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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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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守府,偏院。

    一年轻女婢与老媪耳语片刻,又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

    待婢女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老媪才进院子,去向自家主子转述婢女的话:“那姜氏的身体,经过此番奔波,怕是不太好了。”

    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将成对的琉璃耳珰放回妆奁之中,“一回来就住进太守府,她这是存心想给郎君添堵。”

    “可不是。”老媪拿起木梳,替铜镜前貌美妇人整理着发髻:“姜氏心肠何其歹毒,自己命不久矣了,却还选在太守府上咽气,她两脚一蹬去了,这活着的人,谁不道一句晦气。”

    “辛媪,慎言。”

    “难道奴有说错吗?”

    这会儿,屋里只有主仆二人。

    辛媪也将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尽数道来:“真要论起来,娘子哪里不如姜氏女?若非占了个好出身,以姜氏那善妒的秉性,郎君岂会娶她进门?”

    “辛媪也说,她占了一个好出身。”

    妇人身上那袭出自北海郡最好绣娘之手的襜褕,在烛光下泛起霞光,“能得郎君这些年的垂怜,我亦知足了。”

    辛媪又开口:“当年郎君娶姜氏女亦是为了娘子与公子,再者,今时不同往日,郎君已贵为一郡之守,与娘子鹣鲽情深,娘子又为郎君诞下长子,待姜氏女亡故,这正室之位,必然是娘子的。”

    不说大邺,便是前朝,妾室扶正亦有先例。

    有违律法又如何?

    这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妇人拂过自己如凝脂的下颌肌肤,她隐忍多年,不就是为那个位置?

    姜氏一死,她执掌中馈也就成了有名有实。

    她迟迟不让郎君为儿子说亲事,亦是在等这一天。

    唯有青羊刘氏嫡长子才能娶到出身如岐川王氏那般的世家女。

    十几年她都等了,自然不再急这几日。

    才吩咐辛媪再往主院送些药材,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执着木梳转头,便瞧见丰神俊朗的儿子。

    “母亲。”

    梁姬扶住欲行礼的儿子,替他理了理衣襟,满眼心疼:“主院之事我已听说,又叫我儿受委屈了。”

    “算不得委屈。”刘玢搀着梁姬去到矮几旁:“父亲得知杳杳那夫婿是个一路逃难而来的乞儿,气得砸了书房中的砚台。”

    刘恒有意将女儿送与孟太师,梁姬作为枕边人当然知情。

    说起来,那时她亦帮着添了几把柴。

    她乐见刘媣被送上京去,能气一气姜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刘媣嫁与世家子,于他们母子而言,从不是一件喜事。

    若刘媣做了世家宗妇,哪怕自己来日被扶正,玢儿成为刘氏嫡长子,只要刘媣回一趟青羊刘氏,自己就得在她面前柔声下气。

    前十几年她被姜氏压得喘不过气,后半辈子焉能再仰人鼻息?

    如今,这口堵着她多年的郁气终于散去!

    谁能想到,姜氏聪明一世,竟为爱女择了这样一个郎婿!

    她岂会不知姜氏的盘算。

    只是——

    没在风尘中打过滚的姜氏,着实高看了这些庶民黔首。

    世上就没不偷腥的猫。

    这猫它不偷腥,自然是它没那本事。

    “玢儿,你这妹婿远道而来,作为长兄,你得多与他亲近亲近。”

    也知道让儿子去跟个乡野竖子曲意逢迎属实为难,梁姬握住儿子的双手:“杳杳嫁为人妇,若想夫妻和睦,终归是要听夫婿的话,你这个做兄长的,合该多提点自家妹婿。”

    刘玢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不是嫡子胜似嫡子,自然听懂母亲的言外意:“方才主院传话,叫儿子明日去侍疾,父亲应下了。”

    梁姬轻轻眯眼,随即就想明白姜氏意欲何为:“她这是自己要死了,才知道名下有个儿子是何等重要。”

    想当年,刘恒欲将儿子记到姜氏名下,姜氏二话不说,提剑就要杀了她的玢儿。

    现在倒是自己巴巴凑上来!

    刘玢没想到姜氏竟是快要死了:“母亲说的可当真?”

    “自然做不得假。”在儿子面前,梁姬没什么好隐瞒的:“云苓传回来的话,今日与姜氏一同回来的妇人,是你那妹婿的母亲,亦是一位医娘。”

    “姜氏入屋后几番下不了榻,是那医娘在她屋中待了半个时辰,她才有力气与你父亲再生争执。”

    “只是你们父子前脚才走,后脚姜氏就倒下了。”

    梁姬又道:“云苓在门外亲耳听见,姜氏已经开始交代后事。”

    刘玢眉头才松开,瞧见母亲脸上亦有浅笑:“既然你阿父叫你去,你便去吧,他与我讲过,明年欲举你为孝廉,想来也是有此谋算。”

    为嫡母侍疾,传出去就是至善至孝。

    “只是又要委屈我儿了!”

    刘玢却不以为意: “五岁时母亲讲与我的话,我始终不敢忘,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成常人所不能成。”

    他们母子正是那年入的刘府。

    也是从那年开始,受尽姜氏的磋磨!

    梁姬想起过往种种,不免攥紧儿子的手。

    所幸,终于就要熬出头。

    谢蕴没想到,她来探望姜氏,会瞧见这么和谐的一幕。

    姜氏头戴抹额倚着长枕,刘小娘子异母的兄弟,正端着小碗在伺候姜氏喝药,姜氏瞧见谢蕴,还唤她到眼前,让她喊对方‘阿兄’。

    谢蕴带着问号来,又带着问号离开。

    等江主任给姜氏做好针灸回来,谢蕴来亲妈这里找答案:“您说,刘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天还骂娼妓之子,今日就好得跟亲生一样。

    江箬只猜出一个大概:“她的女儿,终归出身青羊刘氏,或许她是想通了,打算借此与丈夫冰释前嫌。”

    这倒是有可能。

    毕竟刘小娘子还需要父亲的庇护。

    然而,谢蕴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翌日谢蕴是被刘媣的嚎哭声惊醒的。

    等她循声来到姜氏房间,进屋就瞧见床榻边的一滩黑血!

    至于姜氏,还趴在塌边呕血。

    而那位刘太守长子,正端着喝完药的空碗站在边上,一张脸早就失了血色。

    谢蕴也杵在那里,就像被人抽了一个大比兜!

    这哪是求和?!

    根本就是以命相搏!

    她丈母娘,下手简直比甄嬛还狠!

    ——

    ——

    好像没人看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