叹,骑士的身体最终不再活动,一团黑色的眼泪从铠甲的缝隙之中缓缓流出,在他的身下形成一滩小小的水潭,这便是这盔甲之内的内容物,以库马尔的名字,最后的愿望和求生的意志而留存的泪中之骸。
丽诺尔将妲珂莉拔了出来,剑身之上月光微明。
长枪骑士素拉杰,锤矛骑士塞尔乔,在刚才已经停止了和阿雪的战斗,他们将锤子和长枪立在身前,就像王庭之钱,步道上的骑士雕像一样,默默的目送着库马尔。
而后,地面上和封锁大门的的灰色雾气迅速收束,回归到他们的体内,黑色的泪水从他们盔甲的缝隙中流出,原本站立的两具盔甲哗啦一声落了一地,整个墓室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自天花板上飘下的雪落在雪地上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我打的正开心呢。”摸不着头脑的阿雪在看到三位骑士相继离开之后,挠着头走到了丽诺尔身边。
“没什么,只是……他们愿望的残留被实现,前往自己应去的地方了。”
丽诺尔背着阿雪,悄悄用自己的衣袖抹了抹脸颊,那份带着荣光的哀愁在她心中凝汇不散,回响不绝。
在几个月之前,她也曾经有这么一位亲卫骑士在她身边,照顾着她长大,为她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自从她感染泪之瘟疫之后,她会一直不由自主地流眼泪,她已经分不清这一抹眼泪究竟是泪之瘟疫的作用,还是那份沉重的情感,亦或是对她不愿回想的过去的怀念而带来的。
“赫卡忒,公主殿下,”丽诺尔擦干了眼角,对着那紧闭的青铜门扉轻声道,“他们的职责已经结束了,你也应该现身,跟我们一起踏上前往王庭的路了。”
一只半透明的惨白的手自门中缓缓伸出,身穿满身污浊的白纱长裙,无头的忧愁公主的鬼魂自门中缓缓飘出,她的身影比上次丽诺尔见到她的时候更加轻薄,甚至有一些边缘的部分,产生了裂缝一样的东西,正如丽诺尔所说,她一直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丽诺尔压制体内的泪之瘟疫,已经脆弱到不能再脆弱的灵魂光是现身,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海蜇!”阿雪惊呼道,上次见面她还以为这道白色的影子是敌人。
“是公主殿下。”娅瑟捧着公主的头来到丽诺尔和阿雪身边,将公主的头交给丽诺尔。
飘雪如同穿越无物一样穿过了赫卡忒,如同飘动一样向丽诺尔走着,她走的很艰难,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尖刀上一样,在充满血迹的杂乱雪地上不曾留下她的脚印。
她来到拿着头颅的丽诺尔面前,指尖轻触原本属于她肉身的部分,一抹白色的亮光自她的指尖亮起,顺着手臂穿行过了她的全身每个角落,就像是绘制油画的画手给自己的画作描了个边一样,赫卡忒的鬼魂变得凝实了起来,裙边那些破碎的裂痕也随之修复,原本她抱着的东西的手上,多出了披着白纱的头颅的样子。
“如此一来,我破碎的灵魂终于得到了支撑的锚点,能够锚定在这个实体的世界上,暂时不会消散了。”
赫卡忒的声音自鬼魂之上传来,这次三个人都听的分明。
“谢谢你,丽诺尔,唐雪,以及娅瑟小姐。”
“哇,她会说话了,但是声音和小丽你不一样诶。”阿雪睁大着眼睛说道,却被丽诺尔翻了个白眼回敬。
“以及……库马尔,素拉杰,塞尔乔,谢谢你们守护了我这么久,很抱歉,作为法明戴尔王室的我无法报答你们,但是我将再次踏上前往王庭的大桥,粉碎赫克托扭曲的野心,带着你们的愿望将泪之瘟疫再度封印,了结法明戴尔的悲剧传承。”
赫卡忒转过了身去,看着地上三团散落的盔甲,丽诺尔轻轻的挥了挥手,天上的雪花汇集了起来,盖在了那铠甲之上,宛如三座小小的无名坟茔。
赫卡忒念诵起了悼词,这是原本属于亲卫骑士的誓言,但是现在对他们立下誓言的却是赫卡忒:
“我愿成为你们展现忠诚的剑,实现愿望的枪,守护你们的盾,你们将沐浴在弥蒂尔的荣光之中,以长剑,长枪和锤矛为徽,蓝色的雪为你们祝福,冰冷的风为你们颂唱,直到永远。”
“……直到永远。”丽诺尔也小声的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