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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诗愈发缥缈,是这么唱的:
北齐啷当好少年,鲜衣怒马挥斥谈。
白玉京都咬媚骨,屠苏温酒过三关。
金科登榜乡里客,玉宇琼楼不知寒。
直言进谏无曲径,百官豪吏谗言乱。
百斗云黑压野火,朝纲雾起泪涟涟。
辞官出世失意客,大名府外遇神仙。
前朝浮沉旧历事,满纸心酸荒唐言。
桃花谷云染旧梦,白头山上鬓霜寒。
光明殿里声声慢,翠玉宫中日日欢。
琅琊阁中点绛唇,睢阳城内换经颜。
梅花新酒宴宾客,十字坡上落花残。
可怜琅琊红拂女,犹记太京忘昔倌!
“红拂女啊红拂女......”
“忘昔倌啊忘昔倌......”
声音越飘越远,直至销声匿迹。
秦逍望了望江陵城的方向。
他心里很清楚。
从这一刻起,旧都彻底死了一位纨绔世子,这方江湖少了一位立地成仙。
只剩这江陵城的雨水还在断断续续。
不过这场雨并不仅仅只属于江陵城。
与之相隔三千里外的南平京,今日亦黑云压城,乌光盖顶。
南平京,镇国大将军府。
正门门口,当初刺杀秦逍的书童春眠正在恭敬迎候某人。
此刻的春眠早已无往日怯色,一袭黑色飞鱼服裁剪得体,腰间有温香软玉,绣春刀紧攥收鞘,很显然在黑贲卫中的地位不低。
下午申时一刻,一位白衣剑侠袅袅下落正门。
脚下腾云,道骨仙风,一瞧便知是那玄天宗的神仙人物。
春眠不敢怠慢,大礼参拜好生接应。
“仙师,路途劳顿,大将军命我在此专程恭候。”
“直接引路吧,事情紧急。”
白衣剑修面色肃穆,春眠很懂察言观色,见状也不再废话,一路引领剑修在府内辗转疾行,一直来到府邸东侧的南华亭才歇了脚。
“将军就在亭中。”
“有劳。”
“敢问仙师,那相国世子当真还活着?”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的事。”
“恕小的多嘴了,您请自便。”
话虽如此,可春眠此刻的面色却一片煞白。
他自然是在忌惮那位旧日主子。
旁人不了解他,春眠却再了解不过。
若这位爷当真留下残命,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未来每天每夜都要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毕竟被秦纨绔盯上的家伙,时至今日还没有一个能留下全尸的!
不理会春眠的战战兢兢,白衣剑修已经来到亭下。
亭中有方八仙石桌,一人靠左端坐饮茶,四周尽是丫鬟甲士傍身。
此僚身长八尺,一身征战沙场的腱子肉,瞧着壮实精悍又不显臃肿。
豹头环眼,八字胡须,左右微微上扬,既显嚣张却不算跋扈。
身披金丝软甲,内里锦缎华袍,脚踏鎏金登云履,一派大权在握之相。
魏征
靖朝镇国大将军,魏征!
“玄天宗玄明洞主坐下弟子柳燮,见过大将军。”
柳燮双手各伸出三根手指,分别是拇指、食指以及小指,以合十姿态让两侧三指依次对齐,双手剩余四根手指并排对接,远远望去手印浑圆,上窄下宽形似纺锤。
四大王朝凡是修行大派,皆有各自专属礼节,谓之【开山礼】。
刚刚柳燮做的,便是玄天宗最高等级的开山礼,以示最为崇高的尊敬。
“仙师免礼,快快赐座。”
魏征大咧咧朝对面石凳摆手,柳燮见状亦不客套,微微施礼后便落了座。
四周有小厮沏茶摆果,全都弄好后纷纷退下,很显然都清楚自己的斤两。
“仙师,魏某出身行伍,本就是个粗人,那些弯弯绕绕就直接免了,赶紧跟我说说东十三坊的事!”
“将军,请上观。”
柳燮缓缓点头,大袖一挥眼前氤氲缭绕,竟浮现出一抹类似祠堂的光景。
挥袖间幻化广厦,即便魏征见多识广,乍见此般神迹亦微微咂舌。
八仙桌上,氤氲幻境内,可清晰得见一排玲珑古镜。
其中一只古镜猝然碎裂,化作齑粉,不复往已。
“仙师,这代表什么?”
“不瞒将军,沈晏池师兄魂镜碎裂,已然昭示其人身死道消!”
“这......那秦逍呢?”
“禀将军,魂镜的确可浮现死前须臾光景,不过沈师兄致死一剑太过凌厉霸道,以至于魂镜所见并无大用。”
“照这么说,这小畜生当真还有高人帮衬!”
“将军无需多虑,家师已然亲赴东十三坊。”
“玄明洞主?”
魏征闻言挑眉。
“不错,据悉沈师兄致命一剑出自【见微知着】,行凶者要么修为极高,要么便很有可能是玄天宗内生变!”
“变不变的我不管,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追踪到那小畜生!”
魏征虎牙紧咬,能看出秦逍只要在世一日,都令他寝食难安!
“回禀将军,魂镜会自动吸纳一部分神识印记,家师于东十三坊所见所闻,柳燮也会第一时间禀明将军。”
“别扯什么禀不禀明了,夜长梦多,我不愿等,左道陵!”
魏征大手一挥,一股阴冷孤鹜气息霎时笼盖南华亭。
柳燮眉间紧锁,望向亭下已然多了一人。
来客是年过三旬的男子,身披重甲,腰悬重刀,除了修为深不可测,其一身铁血煞气亦不可缨锋!
“这位是?”
柳燮朝甲士摊了摊手。
“黑贲卫正都统,左道陵,跟你一起走。”
魏征缓缓拿起桌上的太平猴魁,一边仰头瞪着柳燮,一边滋啦滋啦地嘬着茶汤。
“跟我走?禀告将军,我玄天宗从不和散修为伍,且左将军并非剑修,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
魏征闻言猝然大笑。
“仙师,那秦逍想当年在朱雀街喝茶,硬生生撵走了一整条街的街坊邻里,还给自己在十字路口搭了个【听潮亭】,按照他的说法,他这人就是喜欢与民同乐,可却又不喜欢喝茶时看到人。”
一语言罢,魏征撂下茶杯。
“因此仙师啊,有个道理你们这些修士必须要懂,那便是在朝堂权柄之下,谁的乌纱更大且活到最后,谁才有资格论那狗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