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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相士起身走进书房,不一会,就捧这着一只两尺见方的土匣子出来,将它放在厅堂一侧的桌上。
我们余下几人自然也围了过去。
“字画就在这里,小兄弟请吧。”相士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卷卷轴,小心的摊平在长桌上,将画卷缓缓展开。
好一副传世名画《竹禽图》!
画卷刚打开一半,我就一眼认出,相士拿出的这幅画,乃是历史上有名的书画皇帝宋徽宗赵佶所留名作,这位史上最爱逛青楼的皇帝,最为老百姓喜闻乐道的应该就是和李师师的那段艳情故事,除此之外,就是他堪称皇帝当中我最强的书画造诣。
只是,这幅画不是被收藏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抬头看向楚汝南,这个局是他设的,这字画多半也是他弄来的。
楚汝南笑了笑,道:“原本是收藏在美国大都会,去年年底我通过拍卖行,把这幅画给买下来了。”
啧啧,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一副画可不便宜,不花点真金白银还真买不下来。至于楚汝南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不就是我们赌斗的内容?画真话即真,话假画亦假。
这时相士已经把整个卷轴打开,《竹禽图》的全貌出现在我们眼前,我当下也不再说话,凑近身子,细细的查看摊平在桌上的画作。
和尚原本也跟着过来看了几眼,不过随即就没了兴趣,不过就是几棵几只鸟,哪里分辨得出真假,于是又转了回去。而楚汝南和相士也落了座,只是慢悠悠的品着茶,留了我一个人在那儿看画。
我没理会他们,只是仔细端详这幅画。
这《竹禽图》画的是石崖伸出两根竹枝,两只禽鸟相对栖于枝上,用笔细腻工整,但竹子的枝页、棘条都用色敷染而不勾勒,笔法迥异与赵佶的其它画作,要说临摹的难度,恰是他的画作中比较大的。其它画可以一通百通,唯独这副还要重新揣摩技法。
几遍看下来,这工笔画法,却不像是临摹之作。
我又去看卷头,上面有皇室后裔赵孟頫的题跋:道君聪明,天纵其于绘事,尤极神妙。动植物无不曲尽其性,殆若天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此卷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为世宝。然丛尔小禽蒙圣人所录,抑何幸耶。
书法形神具备,字髓透出体外,尤其是勾连处墨水也是匀称,不见来回涂抹修补的重叠上墨,单看这字,也不像是后世伪作。
看到这里,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只是我这时心头却有些犯难,暗道自己到底是有些托大,这鉴定古董文物,其实也大有讲究,书画、瓷器、玉石等等,各个类别其实各有窍门所在,我对土里的物件了解虽多,可这字画却少有用来陪葬的,反倒是一个软肋。
看完画与字,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难道这画是真的?
我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真迹,这赌斗明显对我有利,真迹要比以假乱真的伪作容易鉴别,到时候我只要说它是真的,楚汝南说不出它假的地方,这赌斗就是我赢。
反之却不一样,假如这是一副以假乱真的伪作,我如果把它认成真品,楚汝南一点出作假的地方,我就彻底输了。而且我也不能不管不顾,一口咬死说画是假的,我还得说明它假在什么地方,不然一样是我输。
权衡了一下,我不禁有些蛋疼,哎,这都怪那个楚雨荷,要不是想到赢下赌斗后,我提出要楚雨荷,他老爹的表情必然万分精彩,我也不会这么草率的应下赌斗。
红颜祸水,老话诚不欺我。
想归这么想,画还是要继续鉴定,我的目光又移向了提拔的两侧。这幅画在被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收入囊中之前,千年下来历经许多著名藏家之手,每经一任都会有藏印留痕,这些藏印本身也是鉴别画作的重要地方。
我细细看了一眼,不但在画卷的右侧有徽宗本人的签押并钤有御画之印,题跋的两侧更是元赵孟頫,明朱?、项元汴,清宋荦、张之万,以及近代张大千、汪砢玉、陈继儒等人的鉴藏印,这些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藏家,所留的印记,本身就代表着收藏者对藏品真伪的认可。
而且这些藏印,依人而易,件件都不尽相同,模仿起来并不容易。
我围着桌子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看过画作品的纸质,徽宗作画向来讲究,用的都是当时特供宣纸,与后世仿造的纸张,在细微处截然不同,更不用说画作流传千年,纸面上留下的痕迹也是辨别真伪的重要因素。
时间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又过去一个多小时,我甚至连颜料都细细分辨了许久,可愣是没找出半点作伪的迹象。
难道这幅画是真迹?
我抬头看了眼楚汝南和陈相士,他们俩神情悠然,手上的茶水也不知道换了几遍,还在那小口轻啜,时不时的还交头接耳几句,完全没看我这边。
至于和尚,大概是看出我这边有些问题,略显着急的看着我。
这幅画已经被我从头到尾看了无数遍,而这两只老狐狸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迹象,我皱了皱眉眉头,大步走回座位,猛的灌下几口茶水。奶奶的,一时全神贯注在鉴定字画上,口都有些干。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楚汝南和相士几乎是同时放下茶杯,笑吟吟的向我看过来。
我皱眉思忖了片刻,想到之前看到一个有些古怪的地方,断然道:“这副画是假的!”
“哦?”这两人的脸上又一起露出一个满怀深意的笑容,楚汝南开口问道:“如果这画是假的,那它假在什么地方?”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说画是假,必须指出假什么地方,不然没人会采信你的话,当下我又道:“这画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花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找出它有问题的地方,直到我发现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陈相士似乎来了一点兴趣,开口问道,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两个老狐狸似乎胜券在握的模样?不过这会也顾不了那么多,我只好硬着头皮道:“这副画的颜色,要比原作淡许多,要不是这个地方,说不定我就被糊弄过去了。”
听到我的话,楚汝南和陈相士相视一笑,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惊容。
这下连和尚都看出事情不对劲,这他娘的是要签下三年卖身契的节奏啊,他也有些坐不住,站起来问道:“楚总,你们也别在打哑谜了,和尚在这干等了这么久,啥都看不懂,连听都听不明白,你们还是敞亮点说吧,唐昭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那相士哈哈一笑,说了句稍等,转身进了书房,不片刻,又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他把木匣往我怀里一塞,笑道:“小兄弟,你自己看看里面,就明白你到底是赢还是输了。”
事到如今,我心里已经清楚,奶奶的,多半还是着了这两只老狐狸的套,不过好歹也要死得明白,当下我就打开了木匣子。
里面赫然还是一个卷轴,打开一看,妈蛋,依然是《竹禽图》。只不过这一幅竹禽图的颜色,比刚才那副还要淡上几分。
看到眼前的两幅竹禽图,我顿时明白了他们到底在这幅画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唐昭,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结果,你么别打哑谜啊,快急死和尚了。”和尚见我们三人都不说话,在一旁直跳脚,他从头到尾都没看明白咋回事情。
我叹了一口气,招呼着和尚来到桌前,把手中的这副竹禽图,压在了桌上那副的上面。
和尚一脸迷惑的看看桌面,又看了看我,“这是?”两幅画完全重叠在一起,一丝一毫没有偏差,除了颜色上稍微有些不同,完全是一模一样。
“楚总,好手段,为了让我中这个套子,你可是下了血本啊。”我回头看了一眼楚汝南,摇头叹道。
这两幅画都是真迹,又都不是真迹,这话听着绕口,其实意思很简单,楚汝南是用了剖纸法,将一幅画真迹分割成两幅,你说这分割后的两幅画,到底算真品,还是伪作?
除非我能准确说出他们在画上动的手脚,不然无论我说它是真还是假,这局我都输了。虽然我已经察觉到唯一的一个破绽,但是到底是经验上差了一点点,被两只老狐狸给蒙了一回。
“这么说,咱们是输了?”和尚这会总算明白过来。
我只能点点头,承认了这个现实,愿赌服输,只能留在楚家三年。
楚汝南倒是笑得很开心,他上来拍拍我和和尚的肩膀,乐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嘛,你们在工地上干活也是干,直接给我做事也是干,其实没什么不同,而且我楚汝南可不会亏待两位,年薪比照我的集团副总,平时的一应开销都由我负责,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唐昭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出的话自然要兑现,当下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看和尚的样子,倒也不是很郁闷,他反倒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反正楚总的麻烦也就是工地上那个洞,咱们原本也是有下去的意思,横竖都不吃亏。
这么一想的话,我心里多少也平衡了一些,转念又想起楚雨荷的身影,对在楚家呆三年的赌约,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楚汝南辞别了陈相士,我们三人上了大奔原路返回。
回楚家之前,我们先去了一趟工棚,虽然被警察抄过一次,我和和尚还有些东西留在那边,多少要收拾一下。
这会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工友们看到楚汝南亲自开着大奔送我们过来,纷纷上来打趣,哟,你们两个小子这是走什么运了,以后和大老板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工友。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地冲他们一挥手,我轻轻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傍晚回到楚家的时候,没见到楚雨荷,不过想到以后要和这丫头朝夕相处,我这心头多少还是有些小激动。
这三年里面,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