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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连斯托利亚都不存在,那是神话时代的余晖,支柱们的神迹未曾离开烙印大陆,而人类也依然在精灵的焦土政策下苟延残喘,在寻觅不得的天涯海角,崎岖荒地建立自己的小小聚居地。身为那时烙印大陆统治者的精灵,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所谓的文明萌芽来挑战它们的主宰地位。
反倒是飞鸟和走兽,天生便没有文明之火,无法组成文明的它们自由自在的在山野之中繁衍生息。
在大陆最西侧的蒙特卡洛,当然,那时还是一片完全蛮荒之地的尽头的森林山洞中,有一个霜牙狼的巢穴,为首的母狼生下了五只年幼的狼崽子,在母乳和狼群的呵护下,这五只小狼顺利的长大,跟着母亲在森林之中奔跑,靠着血脉里天生近似魔法的力量长出霜牙,对着冰雪和暴风嚎叫。
但是这一群互称兄弟姐妹的幼狼之中,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异类:
它和其它霜牙狼一样,有着黑色的皮毛,暗绿色的尖锐眼睛,用于狩猎的尖牙和利爪,灰色的蓬松尾巴,只不过——它并非用爪在地上爬行,而是只用后腿便可以直立行走,而且它的前爪异常宽厚,在狼爪之上甚至生出了关节,这让它的爪子可以自由弯曲抓起东西。
这个巢穴里所有的霜牙狼,乃至它的母亲,都对这只长相怪异,直立行走的异种十分畏惧。哪怕它们的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有着同样操控冰雪和风暴的能力,但是它们无法接受和这只异种生活在一起。
它的兄弟姐妹和母亲们跳了起来,用尖牙和利爪撕扯着这只异种的皮毛,在它的身体上留下伤口和疤痕,将它赶出了狼群世代居住的森林,赶出了自己的部族。
……
“你效忠的是谁?是雅尼罗姆王,还是法明戴尔?”
“我同时效忠法明戴尔和雅尼罗姆王,但是就算如此,我依然不能参与这件事之中。”
“赫卡忒要打开环雾湖的封印!她所做的一切会摧毁法明戴尔,摧毁我们的家,而且她不是我们的王,赫克托已经归来了,他才是法明戴尔正统的继承人,难道你要违背你的王的意愿!?”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杀死赫卡忒,做出忤逆吾王意愿的叛逆之事。”
……
今天是北国极少数没有刮风下雪的日子,抬头看去甚至能看到头顶高远的星空。一缕青烟在天边升起,烧焦的味道弥漫在月下的雪原之上,这是它之前从未闻到的味道,顺着山体的方向走去,在一处隐蔽的山脚密林里闪烁着点点火光。
自从它被逐出部族之后,冬景高原便迎来了漫长的冬日,原本游荡在荒野上的动物们消声觅迹,它空有一身狩猎的技艺却无从施展,已经饿了十几天。
借着树丛和杂草的掩映,它悄无声息的穿行在树林之中,慢慢靠近了焦味的来源。在那里他见到了在此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物种,那些直立的动物正在围绕着一团火正在瑟瑟发抖的取暖,他们的身体上伤痕累累,面容枯黄,更有甚者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手脚。篝火的旁边放着一个古旧的挂毯,一个背着大剑,留着大胡子的人在上面指指点点,用听不懂的语言在说着什么。
“我们还剩多少人?”
“跟着我们到这里的人还剩一百多个,剩下的……都在刚才精灵的围剿里被冲散了。”
“唉,从南方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个五百多人的远征团,如今却只剩下了一百个,该死的精灵,依然在我们后面紧追不舍……”背着大剑的人往篝火里丢了一块干木头,“卡加洛斯,去外面巡逻一下,看那群精灵跟上来没有,我们得在这扎营了,伤者实在是太多了。”
“我这就去。”刚才说话的年轻人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也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往森林里走去。
“大家,吃点东西吧,这是我们从南方带过来的最后一只驮兽,在刚才的埋伏之中伤到,之后的路,我们就要靠自己的腿走了。”
背着大剑的男人将篝火上的肉块翻转了一下,与其说那是肉块,倒不如说是带着几根血丝的骨头,驮兽身上的肉在早些时候就已经拆了下来,做成了肉汤优先分给了跟着自己向北远征的女人和伤者。
疲累的人群沉默着,没有人伸手去拿取那块驮兽的肉。
“我们还要走多久?”一个失去了半边肩膀,被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布料缠着头的男人打破了沉寂。
“不知道,十天,二十天,一年,五年,都有可能,南方已经不再有人类的容身之处,我们能做的只有向北前进,在那崇山峻岭里,一定有属于我们的避难所……”
“可是我们撑不住这么久了,大家都走不动了……”
半狼的野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它伸出了自己的手,目光顺着手向下看去,相对于霜牙狼来说,自己的样子明明更像是眼前弱小的动物,都是直立行走,手上都有可以活动的骨节,或许,这些才是自己的同类。但是自己却不敢接近,只是因为它曾经被自己的族人放逐背叛过,那些狼群给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咬掉的肉还历历在目。
它已经饥肠辘辘,如此丰盛的美餐就在自己面前……
旁边的草丛传来一阵晃动声,那个叫卡加洛斯的年轻人提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走入了树林之中,不如就他开始开刀吧,它伸出了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狼牙,紧跟着卡加洛斯走了过去,等到他远离营地之后,便是自己下手的机会。
……
“雅尼罗姆王已经死了!我的兄弟,这是我们一起建立的王国,我不能看到我们三人的心血毁在赫卡忒手中!你也见过环雾湖,你也知道那是绝对不能触碰的诅咒之地!”
“我知道泪之瘟疫迟早会毁掉法明戴尔,最初雅尼罗姆王决定使用泪之瘟疫的力量向精灵复仇的时候我也在场,但是我曾经对他立下自己的誓言,我是他的剑刃,他的剑指之处便是我要前往的地方。”
“……你难道就准备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法明戴尔灭亡吗?”
……
很好,这个叫卡加洛斯的猎物已经远离了营地,现在就是下手的时候。
正当半狼野兽准备从树上跳下时,却看到卡加洛斯手中的提灯落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噗地一声熄灭,而他望着森林之外,双手捂住了嘴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半狼野兽的嗅觉闻到了猎物被他咬断喉咙,将死时的恐惧感从卡加洛斯身上飘出。
它微微探出头来,向卡加洛斯朝向的方向看去,在月下的雪地小丘上,银色的华贵细薄盔甲折射着清冷的月光,三个身材细长,皮肤惨白的人骑在半透明的有翼白马上,如同星光一样的长发顺颊而下,被寒风缓缓吹起,他们的腰间插着一把细长的弯刀,背后背着一把大弓,而最后面的那一位,已经将长弓拉起对准了这个叫卡加洛斯的年轻人,微微发光的白色瞳孔之中展现出微微的不屑。
这些东西是死物,半狼野兽并没有在它们身上听到心跳和热血鼓动的声音,它们像是植物,或者山石,泥土一样,是自然的化身,并非自己的同族,和卡加洛斯,以及森林之中营地内光秃秃的两脚动物完全不同。
一位惨白皮肤的精灵从腰间拔出弯刀,驾着不知名的坐骑来到卡加洛斯面前,卡加洛斯因为恐惧完全动弹不得,任凭那位异族用剑尖指向他的脖颈,一束暖流从他的身下流出。
就在那精灵准备杀死卡加洛斯之时,他猛然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上方树冠之内的阴影,下一秒,一个黑色的野兽身影从天而降,将那精灵和他的坐骑撕了个粉碎,寒风吹起,在苍茫的月下响起悠长的狼嚎。
卡加洛斯是被拎着回到营地的。
半狼野兽的身上插满了精灵的银木箭尾,这些用精灵之木做成的箭都被祝福过,留下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它的利爪已经几乎断折,肉里嵌进了精灵的铠甲碎片,右手提着已经卷刃的弯刀,左手拎着卡加洛斯,来到了篝火之前。见到这等凶恶怪物的人们纷纷逃窜,生怕下一刻就会成为这只怪物的食粮。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背着大剑的男人见到半狼野兽和卡加洛斯,轻松的笑了一声,然后邀请它坐下,将篝火上的驮兽肉举到它面前。半狼野兽毫不客气地抓了起来,肆意地吃着。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据清醒过来的卡加洛斯所说,这只直立行走的狼孤身一人杀死了三位追着他们的足迹前来的精灵斥候,以野兽扑杀的方式,用利爪,尖牙,和抢夺过来的弯刀将他们撕成了一条条的碎片。
虽然只是最末端的低位精灵,但是对于魔法还未诞生的神话时代人类来说,光是从低位精灵手里逃离就已经是万幸,与精灵正面对抗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他们没有背井离乡之前,同样也是三位低位的精灵斥候,便屠杀了他们最初的村庄,逼迫他们走上向北逃亡的旅途。
“这位……半狼人先生,我很感激你救了卡加洛斯和我余下来的族人,”雅尼罗姆往篝火里又添了一把柴火,看着狼吞虎咽的半狼野兽说,“精灵们的思维是联系在一起的,但是我们的位置也同样暴露了,必须得立刻动身启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们一起继续向北前进,我们是来自南方的人类,原本的家园已经被精灵毁灭了,大家都是我在逃难路上遇到的同样失去家园的难民。”
“我想给这些流落在外的人找到一个不会被抛弃,不会被欺侮,每个人都能过上自己幸福生活的地方,一个……真正的家园。”
半狼野兽听不懂面前的这个人在说什么,但是当他说到“家园”两个字的时候,自己似乎能感觉到这个发音之中的温暖和重量。
它回头看向那些刚刚还在害怕自己的人们,他们有的捧着破旧的衣服,有的拿着已经被毁坏的半只木碗,里面装着稀薄的汤水,有的拿着装着药粉的瓶瓶罐罐,正在犹犹豫豫的接近自己。
眼见无法交流,雅尼罗姆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向身后的帐篷,开始收拾起来自己的东西,绞杀他们的精灵骑手们应该不久之后就要到了。
“卡加……洛斯。”
半狼野兽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和血迹,艰难的用喉咙发出了声音,它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是它听到过的第一个名字。
“您说什么?”
“卡……加洛斯。”
半狼野兽指了指自己,继续吃着手里的驮兽肉。
……
“如果是为了法明戴尔的未来,保护法明戴尔的话,你们即将对赫卡忒殿下做出的事我决不干涉,但是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前往王庭,那可是吾王的骨肉,我不能犯下杀死他挚爱的罪行,请原谅我。”
“我明白了,”身穿灰袍的弥蒂尔教堂神官站起身来,双手并拢伸向了桌前的人,“我是卡加洛斯,弥蒂尔教堂的神官,赫卡忒殿下的导师,因我设计谋害赫卡忒殿下,被判以叛国罪,自愿被关入要塞下的监牢之内,永无再见天日之时,在法明戴尔肃正骑士长,征战骑士长‘银狼’卡加洛斯的见证下,在此宣判,即刻成立。”
“我的兄弟……”
“谋划杀死王族的我罪无可恕,这份罪名与你无关,与赫克托殿下也无关,我自愿承受。”
……
如今从梅尔德关隘前往凛冬山城只需要数周,而雅尼罗姆和他的族人走了八年。
半狼野兽成为了他们的一员,陪伴着他们继续向北前行,他给自己选了个和当时救下的年轻人一样的名字:卡加洛斯。为了区分两个人,雅尼罗姆还赋予了他一个前缀:银狼。
顺理成章的,这两位有着相同名字的人以兄弟相称。卡加洛斯在旅行的途中教会了银狼如何说自己的语言。
他们曾经攀登过最崎岖的山脉,走在最美丽的雪原上,和已经几乎灭绝的传奇生物寒涅鹰,雪崩熊战斗过,也曾经在法尔威尔山上遥望远处喷吐着风雪的巨龙莱汀,在一场雪崩之中,他救下了一只被压断腿,同样逐出族群罹患白化病的霜牙狼,他们成为了战友和伙伴。
当然交手最多的还是追击他们的精灵,那些普通的低位精灵,“银狼”能够以一敌十,保护着雅尼罗姆和他的族人安全逃离,在杀死那些精灵之后,他会把盔甲和剑刃留下,如同霜牙狼收集猎物的骨头作为战利品一样。
在路过一个古废墟的时候,实在无法前行的铁匠麦克斯韦的妻子在这留了下来,分别之前,他借着废墟中的石堆熔炉生起了火,把“银狼”卡加洛斯从精灵身上得来的战利品熔化,铸成了一把巨大的弯刀,一面大盾,还有一幅全身铠甲,按照“银狼”卡加洛斯的要求,铁匠把铠甲做成了覆面的全身铠,怕自己凶恶的面庞和伤痕累累的身体吓到在安定之后新诞生的孩子们。
“收下吧,也算是我作为和你同行的人类给你的礼物,”麦克斯韦用银锤敲了敲那把远超人类体型的巨大弯刀,“这把剑或许能斩杀巨龙也说不定,雅尼罗姆他是注定要成为王的人,你要好好地帮助他啊。”
“谢谢。”
穿着全身铠的银狼背上弯刀,挥了挥手,离开了这座古老破败的镇子废墟。
辞别麦克斯韦之后,雅尼罗姆王继续带着族人向北进发,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银狼”屡屡斩杀精灵的行为,最终触怒了一位高位精灵。就在许珀利翁,法明戴尔山谷的入口,在保护人们进入山谷之后,“银狼”卡加洛斯和他的座狼,以及雅尼罗姆留在了山谷之外,而他的对手,则是数百位精灵与一位拥有自然之力的高位精灵。
神话时代的战争实在是太多太多,历史书中没有那么多书页留给沙子。
黑色的狼铠带着弯刀穿梭在精灵群之中,霜狼獠牙于此抵达了技艺的巅峰,在充满奇迹的烙印大陆上,将一项技艺做到极致,那便是奇迹应有的样子。
奇迹的武装,奇迹的技艺斩杀了那位高位精灵,而最终在已经从被精灵吓得尿裤子的青年,成长为谋士的卡加洛斯的指挥下在抵达山谷之内的仅剩十七位。
建筑拔地而起,人们在精灵无法踏入的山谷之中繁衍生息,小小的村落变成了城市,而后变为了王国。
“我们的家园,叫什么呢?”卡加洛斯问。
“法明戴尔,”雅尼罗姆欣慰的笑着,坐在岩石上看着横在叮叮当当修建的木屋,“在我们家乡的古语里,它的意思是‘丰裕的山谷’。”
“好名字。”
“银狼”卡加洛斯也忍不住称赞道。
……
“骑士长阁下?”
“嗯。”
“恕我冒昧,刚刚结束对外远征的赫克托殿下来过了,带走了一队陪他征战过的肃正骑士。”
“我知道,传我的命令,剩下全部的肃正骑士去王庭的门前驻守,还有赫卡忒殿下的亲卫骑士们,让他们前往王庭保护赫卡忒殿下。”银狼卡加洛斯走上了肃正钟楼的台阶,一个年轻的肃正骑士传令官紧随其后。
“是不是要打仗了?就像那时候的内战,这第二次泪之瘟疫的爆发刚刚结束……”年轻的骑士有些紧张地说。
“别多嘴,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银狼卡加洛斯坐在肃正钟楼的桥上,看着被押送进入地下监牢的自己的兄弟,还有正在顺着法明戴尔大道穿过狂欢的人群,走向内城的赫克托道:
“今天没有风,下面的景色很美。”
“下面不是我们的法明戴尔吗?”
“是啊……我们的法明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