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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的果柄上挂着几根橡皮筋。
橡皮筋还在不停颤抖。
刺客的心脏比橡皮筋抖得更快,更猛,更剧烈。当他不受控制地侧过脑袋,下意识去看那颗苹果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绝对不能犯任何错误,因为犯错就是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越是残酷的道理,就越是简单,越是简单的道理,就越是有人不懂。
苹果的主人已经站在了刺客的身后。
『我好像认得你,』他的笑容很愉快,『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没有……』刺客使劲摇头,但是动作又很克制,生怕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警觉。主从易位,这一局的主动权,早已不在他的手上。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上有一股非常特殊的味道?』
『什,什么味道……』
『茶叶的味道。』
『我爱喝茶。』刺客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却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可是你身上的味道很杂,据我分辨,至少混合了八种不同的茶叶,其中包括老青茶、君山银针、洞庭碧螺春、凤凰单枞、白毫银针、六安瓜片、宜兰包种和大吉岭红茶。』
『你,你……』刺客说不出话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个怪物?』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距离鸡皮疙瘩颗颗战栗的后颈,仅有两公分的距离。
就在这时,1047号套房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张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灿烂起来。
『如果我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你会不会朝我的鼻子揍上一拳?』
『我从来不打人的脸。』
『打人不打脸,讲究!』
『这是怎么回事?』来人瞟了眼刺客手里的枪,问道。
『客房服务。』
『挺别致。』
『谁说不是呢……贵得要死的地方通常只有一点好处,只要你肯花钱,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最后都能得到满足,』张谦在刺客的肩头拍了两下,『你可以走了,最近我的手头比较紧,小费下次一起给。』
不声不响的开始,莫名其妙的结束,一场危机就此化为乌有。
来人捡起地上的苹果,交还给了张谦。
『你不该放他走的。』
『他只是个孩子。』张谦也将手雷物归原主。
『拿起枪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孩子了。』
『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聊?』
『同意。』
被雨水打湿的露台,两个不撑伞的男人。
他们都讨厌脑袋上有遮挡,阻碍他们仰望无尽的苍穹,浩瀚的星空,炽热的太阳,还有那看不见、摸得着的不羁东风。
比东风更不羁的,是这俩人的下巴。
他们都已经很久修剪过胡子了。
『我怀疑过很多人,但是唯独没有怀疑过你。』一团青烟缓缓散开,隐入日出前的风雨中,巨人掸了掸烟灰,将视线投向了依然黑暗的远方。
张谦不抽烟,也不反对别人当着他的面抽烟。
『我也一样,』他打了个哈欠,顺便伸了个又长又累人的懒腰,『那种事实在不符合你的风格。』
『你很了解我?』
『算不上特别了解。』
『复仇者是没有底线的,不讲规矩和道义,不在乎善与恶,不会被其他欲望迷惑,』微弱的火星在晨雾中明灭不定,『复仇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是驱使他们行动的唯一动力。』
张谦听得很清楚,也很明白,虽然他并不了解仇恨,也不想去了解仇恨。他知道,有些仇恨是无法被化解的,于是世上就有了复仇者,一种可敬又可悲的生物。
复仇需要很多东西,也需要舍弃很多东西,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作为人,复仇者已经不再纯粹,不再完整,甚至……其中的某些人,已经不再是「人」。
他们的生命也已不再属于自己。
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主宰的人,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信任你?』张谦没有表现得很失望,因为他很少会把真正的心情写在脸上。
『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直到此时,巨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有多残忍。
他居然想跟一个复仇者做朋友,交心的朋友。
『你真正想问的是,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小姐和我是怎么逃出来的,胡老板和他的女刀客又在哪里……』
『你说是,那就是吧。』张谦在苦笑。
『你想知道的事,我一概不知情。』
雨水已经浸透了二人的衣衫。
风起无兆,迅速失温的身体自内而外,泛起一股阴森诡秘的寒意。
『爆炸发生时,我并不在洋馆,』巨人的话就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张谦的胸口上,『大小姐给了我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张谦右眼一跳,立刻追问道。
『他不会告诉你的,因为这座小火山只听「他的大小姐」的话。』
一把绘满牡丹的酒红色油纸伞闯入灰蒙蒙的雾霭,来到了张谦身后。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除了雨伞,唐可媛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又大又舒服的坐垫,得到了无论坐在什么地方,都不会着凉感冒的保障。
绝对的保障。
不出所料,这只妖精紧挨着张谦坐了下来。
她的身体很暖,很香,暖得让人不敢靠近,香得让人难以想象……看来她的确已经洗过了澡,而且洗得既细致,又周到。
只要张谦稍微挪一挪身子,他的人就能躲进油纸伞下,不再受风雨的折磨。
但他没有动,一寸都没有动。
唐可媛满意地笑了。
『为什么不去洗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是她开出的条件,『差点儿忘了,你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顺手料理一下你的胡子。』
这场游戏的主动权,始终都在她的手中。
张谦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法拒绝。然而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就是不肯低头,就是想「负隅顽抗」一次!
他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心迹,他想让唐可媛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想要怎么做。
『真是个有趣的小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