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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逍闻言默默记下。
行走天下果然大有裨益，这一遭相识无望僧，属实令他眼界大开。
“照此说来，仙也会死，为求长生而修，岂不是糊涂至极。”
“施主言之有理，小僧修行不为己身，只愿以佛法普渡世人，多行善缘多结善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本以为求长生已经够傻，没想到和尚你更胜一筹。”
二人相视一笑，刚刚的不悦也稍稍减退几分。
一路上二人停停走走，无望和尚一直在用神识探测，可据他所说，掠夺血菩提妖尸者亦在不断转移，貌似已经注意到了二人的迫近！
观这一路走势，已然从山脉中垂飞到了山脚。
二人马不停蹄，来至山脚后继续沿山体疾追，那抹若有若无的强烈妖气，也愈发淡泊几近虚无。
“是符箓，那儒修在用符箓掩盖妖尸气息！”
“符师？”
“不错，世人皆可修符道，佛鬼妖魔刀剑儒皆可化气入符，符师亦不属于专职门类，乃是神通外化的一种寻常法门，只不过修为高低错落，符箓的威能亦天差地别。”
“了然。”
秦逍举目四顾，眼前的洛天都山脚已经悉数崩坏。
墙倒屋塌，哀鸿遍野。
黎民血流成河，孤儿捡着爹娘崩碎的皮肉哇哇大哭，妻子扛着鲜血淋漓的丈夫依偎墙角，眼神空洞望向远方，满是腌臜的双手，还在麻木地往男人的腹部递送，好似要将翻滚而出的肠子全都塞回，好似这样男人就能醒来一般。
负责援救的修行者们唉声叹气，可大多数已经彻底放弃百姓，只顾救治身受重伤的同僚。
那些奄奄一息的家伙被无情放弃，毕竟死难者实在太多。还有些心如秦逍之辈啥也不管，只顾御剑朝远方狼狈奔逃。貌似他们只要飞得足够高远，貌似他们瞧见那片没有血污的天穹，就恍若能忘却这里的同僚，还有弃之不顾的罪恶。
只不过天色深邃，他们看不见破晓，正如洛天都的百姓看不见希望。
秦逍缓缓收回目光。
即便他活得通透心如铁石，这些场面看多了也不免心中郁结。
“闭死关的楚玉机果然够狠，西梁都成这般样子了，他竟全然不顾，相比之下我还是太善良了。”
“施主话不能这么说，楚玉机掌教应当在不可知之地静修，对外界发生事宜全然未知。像他们这种存在，不过问人间事也实属正常。”
“不可知之地？”
秦逍又听到一个新词儿。
“不错，世上有五处不可知之地，生活着世间最高深莫测的不可知之人。现今五大不可知之地被五大宗门占据，乃是宗门内的禁中之禁。每个门派真正的底蕴，也都在这五处小天地之中。”
无望和尚貌似貌似没脾气，遇到秦逍这种一问三不知的主儿，竟极有耐心毫不厌烦，这倒让秦逍对其又多了几许好感。
“中都府紫阳书院占据其一，谓之桑田沧海。”
“南靖王朝金兰寺占据其一，谓之无边苦海。”
“西梁刀宗占据其一，谓之刀山火海。”
“北齐悬剑阁占据其一，谓之排山倒海。”
“东陈大胤书院占据其一，谓之诗山雪海。此五处，修行界称其为五海，亦是每一位修行者心生向往之地。”
无望和尚言罢，秦逍立刻提出疑虑。
“和尚，按理说袈裟山、玄天宗、冲虚剑派名望更大，为何却没有得到五海？”
“这也实属无奈，彭施主，毕竟五海由来已久自成天地，先有五海后有仙门。拿刀宗来说，桡唐时期李唐皇室开疆扩土，厉兵秣马刀修鼎盛。后来刀宗衰落冲虚崛起，可刀山火海不在落霞山脉，刀宗冲虚皆为西梁内肘，楚玉机亦不想夺人所爱，故而只借刀山火海闭关清修，而不去觊觎占为己有。刀宗亦发扬风格，欢迎所有西梁元婴期以上修士进入刀山火海，只不过为何元婴期以上修士都想去五海，这点小僧还没资格知晓......”
无望僧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停了脚步往前嗅探，半晌后朝秦逍投来一记坚定的眼神。
“施主，我们应该找到了！”
秦逍闻言立刻正色，抬眼远眺，赫然瞧见一片竹林森森。
竹林已被毁坏大半，内里有一方破败古刹，瞧着好似西梁百姓供奉神明的庙宇，只不过不僧不道，瞧着有些古怪稀奇。
“和尚，这是什么庙？”
“施主，这不是庙。”
“那是什么？”
“不可说，说不得！”
一直对秦逍知无不言的无望僧，此刻却战战兢兢言辞踟躇起来。
他似乎有意岔开话题，抬手指了指古刹幽深的门口。
古刹门扉虚掩，瞧不清内里几何。
秦逍仔细瞥了那古刹几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方古刹丝毫没有被妖兽践踏毁坏。
众妖肯定来过此地，四周被毁坏严重的竹林便是最好证明。
可古刹却完好无损，其破败外相乃是年久失修所致，并非暴力一日之功！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无望僧。
很显然这秃驴知道某些内情，却碍于某些忌讳而不敢张口！
而那带走血菩提的儒修，也极为默契的选择这里做安置之地。
这一切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
秦逍静静回想一路走来的细节，也下意识跟无望和尚拉开二尺身位。
可能是感知到了外客临门，古刹门扉缓缓开启一角，随即便走出一位白衣胜雪的书生。
黑色长发浓密如瀑，两侧鬓角上有两缕碎发遮掩，其余全部梳到后身散落不羁。
书生年方而立，瞧着面目温婉，棱角柔和毫无戾气。
身着深青色右衽交领，外套白色纱衣，轻轻挽袖姿容倜傥，举手投足皆有书香气韵。
公羊羽
这还是秦逍第一次见到东陈儒修，不得不说果然别有一番味道。
虽同是书生气，可此人明显比墨尧更显磊落，亦比沈晏池更显睿智儒雅。
读书读到这个份上，也真是没谁了。
书生款款迈过门槛，远远瞧见了秦逍二人。
他先是在空海僧身上停留一瞬，表情古井无波，唯那双招子闪过一抹暗色。
随即他眼波流转，全部落在秦逍身上。当他看清秦逍那张脸孔，一时间竟发出一声轻咦。
“像，真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