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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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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见了什么?”邹祀好奇的问。

    就连七也被吸引了过来,一边吃一边竖起了耳朵。

    他其实也挺好奇的,普通人在没有像他这样的夜视能力的情况下,在乌漆嘛黑的水里还能看见个啥?

    疯子朝碗里小小的嘬了一口,滚烫的糊糊烧在肚子里,仿佛身体都暖和了许多,舒坦。

    “我在水里看见我那个老大哥了,一个死的连坟都没有的人。”

    邹祀觉得不合理,“不对啊,你哥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他去年还来我家做客。”

    “我有两个哥哥,二哥身体不好,和我二叔做了生意,干起了掮客的买卖。”疯子双手捧着碗,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我大哥,我小时候他就死了,尸骨无存,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邹祀知道疯子的嘴巴向来紧,如今头破天荒不装蚌壳的时候简直机不可失,他赶紧问:“表哥,你能详细说一下么?如果不愿意就算了,当我嘴抽了。”

    焦胖子吃的稀里哗啦,他倒是切了一句,“四儿,你也忒不忌讳了吧,这种事你也敢随便问,要是遇到个狠的你这腿当场就没了。”

    “邹祀,你别听他瞎说,他纯属吓唬你呢。现在可是文明社会,闹事要被抓的。”

    经焦胖子这么一搅和,疯子倒是乐了起来,眉飞眼笑,“其实也没什么说头,我们这行你也知道,脑袋挂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表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邹祀顿了一下,切换个形容词,“就感觉随时要归西了似的。”

    “去你的!”疯子气笑了,伸手敲他一脑门,“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邹祀在心里咕咕咕,“刚才谁说的不忌讳来着……”

    “我大哥是个标准的打米人,他身手了得,我小时候他就经常带我到大篓子里晃荡,心大的很,也不怕我被吃了。”

    “难怪了,我就说你咋对篓子这么熟悉,说它是你家胖爷我都不觉得奇怪。”焦胖子恍然大悟,“原来你门上还有这传统,娃娃果然要从小抓起!”

    “那个时候,我二哥也下过篓子,他的身体还没现在这么个糟心样儿,大概……”

    疯子歪着头,眉头一蹙,有些困难的在回忆着什么。

    “大概二十多年前吧,我稍微还有点印象,有一次,我大哥在和别人商量个事儿,当时有人不同意,他们还大吵过,被我爸骂的贼惨。”

    七喝糊糊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对“二十年前”这个词有点敏感。

    小西岭的事,也发生在二十年前,据老龙头说,当时的人员损失惨重,更是一道禁口令下来彻底封死了当年事情的流传,泯灭于世人的口耳。

    那天瞅着老龙头说的那么轻松,仔细想想根本就是扯淡,不然几大金门为什么要封口?

    绝不可能是什么面子问题。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我大哥胆识过人,他直接和我二哥一合计,拉上姑姑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气的我爸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一个月都不见得好过一回。伙计在家里连大话都不敢说,我那段时间也特别乖巧。”

    疯子笑了笑。

    “好在他们平安回来了,听说是满载而归,得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很。对了,他们回来不久,姑姑就嫁给邹叔了。”

    “表哥,你可别转移话题啊,都说这份上了再抽裤子就扫兴了哈。”邹祀把一点点歪边的矛头给压了下去。

    疯子瞥了他一眼,这转移话题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就在姑姑出嫁不久,大哥就带我下篓子,被一伙早有预谋的人给陷害了,死在了水里。”

    疯子在邹祀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淡定的说道:“那伙人是之前不肯和大哥合作的人,见大哥满载而归便心中生鬼,拉了几个胡子来要挟一把……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和我哥这种世家人计较太吃亏了。”

    “真的太吃亏了。”

    他默默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叹息,脸上的笑意暗藏的沉重谁都看得出来,可谁都摸不透。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大概是利益分配上尾巴不服脑袋的,出了乱子,结果……”

    疯子安静了很久,碗里的糊糊都有些凉了。

    他突然抬起头来,视线迷离的看着右侧里的黑暗,那是宝河的方向,他带着某种追忆的口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听见了枪声,我哥捂住我的眼睛,然后抱着我跳下了河道。”

    ……

    水里又黑又冷,手电筒的光亮是他心中唯一慰藉的指望,可那束橘黄色的暖光兹兹几下就没了。

    黑暗紧紧的包裹着他,他不死心的拍打手电筒,手电又闪烁了几下后,彻底完蛋,气的他直接抛了手电,也不知道甩到了什么地儿去。

    他尝试游荡,但身体像是被一条锁链牢牢的捆住了,进退两难,他怎么扳都扳不动。

    就像是和邹祀一样被拴在水里钓鱼似的,等待他的也是来自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外。

    这里太黑了,黑的心悸,疯子其实不是胆小的人,但不知什么原因,这里压抑的他心跳加速,压的他呼吸不能,肺简直跟个摆设品一样,身体越来越难动弹,越来越冷,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冻上了。

    他冷笑了一下,打算就这么放弃自己,自生自灭吧。

    活着那么难,死了也许能舒坦,甭管身前事,人都死了爱咋滴咋滴。

    他知道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很不对,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难以克制,似乎这里黑暗的环境放大了他内心的负面情绪,让他都不想再为活着去做任何积极一点的挣扎。

    他不想了。

    放过他吧。

    好累……

    “那老子早开始干嘛救你这没用的孙子?”

    疯子惊醒的抬头,“大哥?”

    他还没看清前边,一巴掌就扇他脸上,把他整个脑袋都扇的转一边去了,下手可谓其重,脸一下子就肿的老高。

    这一巴掌彻底扇的他整个人都懵了。

    “清醒了?”

    “大哥!”疯子虚弱的四处去找他大哥的身影,但就是看不到人影。

    “大哥,你在哪里?”

    他听见大哥嘲弄的笑了一声,“清醒了就给老子滚上去,别被猪油蒙了心,不然你什么都看不到。”

    疯子感觉到头顶有糙汉子的手在揉他,力道很大,也很温柔,是他最熟悉的记忆。

    也是他早就失去了的。

    他鼻酸的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眼前人看见他丢脸的模样。

    “别哭,长这么大怎么还跟个小屁孩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老子见了就烦,你白长这么大了。”

    “我没哭!”疯子用他最平稳的声音狡辩,“我只是,想你了。大哥,好久不见。”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

    他听见大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温柔了下来,“你这臭小子,嘴里尽是醋,人都被你酸死了。”

    “唉。”大哥他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哄人的语气说,“小疯子,快回去吧,你有几个靠谱的小伙伴儿,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大哥,那你呢?”

    “我早就死了,死在这水里,走不了。”大哥的声音里没有半分阴霾,洪亮光明,潇洒豪迈。

    “想我就来河边上给我祭个酒,好久没来口酒了,怪想念的……”

    他听见大哥在吧唧吧唧嘴巴,显然是嘴馋了。

    “下次给我带瓶老白烧吧,那个够劲儿,不行来几瓶啤酒也行,我不挑。”

    疯子笑着点头,然后就这么听着他闲聊似的越走越远,就好像这只是一次日常普通的谈话,不存在离别,也不存在保重。

    “大哥,再见。”

    再也不见。

    当他睁开眼睛时,已经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邹祀在一旁很担忧的看着他,“表哥,你没事吧?”

    疯子笑笑不说话,邹祀还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上上下下给他检查。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堵墙上破了一个口子,让他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也许过不了多久又会被他砌上。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上手抚摸耳坠。

    大哥,如果你还能活着看到这一切,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