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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喧嚣。
恍若坐在公交车上急行的时候，听到车窗之外传来的那些涓杂之声。
如同过往的两千多个日夜一样，杨廷翠在这样喧嚣的早晨醒来了。
他是古夏一所二流体校的学生，哦，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八年后的现在，他是在这颗蓝河星球上数以亿万计的上班族中的一员。
起床之后，熟练的用手指结成一气贯通印，轻轻的触碰心口的那道符文，默念三遍“洁净”，立刻浑身清爽，连口腔之中都一片清新，睡梦之中，无意识渗出的汗渍和口腔中的异味完全被清除。
然后换下睡衣，穿上短袖和牛仔裤，拖着人字拖就开始上班了。
打开房门，呈现在杨廷翠面前的是整洁如新的街道，许许多多穿着跟他差不多的人也都起来了，朝气蓬勃的走出家门，开始朝着上班场所汇聚过去。
那种有妻有女的人生赢家，还总要在门口的时候跟自己的女儿或者妻子来一个贴面吻别之类的。
母胎单身二十六年的杨廷翠只能满眼羡慕的看看，随机假装不在意地扭过头去，心中暗道：三次元的老婆女儿有什么稀奇的，我老婆更美。
然后杨廷翠也迈步加入了上班的人潮之中，他不需要抬头望天，也能从一些玻璃幕墙倒映的天空景色中看到八年时间没有一点变化的星空天幕。
啊，不对，如果说是没有一点变化，那实在是委屈了头顶上那一片显现银河图景，变化无穷，璀璨瑰丽的星空。
但问题是，整整八年的时间，不管是太阳还是月亮挂天上的时候，不管是晴天还是阴天，甚至是暴雨大雪的时候，只要抬头，总能看见那么一片星河，再怎么美丽的东西，也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厌倦的。
很快，上班族们都来到了城市中心的一片纯白色建筑群之中，每一个人在经过了建筑群门口今日的安全检测，确定了血压、血糖、情绪波动等处于正常范围之内，就可以取回自己寄放在门口的工作证件，找到自己对应的休眠仓，踏入其中。
这里就是数据化城中城，从八年前就有一种传闻，据说这颗星球上每当有一个人踏入法律规定的成年界限，地球上那些城中城里面就会自动生长出一个新的休眠仓。
休眠仓的主要作用是把人的血肉之躯转化为数据，使人类的要害被模糊化处理，任何攻击都以减少血条的方式来展示伤害，一旦血条一次性归零，则代表一次数据上的死亡，十五天的带薪假期。
带薪假期听着很美好，但是感受死亡这种事情着实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就算是经过了数据化的简略处理，也有很多人根本无法承受第二次，这种人就会从上班族提前划入老年时期，每天有六个小时要用来进行观想。
而所有老年者的想象力，都会被用来推动整颗星球的前进。
这就是这颗星球上如今最简单粗暴的三大类职业划分，度过美好童年之后的学生党，上班族和观想者。
这里，是星游历第八年。
杨廷翠进入休眠仓之后，耳边听着数据化完成的提示音，再度睁开眼睛，已经身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战斗装束，背后是采集箱，手中是用惯了的一把金丝大环刀。
他身处在一个大概有一千米见方的字打浮空石块上，这也就是他前一天工作完结之后，申请下班的地方。
杨廷翠伸手在左边蓝牙一样的装置上按了一下，一个蓝色护目镜在眼前展开。
杨廷翠走到了浮空石块的边缘，开始靠目力估计怪物可能出现的地方，同时，他们这一片区域的团队语音开启，随时等待着情报交流。
站在浮空石块边缘，可以看到一大片如同陨石带的景象，大大小小的石块悬浮在半空之中，小的可能只是指甲盖那么大，大的，却犹如一座座山峰，偶尔甚至有一片大陆那么大的。
这里就是上班族的工作场所，他们在身体接受数据化之后，会被传输到遍布于整个星球大气层的陨石层之中。
这些陨石里面隐藏着不知多少个怪物，而上班族的职责就是跟这些怪物进行战斗，杀死怪物之后，只要按住心口和额头上的符文，怪物的尸体就会聚合起来，形成一种种宝石。
这些宝石都是珍贵的资源，带回星球表面之后，会让掌握着独家技术的官方来进行开发，有的宝石里面隐藏着独特的物品，食物、武器、武功秘籍、普通图画，生活用品，丹药都有可能。有的宝石里面，会出现可驯养的怪物。
那些可驯养的怪物都很可爱，而且拥有一定的战斗力，还有进化的潜质。
杨廷翠记得他在网上水贴的时候，曾经看到有人说，那些小怪物就是善良化之后的恶魔，斩杀了魔气，而使纯善之性浮现。
杨廷翠没有记得太清楚，他觉得那个说法太玄幻了，他现在生活在难道不是一个科幻世界吗？
嗡！！
一只浑身闪耀着璀璨蓝光的巨蟒从远处的高空之中急射而来。
大约在巨蟒七寸的位置延伸出两片蝙蝠一样的翅膀，一对小小的翅膀，非常不科学的给这只巨蟒提供了高速运动的能力。
“刀！是什么刀？”杨廷翠大喝一声，手中金丝大环刀划出一道半月形的轨迹，“金丝大环刀！”
刀光闪过，巨蟒一分为二。
有人在远处看到了这一战，团队语音里面立刻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杨廷翠捡起了刚才那只怪物变成的宝石，收到采集箱里面，脸上带着笑意，听着团队语音里的议论和日常的歪楼。
“好吧，这也不是纯科幻场景，该算是奇幻吧。”
团队语音中忽然插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五千以上？”杨廷翠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在团队语音里面跟着大家伙儿一同喊道。
“兄弟们，干了！”
杨廷翠手掌一甩，从腰后面摸出了一把夕阳般的宝剑，他看着手中一刀一剑叹了口气。
可惜，残阳沥血剑，配的却是金丝大环刀，如果能够得到冷月凝霜刀，那他新得的那一招“刑凶罡气杀破狼”，就可以达到刀剑平衡，九狼齐出了。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杨廷翠手中刀剑压低，如同一只羽翼初丰，即将图南的幼小鹏鸟。
在他的视线之中，层层云雾之下，有一群黑点，越来越大。
那就是怪物，又一波被星球甩在背后的怪物。
因为整个行星的陆地板块都已经合并，固定朝向大气层的某一个方向，而且行星本身又始终在高速的运动，所以每一次陆地之上有怪物诞生，都会立刻因为惯性的原因被甩到大气层之中。
至于原理……
都能靠想象力推动星球前进了，谁还在乎星球移动能把星球表面怪物甩出去的原理是什么呀？
反正没把人全甩出去就行了。
没错，这整个行星发动机的能源，全都是来自观想者的想象力，甚至除了这银河天幕之外的太阳和月亮，也都是因人类想象力而塑造出来的昼夜变化。
只要被划入观想者的人群，每天花至少六个小时的时间，左手抵住额头符文，右手抵住心口符文，随便想点儿什么来制造思维活动。
那么哪怕是一个傻子，其思维活动经过符文转化之后的能源也颇为可观，这一笔能源制造，会通过常人不可见的网络汇聚到行星发动机之中，同时由那个无形网络进行记录，会有官方提供对应的货币作为报酬。
而观想者的最大开销，往往是在刚成为观想者的时候，思考怎么请一个高明的纹身师傅，在皮肤上纹下不会因为体型变化而走样的符文，或者去买那些无害的长期染料来绘画于皮肤之上。
听说那些真正追求效率的高端观想者，还会去购买从怪物宝石里面才能获得的高等灵气朱砂。
以那种朱砂刻画的符文转换想象力的效率更高，获得的能源质量也更高。
而上班族，如果战绩比较好的话，自己不用花钱也可以得到高档次的长效朱砂符文。
他们身上的符文虽然看起来跟观想者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把想象力转化成燃料，只能把怪物尸体转化成宝石。
但杨廷翠换了不用手动开启，凭脑电波开关的高等朱砂符文之后，效率也足以大大提高，还避免了那种混战之中尸体飞射出去，最后白杀了一个，却得不到宝石的情况。
呼啸之声越来越近，如同百寿乃至传说神话之中的各式怪物飞射向天，或咆哮或怪笑，众多战士也慷慨、豪迈、沉默的迎上。
刀剑交织，术法飞迸。
远处的高空之中，韦恩静静的悬浮着，眼中有无数绿色的阴阳卦象闪动，道：“师父，确实如同你八年前所推测的那样，怪物诞生的周期越来越长了，是意味着魔神的力量越来越薄弱吗？”
“没错，但这也意味着你们对那个四眼的刺激越来越明显，他大概快要真的清醒过来了。”
杨广注视着远处那群几乎全在战斗中开始兴奋起来的上班族，咂舌道，“虽说把战斗变成半游戏的形式，确实有助于削减他们的负面情绪。但你们的宣传工作搞得太好了吧，我怎么感觉现在这颗星球上，全是一群觉得靠气势就万能的热血笨蛋了？”
“他们并不笨，这八年的时间里面，绝大多数人的智商反而呈现出了提高的趋势。”韦恩还是听不懂他师父的梗，一五一十的解释道，“而且我一直在监控着宣传工作，绝对没有达到直接扭曲人心性格的程度，即使是潜移默化，也仍然保留了那道尊重本来性格的底线，不如说，如果每个人本来的性格都有两种可能，或善或恶，那么我们只是引导他们，露出了偏向善那一侧的本心。”
说着，韦恩也露出了一点疑惑之色，“不过，我们发现，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一旦展露本心，好像确实都是这种过于乐观的状态。他们的精神和肉身血脉，都呈现多股螺旋状，似乎一开始就是以佛、魔，和另一种未知力量为三角演变出来的。要么就是笔直向下，到死不回头的堕落，要么就是螺旋向上，永无止境的昂扬。”
杨广转头看了一下韦恩：“你是不是给他们起了一个不同于八荒人族的代号？”
“是。人族是很复杂的，而他们直上直下，有本质上的不同。”韦恩点头说道，“我暂且称他们为螺旋族。”
“螺旋族～”杨广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一笑，“挺好的。”
他看着韦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人族确实是复杂的生物，但是性格总会跟环境相互影响。他于韦恩四岁相见，二十六年，二十六次入梦，曾经想过要让这个小徒弟变开朗一点，却显然成效不大。可是在这里的八年……
韦恩仿若未觉，又问道：“师父刚才说我们对四眼邪神的刺激越来越强，那么你能够大致推测一下，他什么时候会彻底清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