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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再出发,谢蕴明显感觉到刘蟾带路带得更加尽心。
至少不再那么消极怠工。
随着天色渐暗,一条通往深林的羊肠小道也出现在队伍的前方。
一眼望去,只堪堪能让一辆马车通行。
而周遭荒草横生,几乎遮挡了人的视线,再往前,谢蕴注意到难行的陡坡。
若是没有部曲青壮拿着柴刀在前负责开道,这等崎岖的山路,对老幼妇孺而言,赶路多少是有些艰险的。
“只要穿过此路,便可抵达青州与徐州交界之地。”
刘蟾摸着自己的八字胡,不免有些自得,试问这支队伍里,还有谁是如此让人仰仗的。
谢蕴立在陡坡上,打量着远处的群山,尔后扭头问:“刘翁可知,需几日才能走出此山道。”
如果不能赶在入冬前走出山林,难保队伍里不会有老幼病倒。
刘蟾没走过这条路,但他没少与王氏负责此商道的部曲领队打交道:“脚程若快,也就十天半个月。”
谢蕴闻言,望向原地休整的一干老幼妇孺。
倘若青壮徒步都需半月,那么,她们这次怕是得花上二十来天。
从陡坡下来,谢蕴径直去找江主任。
江主任正趁着休息,在为队伍中受伤的村民诊治,除了杨氏为护粮崴到脚,还有一位老妇,遭流民推搡磕到脑袋,有些脑震荡。
若非江主任及时发现,这位吐了一路、暂时休克的老太太,差点就被自家俩儿媳妇草席一卷给就地埋了。
谢蕴过去的时候,那老妇正顶着一头银针要给江主任下跪磕谢。
才一会儿不见,江主任又多了一个称谓——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无极瑶池大圣九光太妙龟台·西王金母大天尊】
谢蕴:( ̄ェ ̄)
用老妇的原话来说,就在她坠入九幽地狱之际,天灵盖上一疼,面前金光大作,待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沐浴在圣光中的‘西王母’。
为了破除迷信,谢蕴忍不住引导她,‘九幽地狱’会不会是泼在她面上的泥巴,至于金光,会不会是银针入穴引起的气血上涌,而所谓圣光,也许是为她扎针的江主任恰好站在太阳落下的方位。
然而,这些话只换来老妇极为不赞同的眼神。
“即使是恩公,也不能逼老身说出此等昧良心的话!”
谢蕴:“???”
最后还是外科一把手兼针灸师傅江主任亲自出面调和:“老人家这段日子,切忌情绪激动,也不可随意走动,还是要保持平卧休息。”
面对患者,江师傅总是比平时更有耐心。
“明日这个时辰,我再为你扎上几针,如此半月,晕眩呕吐之症,必会有所缓解。”
对谢蕴横眉冷对的老妇,转向江主任,感动之下眼眶泛红,差点又要跪下,双臂被搀住后,嘴边愈发地不离‘西王母’。
谢蕴:“……”你们开心就好。
安抚好老妇,江箬也瞅向女儿:“看完路了?”
谢蕴点头,趁四下无人,跟亲妈讨要一件东西。
“你想要84消毒液?”江主任挑眉。
其实谢蕴真正想要的是百草枯。
“这不是条件受限,只能退而求其次。”84消毒液的主要成分,次氯酸钠具有较强的酸性,只要量足够,或许可将路边的成熟老草‘烧’死。
如果不除掉一些长草再上路,走着走着踩坑不说,也许还会被蛇咬。
反正用84消毒液先试试呗!
谢蕴又道:“最好再弄几只喷壶。”
她打算今晚就歇在路口,自己先带陈二狗他们去除个草。
反正——
先把入山的小路清出来再说。
方舱医院里的确有消毒液,还有弥雾机。
只是弥雾机这种充电机械过于现代化,除非谢蕴趁天黑偷偷使用,一旦被土着瞧见,只怕会引来无法解释的麻烦。
所以,除了一大桶84消毒液,江箬又取出两只16升肩负式打药机。
这两只手动打药机,是后勤人员采购来防止弥雾机损坏备用的,令谁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几千年前的架空世界派上用场。
谢蕴是带江主任走出一段路才拿出这些东西。
娘俩不忘统一口径。
只说是谢氏用剩下藏在林间的。
谢蕴望着84消毒液那只蓝色大桶,挠了挠脸颊,瞅向江主任:“要是他们不信呢?”
特别是孙媪和哑奴。
这俩老仆可是跟着江箬娘在谢家生活了快二十年。
作为谢家的冷板凳人士,族中大小事都没江箬娘插嘴的份,谢蕴这个女儿,更是连生父都没见过几回,如何能接触到家族中的外务?
这几日,江主任并未掩藏这一手医术。
谢蕴不信常年陪伴在江箬娘身边的孙媪心中没疑窦。
“要不就说,是您从谢老太的屋外偷听来的?”
原身记忆中的谢老太,一直是个矫情的人,明明喜欢揽权,却又爱做出‘我想颐养天年’的豁达姿态;当年在幽州,才四岁的原身,日复一日地目睹江箬娘在井边从早洗到晚,洗的不是全家衣物,就是全家饭后的碗筷。
本被买来做陪嫁的孙媪和哑奴,还得跟着谢珍父子去地里干活。
至于谢老太,为逃避家务,装了近十年的病。
等谢家被先帝召回,困扰谢老太的头风不治而愈,在回到雒京后,甚至未知会江箬娘,直接夺走了中馈。
而原身那亲爹,亦是事事爱与母亲打商量。
堪称这个时代的孝子典范。
所以,将消毒液和打药壶的来历,推到谢老太身上,这会儿,也算‘死无对证’。
毕竟她们这辈子能否再见谢老太已是个未知数。
倘若青州有安身之处,谢蕴是一点都不介意定居下来的。
江主任对她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只是过后,提醒地瞟她一眼:“谢老太?”
“祖母!”谢蕴弯眸笑,识趣地改口。
刘蟾是没想到,恩公母子俩消失了一刻钟,再出现,手上就各多了一只不知该称作何物的‘罐子’。
要说是瓦罐,却又不像是陶土所制。
他兜着手凑近细瞧,发现罐子上还有字,这……应该是字吧,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就是与他们平日所写的隶书不尽相同,缺胳膊少腿的。
“背什么式手什么喷什么器……”
谢蕴听到刘蟾的嘀咕,也念了一遍:“背负式手动喷雾器。”
“这又是何物?”刘蟾抬起头。
“除草用的。”谢蕴边答边冲不远处的陈二狗勾了手指。
“割草不是该用镰刀?”
刘蟾在王琮身边三十几年,从书童一步步升为管家,自诩见识过人,这一刻,因为两只蓝色罐子,又一次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明明少年所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为何听完他却不知所解?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莫非恩公是想用这两只罐子碾着一路的杂草开道?”
谢蕴:“……”
农耕时代,是没有除草剂的,更别说杀虫剂。
嘴上说得再多,也不如现场试验一次来得有意义。
等陈二狗扯着魏老五过来,谢蕴也将打药壶挂在左肩上,左手按着摇杆,右手握住喷杆,“过会儿,看清楚我是怎么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