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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血谷道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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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图明接过饮血剑。记忆中崭新得有点磕手的那个深红木柄,现在已经光滑圆润。握在手中,如抚珠玉。抽出鞘来,不出所料。以前的象牙白的刀身,已经被血层层渍染,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棕红色。谁也看不出来,这正是当年苍葱派付出九死一生,几乎被灭门才击毙的恶兽“穷奇”的一颗獠牙。这时一股强劲的真气从剑身透过刀柄渐渐地汇入自己体内,和自己一气贯通了。

    也不知这三十年来,这剑下有多少亡魂!

    饮血,顾名思义,这是一把嗜血之刃。只要染上他人的血迹,就会吸收这血中残留的真气,聚集在刀内。等于给剑主人开了一个不用修炼就能聚集真气的后门!可谓玄门中独一无二的法宝。所以薛万钧用此刀杀人,粘染的血迹从来都不擦不洗,只恐浪费了一点点真气。久而久之,这剑也就不再是白色,而且通体都是血腥气了。

    回想那时,他胡图明佩着自己的饮血剑,坐在观主的宝座上,成为血观之主,多少风光!他自六岁入玄门,到六十多岁成为一派之主,人生得意,仅此一回而己。

    现在的他,沦落到穿上夜行衣,连大门都不敢走,从窗口出来,翻墙逾瓦,掩人耳目,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自己都替自己觉得可悲。

    有一条路可以安全地离开血谷。他们一直都盘算着,如果血谷道真的横遭灭门之祸,他们就从那里安然离开。

    薛重和李云柔不可能想不到的。

    他往记忆中雨仙洞的方向奔去。

    半个时辰之后。

    “谁!”李云柔忽然大喊了一声。她这一惊惶失措之下,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不由自主和她的薛郎靠得更紧了。关雎已经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声。

    雨仙洞之广大,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并不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洞穴。而是一座石山中,无数密布的岩石裂隙,在无数年流水的冲激和溶解之下,所形成的密如蛛网的孔洞与缝隙。

    李云柔一手掌着油灯,另一手小心地扶着他。灯火在空穴来风中飘摇,照亮了这地底深处的真实模样。上下左右的洞壁上,都有一圈圈的纹路,下垂着许多倒锥形的怪石。怪石上有无数突起和纹路,就像一圈圈肠子。关雎只觉得,他们正行走在某个巨大的生物体内。

    两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李云柔带着他有时淌过地下的浅溪,有时钻过脚下裂开的岩石缝隙。有时攀上眼前的乱石柱。关雎觉得,如果没有李云柔带路,他是绝无可能走出这个洞穴了。即使是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的。这路线太复杂了,走一遍绝不可能记得住。洞顶有时就压着自己的鼻尖,充满了闭塞的压迫感。有时又高得不见顶,既不可及又不可望,填满了空旷无边的恐惧。

    这洞中应该是没有任何生物的。但除了流水潺潺和呜咽般的风声之外,不知什么时候起,又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有时像轻轻的脚步,有时又像小碎石滚动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后又由近而远。再消失,再又出现。这声音折磨着这对年轻男女的神经。李云柔终于受不了了,她对着黑洞洞的空旷处怒斥了一声。

    这声“谁”的怒斥在空空的洞穴中呜呜回响,直达远方。眼前十余步外,却有一团“岩石”的暗影渐渐动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那人终于在飘摇的灯火中,显出人影的形状。这人穿着夜行衣,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在微弱的灯光里有如一对寒星,让关雎不寒而栗。

    那人一面缓步走近,一面伸手到背后,慢慢将背后的单刀拔出。李云柔将手按在饮血剑的刀柄上,准备殊死一搏。

    “唉,”那人忽然停了脚步,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把刀推回了刀鞘中,“大家都是同门一场,何必刀兵相见?”说完他摘去了脸上的蒙面,露出一头神仙般的银发。

    李云柔却是心头一凉。之前外气相接,她已隐隐觉得这人就是胡图明。她却一直在祈祷她弄错了。来的不管是萧谷人还是丁坤,或者是血谷道其他弟子,她都可以立刻出示在饮血剑中找到的师父遗书给薛重证明清白。但来的偏偏是胡图明!不但无法出示证据,还面临着被杀人灭口的风险。

    “薛郎是被冤枉的!”李云柔只能无力地分辩,“何况他已经失忆了!连刀都不会使了。你还要怎样?”李云柔话一出口,就立刻后悔了。女人只要一慌张智商就会降低这一点都不假。她和薛重两人联手,又有饮血剑在手,胡图明还会忌惮三分。她却自己喊出“薛重连刀都不会使了”,这不是自寻死路?但话已经出口,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胡图明听了这话也是一怔。他在薛重回来这一个月有余的这段时间,已经隐隐觉得薛重和过去有所不同。只是他和萧谷人一样,以为薛重是吸收了浑沌丹,所以性情大变。这一听说薛重已经失忆,想必武功神通已然全忘,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胡图明在血谷道人的弟子中年事最高,修行最久。但他为了炼成饮血剑,倾注了自己大部分功力,以至于十多年没有恢复。后来比起已达紫府境界的薛方钧就差得远了。修炼六十多年,还停留在结丹的阶段。要面对饮血剑薛重、血剑珊瑚李云柔二人联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而来。却没想到薛重已然是个废人,他真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是上天有眼!他胸口砰砰直跳,手心出汗。多年朝思暮想的宝刀,终于要回到自己手上了。与之李云柔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弟师妹,”胡图明将刀收了,两手抱拳,“你我都是同门一场。如今门派不幸,大难临头。大家又猜忌四起,祸起萧墙,我身为师门大弟子,于心何忍?今师弟师妹要弃我门派而去,我绝不阻拦。只是师妹手上的饮血剑,是师父的信物,镇观之宝。二位就这样拿去不复返矣,恐不是我血谷弟子之道吧?”

    李云柔一听就怒从心起。这个伪君子暗中杀师父,却又装模作样地来教训她背弃师门!如果没有这个大奸大恶的同门大师兄从中作梗,她和薛郎又怎么会落到这么悲惨的境地?李云柔虽然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地辩解:“饮血剑是师父的遗物,薛郎是师父亲子。他继承自己父亲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饮血剑究竟是薛万钧独有,还是他胡图明也有一份?这已经是陈年旧案,谁也说不清楚。胡图明缓缓拔出刀来,他已懒得和这个女人争辩。李云柔的功力远逊于他。饮血剑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师弟师妹,你们若将饮血剑留下,老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尽可远走高飞。否则我胡图明也只能拼上这条老命……”老头子双眼中杀气逼人。湿漉漉幽深地下,回响着赤裸裸的威胁。李云柔大脑紧绷得一片混乱,反而任何决定都无法做出了。她禁不自禁地望了一下她的薛郎。在过去许多年的时光里,她的薛郎沉着、冷静、睿智。杀伐决断,绝无拖泥带水。这个男人,是她最坚强的依靠。

    关雎虽然武功智谋不如薛重,但至少不蠢。在某些方面,比如察言观色,洞悉这些形形色色人物的想法,要比薛重强得多。比如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胡图明。他一头银发长须,面如冠玉,唇如抹朱,有如神仙的样子。但他那一双眼晴,一点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渴望。其他都是托辞,他想要的只是那把刀而己!为了这把刀,他会不计代价做任何事。所说在这深黑的地下,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出手杀两个人,随便一丢。外面连知都不会有人知道。

    “师妹,”关雎毫不犹豫地说,“把剑给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离开了血谷,其他的一切都好说。对于饮血剑,这么一把腥臭的玩意,关雎是没什么心痛的。虽然他想过,这玩意拿去换钱,至少开价一百两银子。但银子总归只是银子。这里丢掉了,别处还能赚回来。这条小命就不一样了。丢了小命,去哪里赚回来呢?

    李云柔犹豫了一下,手心却攥得更紧了。她知道薛郎的决定是对的。以薛郎的身手,加上饮血剑的威力,再加上她,本来还可以拼死一搏。但薛重失忆不能使刀,他二人联手的威力就去了八成。薛郎反而成为负担。把饮血剑交出去换两条性命,已是眼前唯一正确的选择。但她是真的感觉肉痛。这刀是薛郎刚刚才给她的定情信物。在手中还没有捂热,如今就不得不转手与人,叫她如何能够甘心!更要命的是剑柄中那封薛万钧的遗书。那就是胡图明弑师的铁证。如果这封信收在自己身上,就算饮血剑给了胡图明也没关系。日后她可以和薛重再回血谷,用那封信揭露真相。偏偏她一念之差,将那信读完之后又塞回了饮血剑的刀柄中!她是真恨自己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