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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入了一场梦。
梦里,忽而万里晴空,雁过留痕,忽而雷鸣电闪,滂沱落雨,忽而海域苍茫,涟纹荡漾,忽而万物凋零,生生灭灭。
梦里,似乎承载了所有喜怒哀乐,有人喜形于色,有人怒气横生,有人郁郁寡欢,有人乐得自在,有人云淡风轻,孑然一身,有人把思念化作浊泪,呜咽低泣……
梦里,烟雨朦胧,繁华如旧,人流如潮,行色匆忙,街边暖光通亮的咖啡厅,路灯下情意绵长的恋人,夜空上星辰皎月的惊艳……
梦里的她,独自走在秋风习习的荫道上,耳边连绵不断地,传来各种刺耳重叠的声音,既混乱又嘈杂,有嘲讽亦有讥笑。
梦里的她,不以为意地抬起灵动的眸子,有如银河星月,万川静海,重峦叠嶂,遥不可及又别具神韵,孤傲而惊艳。
梦里的她,缓步而行,迷茫失措,迷雾缭绕间,眼前便只有一位看不清模样的,少年的背影。
她望向那身影,感觉,竟如此微妙,涌上心头的热意,徐徐而升,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沁入脉络,盈满心扉,熟悉而陌生,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温热,凝成喜悦,如梦如幻,传遍所有思绪。
可转瞬间,那身影竟渐行渐远,任凭她如何追赶,也无法靠近,最后,只得任由那抹身影消失在彼端,浮向远方,无影无踪。
在梦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失去,逝去—
幽深冰蓝的漩涡光暗交错,在迷雾缭绕的万千浮石之下若隐若现,一望无底,深不可测。
上空,除了迷雾,隐约可见数不尽的辰星闪耀微光,星河如剔透缤纷的发带延绵不绝,那空气中弥漫着的尽是幽深而绵长的冷意。
中央浮石边,约莫十六岁的少女修长的风衣随异风飘浮,背影孤傲,放眼望去尽是无以言说的落寞与决绝,眉间清秀,却满覆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清冷,一双黯淡无光的美眸亦净是冷而绝的悲意,不掺一丝多余情绪,惊艳的容颜更使人为这悲冷平添些许惋惜。
“大叔,我不恨也不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不要遇见你们好了,这样……谁都不会因我而受伤,谁都不会因我而牺牲……”
少女心中分明悲绝到了极致,可语调却是那样平淡,正如她此时的面容一般,眉目淡然,眼底无波,平淡得,胜过淡水,胜过所有平静水面上未曾迭起的涟漪。
布满迷雾的空中,两处光芒极速碰撞。
她一番悲情的言语显然影响了这不分上下的激斗,其中一方——原本与对方势均力敌的白衣男子顷刻在空中被打退几米,顺势以双臂抵挡前方冰冷绝美女子的猛攻,心不在焉。
那一刻,巨大的阴霾笼罩着白衣男子的心,淡若清风的俊美容颜不禁微微慌乱起来,转而望向迷雾缭绕的浮石边,一改往日淡然轻松的语气:“亦生!别冲动!御海他……”
不待他说完,那一抹孤傲的身影便顺势后倾了去,隐现在茫茫迷雾中,冰冷幽深的漩涡内。
风,呼啸而过,似是要带走她在这世界最后的留恋。
御海,御海,御海……
这个名字,她清楚,她怎么会忘呢?这是最温暖的名字,没有之一。
但也正是因为她,这个名字的主人永远消失在这个暗无天日,迷雾缭绕的诡异之地,永远永远……
那个,总是对她眉眼温和,笑意温暖的少年~
那个,一步步带她走出对人情冷漠绝望的少年~
那个,不计代价,不顾一切守护她的少年~
她再也见不到了……
她多么想再和他说说心里话,谈谈理想和未来。
她多么想再看看他温和的笑脸,再听听他满是关怀的言语。
她多么多么想时光倒流,哪怕永远被他人排挤嘲讽奚落,也在所不惜……
她曾以为,像她这般孤傲淡然的性子,此生定无人能入她心扉,却不知自己早已将他的音容深深印刻于心……
她现在才真正明白那句“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的道理……
她懊恼,自责,愧疚,自己只是空有异瞳,帮了那些无关的人,却唯独没能救那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少年……
两行清泪划过她洁净无瑕的脸颊,或许是因为风雾皆大的缘故,她的呼吸愈发艰难起来,像是有巨山堵压在心口,沉重,压抑,难耐……
欲逃不得,心境如同一只被困狭窄密室的野兽,咆哮呐喊,越来越累,直到精疲力尽……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内心本能的抗拒渐渐退去,徒留一片黑暗与寂静。
她知道,她本就不想抗拒,只是本能难忍,除去本能,她只有一个念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对那个少年说——别对她那么好,她不值得。
隐约中,她仿佛看到~
极空之上,迷雾散星河黯,唯有一颗星辰在黯淡的星河上,耀耀生辉。
她凝神,安静闭眸,最后一丝意识已然朦胧欲散:我果然,是厄芒星…
空中,也许是风太过冷寒,雾太过瞭眼,以至于让白衣男子清凉的双眸泛起了水花:“够了,再打下去毫无意义……”
他漠然的嗓音微哽咽。
绝美女子听言,攻势微顿,但很快再次动起手来。
“极空无底,轮回无常,即便我想救她,也无计可施!”他略带愤意的言语多了几分激动。
闻言,绝美女子这才罢手冷眼定睛看向他,冷声质问:“夜暝一,你这般模样,莫不是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有了怜悯之心?”
语中,讶异与防备之情溢于言表。
白衣男子淡漠抬头,眸中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情绪,回望,冷笑低语:“呵,汲念……你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生来便无欲无情的人,明白……什么呢?”
他的嗓音暗藏些许沙哑,语中似有无限忧郁与哀愁,仿佛下一秒,便会泪流而下,又仿佛,继续云淡风轻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