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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
天光微亮。恒娘就将庄子上众人叫起,让大伙尽早离庄。
薄雾中,田野上,露珠如珍珠般一闪一闪,狗吠鸡鸣,鼻中满着青草及庄稼的清香气息,远远近近,农户人家屋冒炊烟,吃了早饭好去田间地头做农活。
燕晨送众人到了路口,各人按昨日商议之策,分赴各地。众人惜别而去。
燕晨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正是人间四月天,拂堤杨柳醉炊烟。真真太平年景,最是喜人!”
恒娘描了她一眼,说道:“也是。这些年,太子治理得还不错。”
燕晨点头:“齐子浩本就是大才。当年,我们一起习武念书,比起我与孑睿,他就更喜研习治国安邦之策。”
遥想当年,燕晨忍不住微笑了,说:“说起来,当时的我也忒淘气了些。子睿为我挨了先生许多揍,就是子浩,也常常吃了不少挂落。”
晨曦中,燕晨的肌肤如白玉一般,细腻晶莹,上翘的长长的眨毛上沾着一些晨露,衬得一双美目清澈剔透。嘴角的漩涡儿随着笑容越发明显,犹如盛着蜜糖。整个人,从里到外,显得那么干净,那么清新,那么让人想亲近。
恒娘跟着,觉心里也舒坦许多。
燕晨爱极了眼前乡野田园,折了一枝柳条,一脸向往地说:“待事了,将来,我就住在庄子里。春赏拂柳夏观碧野,秋去狩猎冬来煮酒。养一窝鸡鸭,栽几树桃花,将日子慢慢过,细细品,想想就惬意啊!”
恒娘噗嗤一笑:“小姐青春正好,昨象燕老一般尽想避世。”
燕晨道:“人未老,心亦旧。再说,我这可不是避世,恰好是入世。这纤陌红尘,田园牧歌,才是我心中大爱。唯愿人间无饥寒,岁岁平常好年景!”
恒娘笑道:“即喜欢,今儿个就晚些回去。”
燕晨却担心衫儿。恒娘道:“这好办。才出门时见庄子管事在套车,估计是要进城。让他带他家小子去平安居捎个话。”
又道:“小姐总是操心。以前不管是孤女也好,贵女也罢,娘子军上上下下个个要小姐操心照应。何时小姐多想想自己,少想想别人,岂不乐些?”
燕晨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恒娘摇摇头,自去安排。
话说衫儿甚是尽兴,逛完街市,又流连茶肆,吃得一肚饱饱,听得一耳杂闻,心满意足地回到平安居。
等到天黑,也不见燕晨与恒娘回来,只得恹恹的洗漱睡了。
第二日晨起,衫儿去平安居楼大等了很久,一个庄头打扮的小子探头探脑的进来问酒楼伙计:“敢问哥儿,有一位衫儿小娘子不知住那里?”
衫儿忙一步跳过来问:“我就是啊!找我何事?”
那小子忙道:“恒娘子托我带口信,今儿个她们回来得晚了。让你自去逛逛。”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啊?”衫儿有些失望,继而又高兴起来。山原城太大,好吃好玩的还多着呢。恒娘留下的钱也剩不少。
衫儿一蹦一跳的又上街去了。
燕晨与恒娘便继续在庄子里徜徉,东家田西家地的,悠悠然走走停停。
齐子浩今日却也微服来到山原城外,想趁大祭前空闲时间四处走走。
自立朝以来,他高居庙堂,日日处理朝务,鲜有时间出宫。今日信马游来,看田野上庄稼碧绿,河溪纵横,农人除草捉虫,一派生机盎然。不由将昨日烦闷抛于脑后。一路与跟随在侧的山原郡大小官员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待来到一处庄子,见此处庄稼尤为青翠,更为宽慰。有老农正在地里忙活,转头问身边山原郡守:“此处唤作什么?庄稼倒比别处齐整。”山原郡郡守何成也不知,遂高声问地里老农:“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家庄子?为何庄稼更比别处长势喜人?”
老农抬头,见一群人马簇拥着一贵族公子立于径上。那公子面如冠玉,贵气逼人,却笑容温和,眉眼亲切。
慌忙过来,作揖答道:“此庄子名凤鸣山庄,因庄主慈善,租子只收两成,比他处足足少了一半,又兼沟渠疏通,旱涝保收。故小老儿与众农人劲头十足,农活上,更比他处精心。”
齐子浩不由上了心,亲自问道:“庄主是何人?”
正巧,恒娘与燕晨在附近游逛,燕晨取径旁柳枝编了两顶草帽,一人一顶戴在头上,嘻嘻笑着。
老农遥见,手一指道:“庄主就在那边,唤恒娘子。”
众人抬头看去,不远处果见两名女子。
齐子浩微眯着眼,阳光下前方一女子身形娉婷,淡蓝色的劲衣在微风中犹如一朵鲜嫩的喇叭花儿。齐子浩忽觉什么在心头闪过,快得抓不住。又见身旁的妇人身材高大,也是劲衣窄裤打扮,看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老农高声大气唤道:“恒娘,却有贵人,烦过来一下。”
恒娘与燕晨早见远处有人马停驻,本打算折身回去。听见老农呼唤,只得停转身来。
恒娘悄声道:“小姐且自等等,奴家去去就来。”
燕晨看不清被众人簇拥的齐子浩,遂无所谓地说:“去罢。”
恒娘快步走向齐子浩一行。待走得近了,众人散开,忽见齐子浩赫然在列,心头一滞,下意识转头望了望燕晨,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其他人倒也罢了,齐子浩身量颇高,早从众人头上看见走过来的妇人。这妇人脚步沉稳,步伐匀称,显然身负功夫。
见她似乎看见自己,忽然停步,不觉奇怪。
山原郡守何成问道:“来者可是凤鸣山庄庄主?烦请近前说话。”
恒娘稳了稳神,迈步过来,福了福问道:“不知贵客唤恒娘过来,所为何事?”
齐子浩打量恒娘一眼,恒娘脸上的疤痕有些赫人,看不出本来面容,便不出声。
何成回礼道:“我等见贵庄子庄稼长势喜人,又闻租子倒少他处一半,不免敬重庄主。不知庄主如此慈善,可有缘由?”
恒娘瞥见齐子浩没认出自己,松了口气。爽利地笑道:“那有什么缘由?不过恤庄户人过活不易,奴家无儿无女,不似其他庄主一大家子人吃马嚼,故而少些也无妨。”
何成听恒娘既不贬低他人,亦不抬高自己,语言恳切,不觉好感顿起。
正要开口再说,忽听有人惊呼,转头看去,却见那老农抬起脚,面容痛苦,庄稼一阵晃动。
恒娘眼明手快,拔下头上银钗,手一甩,似击中什么。齐子浩护卫早奔过去从地里提出一条花红毒蛇,蛇头上插着一支银钗,尾巴犹在卷动。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暗惊恒娘的眼力与手速。
老农已倒在埂上,他强忍疼痛卷起裤腿,小腿上两个牙印,已泛起青黑色。一忽儿昏倒过去。
众人大惊,随行的官吏早有人惊呼:“天!好毒的蛇!”
忽见一抹蓝色晃动,一条纤细的影子风一般冲到老农身旁,出手如电,瞬间封住老农小腿上几个穴道。转眼间掏出一个布包,一排银针在太阳泛着蓝莹莹的光。
片刻间,老农腿上已被插上近十根银针。青黑色迅速从老农腿上往下褪,最后缩成铜钱大小环在伤口处。
恒娘蹲下去用手挤压伤口,一股浓黑色的血喷了出来,腥臭难闻。
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在眨眼间就做完了。直到老农哎呀一声醒过来,众人才发觉救人的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站起来,轻轻吁口气,抬头以手扇面,让众人散开些。
齐子浩的目光与她相遇,两人都愣住了。
燕晨万没想到竟与她偶遇在此。
齐子浩认出了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