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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中书，此次出征事关两朝生死存亡。朕对你委以重任，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彭于晏定当尽心竭力，不辜负陛下隆恩信重。”
这种官场话秦逍最会说了，只不过说归说，怎么做他还得好生斟酌。
当下再无话头，秦逍与秦忘川二人并肩离开。
贺华黎并未伴随送客，而是留在亭下，貌似跟女帝又说了些东西。
可无论怎么看，这一役的赢家还未落定。
女帝是不可能信赖秦逍的，她无法将秦逍全盘看透，恰如秦逍无法将女帝的心思琢磨通透。
可这盘大棋唯有如此才有意思。
以人心为棋，以天下为局，躬身入局者，无论是身处高位观棋不语，还是领兵相争勾心斗角，都有其回味无穷的滋味。
天上第一城的红墙黄瓦，跟江陵旧都别无二致。
当今虽天下四分，可这皇家遗风却极为单调。
秦逍和秦忘川，并肩走在回环曲折的宫道上。
两面是遮天蔽日的漆红宫墙，墙外面只能看到高天，火红一片赤霞，如奔腾不息的銮驾，亦如佛陀巨大的手掌，掌心轻轻一托，便在宫道中央孕出一轮灼阳。
宫道狭长不见尽头，夕阳洒落寸寸如虹，佛手下溢出薄暮云霞，滚滚如烟火鼎盛，好似袅袅蒸腾的天地熔炉，又似千里狼烟般野火燎原。
天已近黄昏，可二人自始至终都未说话。
倒不是无话可说，实在是并不熟络。可该说还是要说的，毕竟来日方长。
“老秦。”
秦逍试着唤了他一声，不过姓出本家，叫着总觉得怪怪的，毕竟先前他唤他爹秦北望也是如此。
秦忘川没有说话，只是侧了侧斗笠，应该是瞥了秦逍一眼。
“老秦，今后就要一起共事了，茶丝古道这场大战，还需你们名刀众多多出力。陛下虽命我执掌三军，可我也清楚自家斤两。若没有你们同心同力，我也不可能赢下接下来的乱局。”
秦逍见秦忘川仍不开口，当即快走两步来到他面前，面色郑重地朝他躬身下拜。
这还是秦逍第一次行如此大礼，先前每次行礼都是手到心不到，可这一次却完全发自真心。
毕竟这一仗对秦逍来说至关重要，事关血海仇家的项上人头，事关覆灭秦家的兴衰荣辱，即便秦逍再玩世不恭，此刻也绝不能摆分毫架子！
被挡住路的秦忘川瞥了秦逍一眼，只可惜有斗笠遮蔽，秦逍还是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叫彭于晏是吧。”
“是的，老秦。”
“起身吧，你挡到我的路了。”
“老秦，接下来的战事......”
“无需多言，你是陛下钦定的中书令，执掌枢密院兵符，只要是不逾矩的正常调度，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便是。保家卫国乃十三名刀至高要义，上阵杀敌亦是我等本分。再者说我刀宗一脉鲜少参与政事，我们都是军武，自古军武不问政。我也不管你有何筹谋，只要对西梁无害，我都可视而不见。”
“秦兄果然爽快。”
秦逍笑着让开，与其继续并肩而行。
天上第一城不准御空飞行，这是所有臣子都必须守的规矩。
不过刚刚秦忘川那番话，对秦逍来说并不算满意。
表面上听起来，秦忘川好似极为大度，且大是大非拎得清楚。可秦逍已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他的确能做到军人不问政，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盯紧秦逍。
他公然挑出“筹谋”二字，虽说得云淡风轻一语带过，可仔细品品他方才那番话，所有赘述和铺垫，不过是为了衬托最后一句话，衬托这句对秦逍的威吓警醒。
秦忘川说只要对西梁无害，他都可视而不见。
换言之，只要秦逍在战场上敢动歪心思，就一定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秦逍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毕竟眼下一切才刚刚开始。
路还在走，秦逍准备再跟他问点别的。
“老秦，你这杀人刀的名讳是谁起的？”
“自古有之，吾乃第四代杀人刀。”
“这玩意还讲究传承？”
“当然，前阵子洛天都妖乱，十三名刀死了五位，等有合适的人选，会填补空缺。至于杀人刀，向来是西梁朝廷的刽子手，剿杀贪官污吏，清除乱臣阉党，只需陛下一声令下，株连九族，只索命，不问理！”
“原来如此。”
秦逍听罢微微错愕，令他没想到的是，秦忘川竟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轻轻搓捻口诵佛号，嘟嘟囔囔的念叨了起来！
“我说老秦，你修刀还信佛门？”
“我不信。”
“那你这是？”
“我杀孽太重，每每说完做完，都要求个心里宽慰。”
“明白了，过你这种日子，属实是不太好受。即便给我黄金万两，让我天天诛人家九族，这活计我恐怕也会吐的。”
“你不行，你一看就没怎么杀过人，想背负杀人刀的称号，你得跟我一样，有颗慈悲为怀的心才行。”
“没错没错，我这人哪哪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秦逍顺着说，一脸的不害臊。
秦忘川望望前路，忽然幽幽一叹。
“你其实还有得选，我若是不心怀慈悲，恐怕到了阎王殿，履历上不大光彩。”
“这倒也是，被你杀掉的人，比你先去见阎王，你是后到的，见着了都要叫声前辈。”
“照此说来，我的前辈还真不少。”
秦忘川罕见的冷笑了一声。
“当然不少，这世道上最不缺的就是前辈和老师。”
“彭中书，不知你师承是谁？”
“大愚峰长寿真人，不过除了他，我还有成千上万个师父。”
秦忘川被秦逍勾起了兴致。
“为何会有这么多？”
“没办法，这世道自称老师的人太多太多。”
“那为何要除去长寿真人？”
“因为他是真的，不是自诩的。”
“这世道确实是这般，只要入了江湖，全都是大师和前辈。”
“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师。”
“彭中书果然高见。”
二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宫外。
“就到这里吧，等圣旨下发大军开拔，你我还会再见。届时另外两位随行修士，本座也会引荐给你。”
秦忘川说罢便要离开，只是没走几步，便忽然又回过了头。
“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跟你说。”
（200章了，不容易啊兄弟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