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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说得这是什么话，人皆有心，我是人，自然不缺。”
“我看未必。”
梁武帝晃晃脑袋，可谓分毫不给秦逍面子。
秦逍表情不改。
“前辈此话何意？”
“从你的面相来看，你本是那薄情寡义之人。”
“哦？”
秦逍闻言饶有兴致，抬抬手示意梁武帝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没什么，如你这般家伙，这世道并不算少。不过严格说起来，你又略有不同。”
“怎么说？”
“你的薄情寡义，并非来源于本心。恰是你从未拥有，因而从不记挂。你对世间情愫从无奢望，自然也就无所谓失望。”
“前辈你把我绕懵了，天子望气术都是这般难懂吗？”
秦逍抿嘴一笑，的确像梁武帝这种神棍，放在江陵街头摆摊算命，十有八九最后会饿死翘翘。
“真理难明，古来有之。”
不得不说，梁武帝这种上一世代的家伙，的确处处蕴透着老一辈的酸腐。
听见秦逍提起天子望气术，梁武帝的眼神稍有几分柔和。
“世人记得这门功法者不多了，你算有心。”
“前辈又谬赞了，您的关门弟子，女帝洛璃是我媳妇儿，我不想知道也难呐。”
“你说什么？”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梁武帝，乍一听闻这话，立时间便眉目耸然。
“怎么，我看着很配不上洛璃吗？”
秦逍现在彻底笃定，梁武帝绝对没像世上传言那般，自下凡后一直缩在禁地中闭门谢客。他绝对与洛璃有过直接接触，且二人关系着实匪浅！
“可惜了。”
良久，良久，武帝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是啊，我这种青年才俊，让洛璃捡了个大便宜，的确可惜。”
“你的脸皮真是厚重如山。”
“前辈言之有理，无煞剑体坚不可摧，眼下剑体半步大成，我浑身上下都贼拉厚，前辈不信可以摸摸看。”
人至贱则无敌，秦逍凑过脸去，直接将梁武帝整无语了。
“简直跟剑黄巢一个德行，没羞没臊，没皮没脸！”
“前辈，咱唠嗑就唠嗑，少提那没心没肺的东西。”
“你不也是没心没肺？”
“抱歉，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了。”
秦逍晃晃脑袋，几番纠缠过后，二人的隔阂显然褪色不少。
“后生，你跟我徒儿婚配，可是出自真心？”
“不全是。”
秦逍回应得极为干脆。
“比方说？”
“我馋她身子，我们也互利互惠。这事儿对我也没坏处，就顺其自然了。”
“磊落的小人，比大多数伪善者强多了，不错。”
很显然梁武帝对洛璃极为看重，本以为他会恼怒，谁成想竟露出几抹欣赏。
只是欣赏过后，便是长长的欷吁。
“既如此，你应该理解不了，我为何不去赴约。”
“前辈还是先说说看吧。”
“哼，说说看，我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你还想听下去吗？”
“自然。”
秦逍正襟危坐，好似在松涛幻海聆听训诫。
“说起来，我跟她之所以走到今日田地，都是这贼老天害的。”
梁武帝眼中划过一道幽芒，森寒刺骨，将面前寒池划出一道天堑。
秦逍没有搭话。
“我曾经很爱她。”
“嗯。”
“后来我杀了她。”
“嗯？”
反转着实生硬，差点闪了秦逍的腰。
“我跟她......自幼青梅竹马。”
“我们一起拜入仙门，一起开辟源炉气海，一起踏入修行之道。”
“我及冠那年，她亦刚好及笄。双方爹娘行了媒妁之约，为我们操办了婚事。”
“成亲后数年，我们还算美满。我们相约一同修炼飞升，因此并不打算要子嗣。”
“可不知怎的，自踏入命宫境后，我的修为便停滞不前。”
“娘子比我悟性更高，对仙道感悟也更为纯粹。她跟我的差距越来越大，这也让我愈发焦灼。”
“我晓得是我天资愚钝，娘子总跟我说这没什么，我也总装出一副云淡风轻。可男人皆好脸面，宁可硬撑隐瞒，也不愿被人看轻。”
“我不甘心如此平庸，在一个薄雾冥冥的早上，我离开了人间界，抛下妻子只身前往了妖域。”
梁武帝望向秦逍。
“我去到了诸生浮屠。”
秦逍闻言恍然。
“前辈，难道说你跟我一样，也是......”
“非也，吾乃堂堂人族，怎可能驳杂妖血！”
老一辈的思想着实固化，这话听着虽刺耳，秦逍却没做任何反驳。
不过严格意义上说，此刻的秦逍已不算半妖之体。
毕竟从上次剑黄巢传功伊始，他体内的三道真炁已然混淆一谈。
身上的魔修特征没有了，独有的魔障印记不见了，体内的青丘蛊亦扭曲变形，只剩下一片浑浊混沌，恍若浩瀚寰宇蒙昧初开一般，看不通透，玄而又玄。
秦逍抬了抬手，示意梁武帝继续。
梁武帝并未抵触，毕竟话说到这份上，他亦不吐不快。
“我承认，一开始闯荡诸生浮屠，我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我一生倔犟自傲，不甘居于人下，亦不甘止步不前。这世上像我这般天资愚钝者不少，但像我这般置生死于度外者，属实罕有。”
“没错，我就很惜命。”
秦逍点点头。
“你应该也清楚，以我当时的微薄修为，进诸生浮屠绝对十死无生......可往往世道就是这般，没想到我这愚笨之人，竟能得到无妄天的意志眷顾！”
“你说什么？”
仅仅只当故事聆听的秦逍，听闻此话立刻面目凝重。
“我知道这事说起来很扯，但你瞧瞧我现在，便知一切并非虚妄。”
“武帝，你别告诉我，你这一身修为都拜无妄天所赐。”
“不然呢？天龙赐法，福泽万生。世上修行之道皆由无妄天赐予，又有何分别？”
梁武帝怼了秦逍一嘴，下一刻又语出惊人。
“若仅仅是赐予玄法，倒还真不算什么奇遇。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说不太清楚，我究竟在诸生浮屠里得到了什么。我只记得我感知到了“天”，我能清晰觉察到它的意志，甚至......我能嗅到鸿蒙初开的大世精气，能感知到我从未企及过的美妙愿景......”
“就这样，我跟无妄天打了交道，更贴切的说法是，我跟这位创世恶魔......签订了终生难忘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