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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并非因为许哲当下的行为吓到他,而是他在许哲的眼里看不到活下去的欲望。
那是他很熟悉的没有生存的念头之人的目光。
而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意味着无所谓畏惧。
意味许哲今天做好了死的准备。
陆闯始终盯着许哲悬于麻布袋上的刀尖:“你找我过来,不就是为了给郑洋报仇?现在我在这里。你打算怎么了结?”
许哲恍若未闻,继续自说自话:“你不懂吧。你怎么会懂?你又没失去你的挚爱。”
“阿洋失踪了。我到处到他,疯狂地找他,却哪里也找不到。我明明是他最亲近的人,是最了解他的人,我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问谁谁也都不知道。直到……”
许哲慢慢地放下掐在脖子上的手:“他躺在那里,身体是冰的,没有呼吸,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为什么,我会找不到他……”
“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为什么,我没有再努力点找……”
“为什么,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
“……”
“许哲,来和我了结。”陆闯尝试走近一步。
许哲的刀尖往下插了些,刺穿麻布袋。
陆闯的心脏猛地一缩,滞住身形。
“看在阿洋的面子上,我对她很好。”许哲说,“给她用了迷药。她昏睡得很沉,即便刀刺穿她的身体,疼痛感也不如清醒状态强烈。”
“许哲。”陆闯脸上像结了冰碴子一般。
许哲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陆闯,我没想到,你和乔以笙的感情这么深厚。”
“是,你说得没错,我不懂。我也永远不会懂你的痛苦。”陆闯冻着表情道,“因为我不像你,只把感情寄托在郑洋一个人身上。”
许哲的眼镜镜片上折了折光。
陆闯的语气是轻蔑的:“我玩过的女人很多,玩出感情的女人也不少。乔以笙是一个,朱曼莉是一个,我的未婚妻未来如果再努力点,兴许以后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个。走一个乔以笙,或者朱曼莉,我还有下一个乔以笙或者朱曼莉来填补我空缺的感情。”
“是这样吗?”许哲的刀尖又往麻布袋里刺入少许,“那你还来干什么?”
陆闯抬头压一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面若冰霜:“因为我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决定她的死活。”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配合度极高地侧开身。
大炮迅捷地从门外蹿进来,举着手中的箭弩,瞄准许哲,快速扣下发射按钮。
出于本能反应,许哲顿滞一瞬。
陆闯便是趁着这一瞬扑上前,抓住许哲握刀的手。
许哲死死地不松开刀,手和脖子上因为过度用力而浮现的青筋使得他素来温文尔雅的面容变得狰狞,眼镜也滑落,剩一只镜脚挂在他的耳朵上。
外面接连又冲进来四五个人,以大炮为首也冲过来帮忙制服许哲。
不过没等大炮的手碰伤许哲,刚刚射中许哲的针头便发挥药效,带着许哲发软的身体瘫倒在地。
那是大炮从黑市购买的麻醉箭弩,由带有夜视红外瞄准器,射程达三十米,打在小狗、小猫之类的小型动物身上可致死,打在猩猩等大型动物或者人身上可致几秒钟内昏迷。
买了有些时间,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是不能是市面上流通的违禁品,之前大炮只用老鼠试验过一次,今天才第一次用在人身上。
大炮虚惊一场地骂了句脏话:“吓死奶奶的,我以为我被骗钱了。”
陆闯已然丢掉刀,蹲身去解麻袋。
碰到麻袋的第一下他便察觉不对劲,解开后果不其然发现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乔以笙,而只是一具软胶娃娃。
“怎么嫂子不在?”大炮惊诧。
陆闯登时明白过来许哲晕过去前对他露出的那抹诡异的笑是什么意思。
“快找!把这里搜个底朝天!”大炮吩咐下去。
然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愣是没瞧见乔以笙的踪影。
陆闯僵立原地,盯着地上已经被大炮五花大绑的许哲:“把他弄醒。”
“哥,”大炮实在讲不出口,“麻醉剂的份量不轻……弄醒他得费点功夫,没法立刻办到。”
短暂一阵压抑的无言后,陆闯应:“好,没法立刻就不用立刻,让他醒。”
声音干而沙哑,充塞疲倦,艰涩地轻响在静谧的空气里。
听得大炮心中酸楚:“哥,要不我们再想想,还有哪里,还有哪里能找到嫂子。”
陆闯缓缓地转过头。
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了,下午倾斜的阳光透过长期无人清理的窗户照射进来,驱散屋里原本的幽森,在他转过头的这时候恰恰打在他的脸上。
陆闯没有抬手挡住,与肆无忌惮的刺目光芒对视。
无数尘埃身不由己地漂浮,斑驳光影的回转中,恍惚映出一张或喜或怒或羞或哭的脸,天生上翘的眼尾弯着,笑意妍妍凝住他,唇瓣翕动,轻轻地对他吐出言语,声音却缥缈在渐渐炫开的光晕中。
陆闯努力地侧耳倾听,企图辨认她在说什么。
然而,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面容也跟着慢慢地远离,甚至开始消散。
陆闯下意识地往前走,抬起手臂试图抓住她。
“哥!你别吓我啊!”大炮忙不迭扶住陆闯踉跄晃动似要倒地的身体,让陆闯先坐下。
陆闯敛回神,发现自己坐的是照片里绑过乔以笙的那张椅子,又失神地抓着椅背,心头阵阵刺痛。
半晌,他开口:“……把我绑起来。”
大炮愣了愣,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哥,你这是……”
“绑。”陆闯并拢双脚,两手背到椅子背后,示意大炮捡起地上的绳子。
大炮只觉得此时的陆闯像个无助的孩子,口吻带点任性,又饱含无能为力之下的求救意味。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深浓的眸色于眼底翻滚着低迷的颓然。
认识这么多年,大炮第一次见他如此,仿佛失去了往日掩饰真实情绪的能力,任由它们分崩离析,一览无遗地摊开在人前。
大炮顿时什么也不再说,照他的意思,将他的双手双脚根据照片里乔以笙被绑住的样子一一还原,并拉起窗帘,让房间也重新陷入昏暗。
陆闯低垂着头颅:“你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