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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带给人的压迫感是直来直去的。
没有秦家那种文臣斡旋,全都是大开大合的武夫路数。
可恰恰是这种莽劲儿,对付柳燮这种养尊处优的剑修,火候才算恰好。
柳燮唯唯诺诺的应和着,这一遭他只身前来,除了答应也别无他法。
他朝左道陵深施一礼。
左道陵回应的是武夫抱拳。
柳燮很清楚魏征的心思。
玄天宗虽亲近朝廷,可亲近不是附庸,更非朝廷鹰犬。
魏征借玄天宗起势,如今靖朝域内已无敌手,玄天宗反倒成其心腹大患!
飞鸟尽,良弓当藏,可玄天宗却锋芒毕露。
若非其余三大王朝还在虎视眈眈,魏征怕是会直接对玄天宗动手。
此次派出左道陵随行,表面是帮衬,实则究竟在监视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
“既然大将军授意,那柳燮便带左都统一同前往,这厢先告退了。”
“且慢!”
柳燮刚行礼欲走,魏征中气十足的断喝,又将他狠狠吓了一跳。
魏征亲自起身,将一只茶杯交到柳燮手中。
柳燮双手接了。
“柳仙师,秦逍世侄可是我的故人之子,堪比挚爱亲朋,我让左道陵跟着你们,也是为了尽早找到他,让他早点回家团圆,你可得理解我的苦心呐。”
一边说着,旁边有小厮递来一壶刚刚沏好的滚茶。
魏征提起茶壶,对准柳燮双手捧着的茶杯,哗啦啦开始倾倒。
嘶!
柳燮瞬间面色骤变,他虽是修行者,可皮肉之躯也难挡滚烫沸水,双手颤栗眼看要把持不住了!
更让柳燮恼火的是,左道陵此刻来到他的身边,一只厚重手掌按住了他的肩部,滚滚真炁直接冲散了他的护身罡气。
沸水直浇十指!
连心剧痛弥漫心肺,柳燮浑身剧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仙师,本将军鲜少亲自为人斟茶,你此次代表玄天宗来此,看在赵玄真的面子上,我得好好尽地主之谊,仙师也得承了我这份盛情啊。”
“一定......一定!”
柳燮银牙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指间已经彻底烫红!
说话间隙,茶已斟满。
“上好的太平猴魁,喝了吧。”
“将军,这......”
“怎么,我魏征给玄天宗的茶饮,不适口吗?”
“非也,非也,我......我喝!”
柳燮此刻的表情异常古怪,虽抿嘴含笑,双瞳却血丝密布!
魏征微微弯腰,左手轻轻搓捻八字须一角,看向柳燮略带玩味。
滚茶入喉,苦不堪言。
柳燮
柳燮强撑着饮茶下肚,面色也彻底化作铁青。
“这就对了,左都统你好好瞧瞧,这才是仙门大派的风骨!哈哈哈哈哈哈,事不宜迟,来人,送客!”
跪在地上的柳燮,已经被烫的说不出话了。
按理说魏征不过是一介武夫凡躯,可他的背后,是整个靖朝权柄!
现如今魏征执掌靖朝兵符。
在他的身后是十万黑贲军,是三十万重甲玄骑!
最让玄天宗忌惮的,还有那名震天下的南靖箭楼!
二十万箭楼圣手,百里之外血洗一切的南靖箭阵!
甭管你是天师坐镇的扶风山,还是赵玄真坐镇的玄天宗,一旦惹火了魏大将军,就算筑成尸山血海,也得把你家山头给彻底踏平咯!
毕竟修行者数量稀少,就算柳燮这种有头有脸的,一把飞剑砍到卷刃能杀几千人?
就算杀了几千人,真炁耗尽乱马踏过,最终下场还不是个死?
南靖的修士大多用剑。
南靖的兵甲武夫用的是刀。
以剑为尊的修行世界,真正能够笑傲天地的,往往是那最高处的执刀人!
因此刚刚的下马威,表面上是魏征给柳燮的,实则是朝廷给玄天宗的。
朝廷给的碗不能不端着,朝廷给的茶也不能不喝!
柳燮在左道陵搀扶下退走了。
魏征接过小厮递来的温茶,望着亭外春色眼神迷离。
“算算日子,司南该回来了啊。”
......
......
回望旧都,沈晏池身死不久后,无数飞剑御空而过,瞧那势头全是奔双生观去的。
其中一抹剑光尤为绮丽,浩荡生烟灿若朝霞,落入双生观方向后不久,一道冲霄剑芒贯通天地,气势磅礴骇人!
城外东南土坡,遥望剑光的秦逍心底发寒。
若非老黄临走前施展【芥行】带他离开,恐怕此刻他早已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秦逍自然不敢妄动,静候至申时末,双生观方向燃起大火。
十几道剑芒穿火而出,呈聚合姿态翱翔天际,追风逐月聚拢成圆,随后若五月流火般四散入江陵各处。
秦逍不用想也清楚,除了玄天宗,旁门左道可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当夜的江陵城,鸡犬不宁。
望火楼升起令旗,大靖潜火司纷纷出动灭火,黑贲卫的跑马声践踏如雷。
一连数日风波不息,秦逍亦苦苦躲在东南城外的河沟子里,像个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他可不会傻到夺路奔逃,毕竟他现在这副腿脚,加上一匹老掉牙的拐子马,就算跑断腿也及不上飞剑的一哆嗦。
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秦逍以往虽矫情市侩,可不代表他行事无脑。
老黄先前在他体内种下一道剑痕,可隐匿自身气息七日,只要玄天宗修士七日内撤走,江陵城的一草一木他都了若指掌,他知道该如何正确的离开江陵!
胆战心惊的日子,就这般过了整整五日。
第六日鱼肚方白,剑光于天际汇拢成溪,望西北玄天宗方向而去。
江陵四方城门再次开启,商旅羁客行人如织,熟悉的市井气息渐渐回暖。
“奶奶个腿......总算是撑下来了!”
城东南外江畔,秦逍浑身腌臜地滚出河泥,牵着老马来到一处僻静。
他没有着急远走,亦没有打马归去,而是就地淘弄了几大坨松软河泥,忙三火四的折腾起来。
两个时辰后,秦逍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地目视前方。
江陵城外,濂沧江畔,至此多了一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