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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围屋中的母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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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星和桃子缓缓走过,江北羡慕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听着二人之间的谈话,原来阿星也是有幽默细胞的。

    回到酒店后,江北打开手机看了下接下来的行程,从赣州到景德镇大概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

    又查了查游览赣南围屋需要的时间,半天左右。

    这样一来,明天的行程刚好排满。

    第二天一大早,江北六点多就开着“穷b”赶向了龙南。

    赣州的围屋主要分布在位于赣南区域内的龙南、全南、定南和安远几个县城。而LN县正是他今天的目标地点。

    上了公路,江北打开导航后才发现,自己正在往广东方向回赶。

    早知如此,莫不如在湛江的时候直接去往赣南……

    赣州山多林密,两个小时的车程中,江北能看到公路两侧的群山环绕。

    尤其是行驶到车辆稀少的地段,仿佛周身的山峦都是独独为江北一人准备。

    江北依然带着良仁在武汉时送他的墨镜,左手搭在车门上,感受着林间的习习凉风和新鲜空气。

    杨村燕翼围是他的第一站,据传实在康熙十六年竣工,“燕翼”二字取自山海经中“妥先荣昌,燕翼贻谋”,意为深谋远虑、荣昌子孙。

    围屋很高,墙体呈灰褐色,让江北远远便能见到。

    走近燕翼围,江北竟然见到数株自高墙转风中长出的杂草,在灰褐色的围屋外墙上,成了一道绿色的风景线。

    进到围屋内,江北发现这里的景象,和想象中以及网络图片上大有不同。

    在远处观瞧之时只觉得围屋造型奇特雄伟,走进后发现在处处都是风霜留下的痕迹。

    燕翼围共有四层,层层环通组成围屋,而且还是数量较少的方形围屋。

    围屋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两排低矮的土坯房,窗户和门还都是老旧木质结构,棚顶也只是用了无数片黑瓦铺就。

    地面上,是河里最常见的大号鹅卵石铺成的地面,虽然不那么平整,但踩上去却很舒服。

    在这里江北看到了几名老人,虽然此处已经成了景点,但这些老人依然佝偻着腰,守候在居民聊聊的古楼中。

    一处门洞下,一个老奶奶正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坐在长条石头上歇脚,似乎她也习惯了时不时外来的游客。

    江北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了老奶奶身边,她和江北印象中的奶奶很像。

    都是穿着绿色的军胶鞋,宽松的灰色裤子,裤腿儿还用手挽了几圈,做成“九分裤”的样子。

    唯一不像的是,江北的奶奶没等佝偻下腰就死了,而眼前的老奶奶则已经快划出一个“句号”。

    江北想和她聊聊天,但两人沟通起来十分吃力。

    老奶奶的客家话,江北只能靠手势和及其稀少能听懂的词汇去猜。

    外加上老奶奶的耳朵还不太好,这导致简简单单的几个问题,一老一少愣是聊了半个多小时。

    好在老奶奶没恼,江北也没烦。

    在这半个多小时里,他从老奶奶的口中对燕翼围有了些了解。

    围屋中最多的时候住着五百多人,随着国内的经济发展,很多条件好的住户早已经搬了出去,住上了崭新的楼房,过上了小康的日子。

    余下的十几户,都是经济条件较差的,其中数江北面前这个老奶奶的日子最难。

    老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在燕翼围已经住了60余年。

    她的老伴儿已经过世,如今只剩下她和一个残疾的儿子在围楼里生活。

    老人的儿子今年46岁,残疾在床已经20多年。

    丧失劳动力的娘俩只能靠着村里的救济金和乡亲们的接济过日子。

    聊到这儿的时候,老奶奶布满沧桑的脸上尽是愁容。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儿子怎么办……”

    江北的眼泪毫无察觉的淌出了眼眶,东北有个词“扎心”,江北此时就觉得很扎心。

    生活苦至于此,哪怕是过路人,也难以不落泪。

    和面前这个老奶奶相比,他曾经的那些事儿,能算什么?

    老奶奶见江北哭了,本来愁绪满面的脸上倒是添了几分笑容。

    她笑眯眯的抬起满是老人斑、褶皱又枯干的手,帮着江北擦了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

    江北也挤出一个笑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相机,他想给老奶奶拍张照片。

    老奶奶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还捋了捋灰白的几缕碎发,坐在长条石头上,和努力的想要伸直腰杆,可还是没成功。

    咔嚓!

    这一刻被江北手里的相机定格。

    拍完照,江北帮着老奶奶把桶拎回二楼,同时他也看到了老奶奶那个卧床二十余年的儿子。

    他很瘦,头发很清爽,虽然穿的很破,但很干净。

    从之前老奶奶拎着的红色塑料桶就能看得出来,老奶奶很爱干净,她的儿子也很爱干净。

    此时床榻上的残疾中年人身上披着薄薄的被单,床边还放着几本快被翻烂的旧书以及一册册写满潦草字迹的本子。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江北昨夜在黄金广场上看到的阿星一般。

    只不过阿星的面无表情是少年郎的冷酷,是他性格所致。

    而江北面前的中年男人则是被命运击倒后的麻木与无奈。

    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睛和表情,双目炯炯眼里有光。

    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可惜一个是在广场上跳着复杂舞蹈的舞者,一个是卧在床榻上二十余年的残疾。

    生活的黑色幽默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了江北的眼前。

    老人的家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除了床和一把木头椅子以及一个老旧的柜子外便再无他物。

    老奶奶拉着江北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儿子的床边。

    她知道自己和江北沟通费劲儿,便笑着指了指自己儿子写的本子,示意江北可以看看。

    中年男人没说话,用仅有能动的一只手将本子递给了江北。

    本子是江北小时候经常用的老式“教案”,字很乱,但还是能辨认出内容。

    这是一篇的格式简单的,对账押韵都没有规律的,辞藻不华丽的诗歌。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我想去天安门看看,父亲曾说那里的广场很大很大。”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我想去再去山里转转,我还记得当年藏起来的粮票在哪一棵的树下。”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下雨也好,淋湿也罢,不跑到气喘吁吁绝不停下。”

    ……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我要背上我的母亲,去隔村的林子里,摘一捧她最爱的樱桃。”

    只是他不知道,隔村的那片林子里早已没有了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