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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避嫌之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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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儿,你可知夏州在汉池何处?”余心问道。

    “嗯……夏州西临巾牧,东临渑州。”五岁的小幸颜对答如流。

    “很棒!但这次师伯不止要考你这个,还要考你对壁藓岛有何见解。”

    小幸颜思忖了一会,依旧顺利地回答:“我想既然被称之为“岛”必然有水。所以壁藓岛应是在水中。据说此岛乃梁修师居处,意为‘避嫌之岛’,岛上机关重重,无人能入。“

    “于是江湖人总揣测,梁修师会如常人一般将毕生所学传承于自己的后人。要想顺利登岛,必得先求助于其子孙,但其实梁修师已以‘壁藓’二字昭告了答案,‘壁藓’通避嫌。一意为他欲与世无争,不与世间纷争有染,二意为并非仅梁氏一脉之人可登岛。”

    “好!颜儿真是聪慧,不过今日师伯还要告诉你一首歌谣,这首歌谣与登上壁藓岛有莫大关系。”余心道。

    小幸颜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余心吸了一口气,缓缓念道:

    白虎中司晨,日落西山,鸡鸣中天,天河对盈江。

    溯流上行之,水生千金,登高自卑,取之而不尽。

    小幸颜听得模糊,便叫余心将这歌谣写于纸上,余心一挥而就。幸颜盯着这两句话瞧了许久,狐疑:“这词稀奇古怪的,难不成里头隐藏着找到壁藓岛的方法不成?”

    余心勾起嘴角,慈祥地微笑起来,这是默认的意思。小幸颜忍不住嘟了嘟嘴,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她看了看余心,又看了看纸上的字,缓缓摇头。

    余心见她这幅模样心生怜爱,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道:“无事,这歌谣普天之下,破解的人寥寥无几。况且你年纪尚浅。不过你得把这词记住,以后对你有莫大帮助,待你再大些了,就知道了。”

    小幸颜受到鼓励,兴奋地点了点头。而后兴致勃勃地看着宣纸上余心龙飞凤舞的笔墨,心想一定要努力尽快破解了这字谜。而一切正如她所望。

    那日恰临冬至,她一人独坐于屋中围炉取暖,余心与幸梄外出采药。她在火旁看书看乏了,便借着月光下的雪光,看屋外的风景,看着看着她便仰头望去,就见漫天星辰密麻如棋,如日光下粼粼的水光。

    她一时兴起,便对着天空伸出手指来一一划着,认出不少星宿,就这般认着认着,她手指突然顿住,不一小会,她打了一个激灵,想通了什么!

    那时,她不过五岁,便破解了江湖上人人都望而不知,抓耳挠腮都想不出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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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伯说过,这几句词,与壁藓岛有莫大关系,而这几句词的含义,确实是在指引方向。”

    邻足公子听她侃了半天,心中也是震惊不少,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这余心到底是何许人也,如果真的这么博古通今,料事如神。

    江湖之中,为何竟没有他的名号。一想到这等人才竟然死于自己之手,他顿感后悔不已。况且那时他根本已经失了理智,不明是非。

    幸梄见邻足公子突然沉默了下来,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便插了一嘴:“那你是如何破解的?”

    幸颜并未及时回应,而执起餐案上的茶杯,朝不远处的书案走去。只见她缓缓将茶水倒入砚台中,砚起墨来,过了一会,随意取下笔架上的笔,轻点几下砚台,开始在纸上写起字来。

    邻足公子与幸梄对望了一眼,也走到了书案旁,看她写了什么。

    “白虎中司晨,日落西山,鸡鸣中天,天河对盈江。溯流上行之,水生千金,登高自卑,取之而不尽……”邻足公子一个个地念着她笔下的字,每个字的音都在嘴中回响甚久,蓦地,他眼睛一眯,道:“这盈江,莫不是尹河。”

    幸颜点点头:“是,若对夏州内所有山川河流都知晓,便可猜到这一层。”

    “其他的又如何解?”邻足从刚才得知,幸颜是通过天象破解此迷,这星象天法非常人可学,而自己所知甚少。便不想浪费精力去自己破解。不过由此,他对幸颜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幸颜笑了笑,缓缓说了起来:“‘白虎中司晨,日落西山,鸡鸣中天’是告诉世人——时刻。不在这个时刻,壁藓岛都不会浮现在世人面前。”

    “白虎是指天空中的西宫白虎,同时也指向壁藓岛位在九州最西方。西宫白虎中有一星宿名为昂宿,据说昂日星官的本相是一只公鸡,职责是‘司晨啼晓’,日落时,若昂宿出现在中天,便是冬至。”

    “所以,这个时刻,便是冬至。”

    说到此时,幸颜早已心随话走,未注意到邻足眼中隐隐的兴奋。

    “刚你也说到,尹河,而这水生千金,并非是我们俗话说的水生财,乃是指树!”

    “树?”幸梄和邻足异口同声。

    “对,尹河就在夙冥山以西的地方,阿九你不记得我们曾经去过吗?”幸颜问。

    幸梄想了想,道:“我当然记得,不过那里都是山林,不都是树吗?”

    “水生千金,这千金是指金钱树!这金钱树是针叶树的一种,很好认的!难道你忘了那座看起来满是刺的山?”

    幸梄愣了愣,然后豁然开朗!“所以壁藓岛在那座山上?”

    幸颜被她逗笑,乐不可支地点点头:“看来连阿九都猜出来了!登高自卑,就是让我们爬上去嘛!”

    邻足公子看着她,晃了晃神。因她解迷时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自信。她此刻的笑容,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爽朗。

    在晨光的渲染下,她似乎脱离了那副如平常女子般脆弱普通的躯体。

    看遍世间各式各样的女子,谄媚取宠,谦卑自牧,或是嫣然含笑梨花带雨……都像掌中一握的幼小雏鸟,一颦一蹙,均像那柔弱的喙,一下一下地啄着自己的掌心,舒痒挠人,却又不会张翅飞翔。

    但此时他却看到了一只灵敏强壮,还对自己高歌的鸟儿。

    但是……

    她太聪明了,聪明到没有他喜欢的女子的样子。他心中是有人的,那个样的人,才应该是真正的女子。

    想到这里邻足公子将姐弟俩的嬉闹打断,道:“既然你已破解得法,那我便后日冬至启程。你们,如旧在年璐轩等着。”

    幸颜一听立刻垮了脸,生气地说:“我都帮你了,你还不带我一起去!我知道你是想取得梁修师的宝贝东西,为国分忧,就不能让我也出一份力吗?”

    “你怎么老是想粘着人家?”一旁的幸梄悠悠道,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幸颜闻言用力推了他一下,骂:“你这个小东西,忘了师伯的嘱咐吗?”说罢她又看向邻足公子,神情坚定。

    “况且这两句诗就象征着天时,地利。还有一句人和未出现!想必你就想顺利登岛,无我不可!”这语气充满中气,而且绝不退让,竟让自觉饱经世事的邻足公子愣了那么一会。

    良久,他终于松口。

    幸颜随即展颜,乐道:“那这几天咱们可以出去逛逛!”

    “不行。”

    幸梄见幸颜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下来顿时一肚子火。

    “喂,你什么意思!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当你的奴婢。”说罢他看了一眼一直静候不语的成澜。

    “你也知晓错过了这次冬至,需再等一年,谨慎起见,这两日都不要随意出门。到了后日子时,我们便出发。”邻足公子难得耐心,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出个门而已能有什么事儿?”幸梄不依不饶。

    这时幸颜拉住他,缓缓摇头:“算了阿九!就当是为师伯守丧,他死了,我也不该尽想着游玩,不过……”她转而看向邻足公子,道:“但我们此次去尹河,经过那个山洞,我们想去看看师伯。”

    见邻足点了点头后,幸颜叹了口气,说了句我不吃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双子心有灵犀,幸梄见她这副委屈模样,心里也闷得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师伯那句邪门的交代,是因为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子。

    于是在邻足公子转身欲回餐案之际,他皱着眉,沉声而言:“颜颜她从记事起就没有走出过山林,她不像我,我对这些个人间的物事毫无兴趣!”

    毕竟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想到被巾牧人打死的父亲,在冰雪中死去的母亲,还有那个恬不知耻的叔父,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痛苦的丑恶的。

    “颜颜她是真心想助你,可你却不愿体谅她一分,真是无情无义,江湖上为人所啧啧称道的邻足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佩服。”幸梄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后,毅然走出门去。

    独留邻足公子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远远站在一旁的成澜注视着幸梄走了出去,又转头看向领足公子,忍不住道:“公子,不如让属下去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邻足公子摆了摆手,提起长靴走到案前,将长袍向后一甩,轻轻落座。他神色自若地执起竹箸,成澜见状立刻上前去为他布菜,谁知布好了菜,邻足的手依旧悬着,迟迟未下筷。

    霎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唯有雪融化了从屋檐上落下的水滴声响,落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敲打着无声的周遭,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邻足突然开口叫了成澜一声,成澜连忙回应。

    “你去瞧瞧,这丘镇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带些回来。”

    成澜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般冷,怕是那些个小贩都不出门了吧?”邻足公子这担忧的语气,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但成澜感受到了。

    “公子放心,成澜一定会找到的。”

    邻足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侧了侧身子,欲叮嘱身后的人:“你小心些。”

    成澜抱拳,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