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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逍静静感受，眼角已隐隐泛红。
记忆还在继续。
“师父，墨尧前辈来了。”
“我知道，一会儿我跟他谈完，你跟他走一趟。”
“去哪里？”
“西梁边关。”
“啊？”
“那里正发生国战，你弟弟也在，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他最近很爱惹祸。”
“所以需要你过去帮衬，不久后魏家必会垮台，届时便是你弟弟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提前恭喜师父。”
“没什么喜不喜的，你记住，必要时可以出手，你只是一介傀儡，就算被修士箴言诛杀，也算值得。”
“我知道的，师父，即便你不讲，我也会在必要时出手。”
“什么意思？”
“我不怕什么修士箴言，我只怕弟弟死在疆场......他太不懂事了。”
......
“师父，我不想让弟弟来到妖域。”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师父，你究竟要让弟弟做什么？”
“你不用管，牢记你的身份，你只是一具傀儡！你根本不是个人，他也从不是你弟弟！”
“谁说的......我一直都是他哥哥！”
“好啊，很好，翅膀硬了，敢顶撞师父了是吧？”
“师父你干嘛......师父你放我出去！师父，弟弟不能来这里！我没脸见他！”
“屁话少说，忒聒噪！”
......
“弟弟，我不想死。”
“人这一生实在太短，更遑论我们这些傀儡，命运听凭于人，万般不由分说。”
“我很讨厌记忆，又害怕失去记忆，因为一旦失去，我就再也醒不来了，这方世界对我来说，也彻彻底底不存在了。”
“在我苦难的人生里......姑且称其为人生吧，让我割舍不下的人只有两个。”
“至于事情，全然没有。”
“第一个是柳姑娘，她很好很好，好到让我自惭形秽，好到让我觉得，这世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第二个就是你了，你很坏很坏，坏到我总想报复你，却又下不去手，爹以前跟我说过，不管弟弟做了什么，当哥的都要觉着没错。”
“弟，我累了。”
摄神取念秘法缓缓收回，秦逍趴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
从小到大，他从没哭得这般撕心裂肺。
不光因为秦莫雨，更多是这一路走来的荒唐。
千头万绪诸般滋味，杂糅一处燃烧脑浆。
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也非一时三刻能够轻易缓释。
剑黄巢始终没有离去。
即便他的血仇已报，似乎仍不打算放过秦逍。
他坐在远处，又摸出两坛酒，一边抠脚一边喝。
有他坐镇在此，秦逍可以肆意发泄情绪。
他貌似依旧对秦逍抱有耐心，只是这份耐心背后，又掩藏着何等不为人知的筹谋，恐怕唯有这老鬼自己清楚。
时辰，就这般点滴流逝，足足过了一天一夜。
脱胎换骨的剑黄巢，不晓得如何更胜往矣，其恐怖的剑道威压，令方圆数百丈成了寂灭之地。
十二个时辰过后，秦逍缓缓从黑暗中走来。
剑黄巢见状微微一笑，刚想跟他打声招呼，在瞧见此刻秦逍的状态后，竟硬生生将话噎回了肚子！
秦逍一直来到剑黄巢身前一丈。
此刻的他阴冷摄人，浑身上下黑气缭绕，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喷吐。
先前无望僧为他种下的魔障，已然彻底与秦逍的本源真炁融为一体。
青丘蛊的妖气也与之融汇，剑气、妖气、魔气三气合一，凝成一股不可言说的恐怖怨气，在秦逍周身肆意缭绕流转！
眼下，他已是极度纯粹的魔，更是血脉融通的妖，更是决绝无情的人！
他的脸色煞白无血，黑发狰狞张狂，浑身筋脉鼓胀。
原本俊俏冷冽的五官，此刻已褪去人性表征。
那双剑眉星目，已然化成纯粹的太阴蛇眸！
眉峰如刀根根炸起，带着一抹嗜血孤狼的狂傲不羁。
原本清澈如水的丹凤眼，已完全被澄黄蛇眸取代。蛇眸受魔气熏染，瞳孔隐隐有黑色裂隙弥漫，远远望去令人一眼心悸，随便一瞥皆令人心底生寒！
好泯灭无情、沉沦无道的一双眼！
至于他的其余五官，此刻亦稍稍发生变化。
嘴唇更宽更薄，鼻梁更高更挺，脸颊更尖更窄，远远望去不似人类，活脱脱又一尊烛九太阴......比墨尧多了不知几许狠辣无情的烛九太阴！
原本就是九尺的魁伟身量，此刻一双魔角从额骨两侧生出，远远望去更加如山似岳。
原本欣长的身材，此刻变得魁梧厚重，原本白皙如脂的肌肤，此刻也布满黑色蛇麟！
脖颈中垂，缓缓浮现一道魔障烙印，观之恍若黑蛇食月。
极度浓郁且磅礴的混元之气，从秦逍周身滚滚散发。
他的修为迅猛增长，竟奇迹般越过元婴境初期，彻底迈入了中期之境！
“好啊，都说不破不立，一朝顿悟，成道不过弹指。二愣子，恭喜你悟道了。”
秦逍声势虽厉，可毕竟对方是剑黄巢，完全不至于被气势震慑。
剑黄巢竟露出一脸欣慰，可此时此刻的秦逍，早已全然不领情了。
剑黄巢能清晰看出，这一个时辰的歇斯底里，已经彻彻底底将秦逍改换。
如今的他无悲无喜，亦无情无爱。
他那张蛇麟密布的脸孔，写了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再有对人世情愫的感知。
不再有对知遇之恩的感念。
不再有对七情六欲的需求。
不再有对江湖道义的敬重。
不再有对良知善举的恻隐。
不再有对叵测人心的幻想！
有的，仅仅是极致的天道贪慕，极致的利己求私！
有的，仅仅是极致的目的苛求，极致的不择手段！
“恭喜你，小子，你焕然新生了。”
剑黄巢干笑一声，虽说他修为精深，可面对此时此刻的秦逍，竟不自觉感到了一丝惶恐！
这毫无道理的压迫感！
“都是拜你所赐，老黄。”
秦逍面目平静，好似一尊刚杀完人的佛。
“接下来我陪你继续玩，只希望你不会太过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