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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馆的清酒味道不错,据说是唐蕾花大价钱从日-本采购而来,算得上是四川独一份。
赵婧的落寞维持了仅仅一会儿便再次被她深深藏在那深褐色的瞳孔中。
“想不想和她聊聊?”
赵婧一口清酒入喉,脸上霎时间扑上一层红晕,灯光下含情脉脉的看着江北。
女人如果放下了那份矜持,在社交场里远比男人可施展的空间更大,尤其是在灯红酒绿的场所和另一个异性独处的场合。.
赵婧非常放松,放松到每个毛孔都那么舒爽。
她非常享受再次沉入酒馆的氛围中,小酒馆里有些昏暗,吉他在乐队歌手的怀里弹奏着极具穿透力的乐曲,低声吟唱着那飘渺如烟的歌词。
“或许这世上还有个我,他做着我未曾有的梦,海的皱纹还给风,昆虫的秘密还给冬,也请把我的孤勇归还给我……”
歌声透过空气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昏黄的灯光软绵绵的映射在每个人的脸上。
赵婧抬眼望去,那些人的脸上,没被灯光关照到的另一面,就黑的如漆如墨,看不清是哭是笑。
收回视线,见江北无言,她向前探了探,大声道:“想不想和她聊聊?”
他们坐的位置在角落,所以江北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赵婧那荡漾的眼波流转。
倒是余光瞥见了唐蕾如男人般掐烟吐雾的飒然风姿,距离江北只有不足十米。
江北抿了一口清酒摇了摇头:“还是说说我们的事儿吧。”
赵婧却不回答,只是盯着江北,朱唇轻启:“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歌……”
“何必这样呢?”
“怎样?”
“每天这么端着、装着,不累吗你?”
直到今天这次见面,江北已经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了,成熟、稚嫩、绝情、贴心、市侩、文艺以及此时的落寞。
赵婧就像一个舞蹈在江北面前的百变舞者,表演者不同面貌的不同性格。
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赵婧懒洋洋道:“累啊,哪能不累呢。可哪怕像你们一样大大方方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难不成你们就不累了?我看不见得吧?”
“说的也是,谁活着都一样。”
“就像你,看似每天游山玩水,享受旅行,但不一样也为了你的公司担心?不然怎么可能跑来陪我喝酒,听我说这么多你根本不感兴趣的废话?”
赵婧自嘲一笑,仰头一杯烈酒灌入喉咙。
她喝酒,只喜欢喝烈酒,喜欢那种被烧穿喉咙的异样快感。
尤其是和男人喝酒的时候,对方眼神中那种不敢置信的样子,就是她最好的下酒菜。
可这次她着实有些失望了。
江北对她这种自暴自弃式的牛饮并未感冒,既没有追问她的身世,也没有陪着她一起作死,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酒,眼神清澈又礼貌的看着她。
“你这样,真的很无趣,来这种地方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放松一点?不然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放松?”
“没看出来……”赵婧摇了摇头。
江北仰头把杯里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道:“这还不放松?”
赵婧掩嘴笑道:“有些味道了。”
喝酒最先难受的并非是头,而是味蕾。
尤其是烈酒残留的辣苦,让江北觉得自己的口腔似乎都要燃烧殆尽。
摸索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出来时并没有买烟。
正当他苦恼时,一只纤细手臂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白皙手指间夹着一根娇子牌香烟。
江北接过烟,赵婧又递来火儿。
啪!
火机点燃,在昏暗的小酒馆里如一颗乍现的大号萤火虫。
一口烟过后,江北觉得口腔中的白酒味道渐渐散去,总算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抽了我的烟,听说说说自己的故事,不过分吧?”
“不过分。”
赵婧点了点头道:“之前我对你说过很多谎话,但,江北,接下来我说的话是真话,请你相信我。”
江北道:“你说吧,我相信你。”
赵婧沉默良久,身体向后靠去,似乎想把自己埋在黑暗中似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接下来的谈话更庄重,让她的话更有可信度。
她眼神飘忽,最后把焦点聚焦在了眼前忽明忽暗的烟头上,缓缓开口:“我高中时,父母离异……”说道一半,她抬起头看着江北:“我谁都没跟,是真的谁都没跟,连他们寄来的生活费,我也从没要过……”
江北道:“那样的生活,一定很难吧?”
这话和江北那平淡如水的表情,让赵婧的眼睛微微湿润。
自从高中以后,她曾对很多人说过这些话,为了博取同情也好,希望获得安慰也罢,不论如何,她的的确确是对此获得这样平淡但却真诚的问候。
赵婧望向江北,她的余光能瞥见远处的唐蕾,能瞥见别桌的帅哥。
但现在,江北手指间的那根香烟上的火光却成了她的太阳,江北的眼睛瞳孔中映出的灯光微亮则是她此时的月亮。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意朦胧中的赵婧,把下巴垫在了桌面上,像个高中的孩子。
“的确很难,但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我就想做的好一点,活的更好一点,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既要上学还要养活自己,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让我觉得崩溃,那怎么办呢?”
江北举了举杯:“无论你想到了什么办法,我都佩服你。”
谁小时候没想过浪迹天涯离开父母?
谁没想过在少年叛逆时期自力更生不再依靠家里?
江北不敢保证别人是否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作为他,的确有过。
甚至江北曾在本子上划出了具体的路线图和计划表,但只因为老妈的一顿红烧肉,这次离家计划便彻底胎死腹中。
此时听着赵婧的讲述,江北庆幸自己有个完整的家庭,更清醒自己的父母没有给过自己承受不住的压力。
赵婧眨了眨一只眼睛,宛如成都玉林小酒馆中的紫霞,她说道:“其实呢,也没什么好佩服的,女人赚钱养活自己可远比男人容易的多,更何况还是一个长得不错,身材不错,学识不错……哪儿看起来都不错的女人,你说是吧?”
江北不置可否,说道:“我也认识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女孩……”
赵婧打断了江北说的话,掏出手机放在江北面前,屏幕上是吴雅的照片:“如果是她,就不用说了。”
“这你也知道?”江北皱着眉头看着赵婧。
“说句实话,我之前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是男女朋友,挺不搭配的……”
江北知道她的意思,吴雅一个迅速蹿红的明日之星,而且年轻漂亮,自己貌似什么都没有。
她又说道:“不过那天在谭城的竹楼里,我看到了她给你打的电话,哦对了,那天我偷偷帮你按了静音……,后来我回了家还是有些不确定,便在网上查了查,其实你们俩在谈恋爱的绯闻已经是满天飞了,不算什么秘密,所以你完全不用惊讶我会知道。”
江北显然有些不信,便掏出手机百度上搜索了一下:吴雅的男朋友。
“新星吴雅和公司老板恋爱,迅速蹿红的背后是资本运作的结果?”
“为了恋人,公司老总宁愿当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理性分析:吴雅的神秘的男友,新媒体公司的幕后老板……”
江北看着这些结果,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啊?”
“你抽空看看,内容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蛮好奇,你一个摄影师,竟然连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不只是赵婧,全国的网民都能通过网络查到吴雅的男友是个叫‘江北’的男人,但却独独不知道这个江北的长相。
渐渐的,‘神秘的江北’成了一个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登上热搜三十名左右的位置。
虽然关注的人并不那么夸张,但也绝不少。
收起手机,江北道:“不用看我都知道里面大概是什么内容,毕竟以前就是文案出身,也没少写这些子虚乌有的八卦贴……”
“草根逆袭,赢取白富美明星,你的故事可真精彩。”赵婧自顾自的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棚顶的昏黄吊灯吹着酒气。
呼~呼~
沉重的吊灯根本不会被她的‘妖风’所撼动,但赵婧仍乐此不疲。
江北笑笑道:“有些别人看着精彩的故事,其实扒掉那些光鲜的外衣,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我不是一个有点小钱的人,她不是一个名气较大的歌手,谁会关注一个平凡情侣间的感情?所以我的故事,还真不一定比你的精彩。”
赵婧仍在吹着那纹丝不动的吊灯,一边呼气一边道:“或许吧……不过像我这种没人疼没人爱的女孩,故事精彩与否重要吗?”
言罢,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在长达十分钟的沉默之中,他们很默契的没有去看对方。
赵婧盯着那照不亮小小酒吧的昏黄的灯;江北看着辛辣却醉不了面前两人的酒水摇晃。
各怀心思,各怀心事。
“呵呵,原来仰着头就不会流泪的话,是骗人的。”再低下头时,赵婧的眼泪自眼眶满溢而出。
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
江北扯了扯嘴角道:“发明这个骗术的人,估计也挺矫情。”
赵静虽然梨花带雨,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
她随手抹了把脸,又燃起一支烟,咧嘴笑道:“我不哭了,是不是就不矫情了?”
————
三天没和江北联系,吴雅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情绪明显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创作。
“小雅,你这歌越唱越丧,在这样下去就是纯民谣了!”梅金枝坐在吴雅和邓琪琪对面,庄重的看着吴雅说道。
李莹坐在梅金枝身侧没有说话。
其实她作为吴雅的经纪人,自然知道吴雅所处的尴尬境地。
得罪了王老大,惹得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对她避而远之,唯有邓琪琪愿意接触。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应该多唱些适合两人同台的歌。
可偏偏吴雅钻进了牛角尖,犟劲儿上来,就非要越唱越丧,越唱越小众。
“行了梅姐,你别说了,《魔鬼》那首歌不也民谣风为主嘛?我和小雅不一样合作的很好?”邓琪琪瞪了眼梅金枝,显然,她对这些是真不在乎。
音乐至于她就是爱好和兴趣,用她的话说“我的钱赚的足够挥霍,为什么不为了自己做些什么?”
“《魔鬼》?不说小雅,就说你自己,出道到现在有几首《魔鬼》这样的歌?所以冒险是很没必要的,毕竟你的流量在那儿,如果剑走偏锋折了,那可就让别的新人踩着你们上位了。”
梅金枝是个经纪人,也可以说是个混迹娱乐圈的商人,所以对什么理想、热爱虽不至于完全不当回事,但至少不是主要。
就如她所说,邓琪琪是圈子里公认的新生代无冕之王,吴雅是最亮的那颗新星,她们两个强强联合的确受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人的欢迎。
可越是这样,她们越应该求稳。
不然只是为别人做嫁衣,损己利人……
“琪琪,下首歌咱们分开唱吧。”吴雅侧过头看着邓琪琪轻声说道。
邓琪琪一脸愕然:“你别听梅姐乱说……”
“和梅姐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现在心很乱,而且这首歌的确也不适合你……”
“你看人家小雅都知道轻重厉害,你这么多年的老歌手了,还这么任性!”梅金枝趁热打铁道。
她没想到吴雅会主动放开邓琪琪,这令她无比意外。
与她同样惊诧的还有李莹:“小雅,你……”
吴雅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李莹和邓琪琪笑道:“没事,歌手唱歌,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今天夜间的彩排室里空荡无比,歌手们都受邀去了副导演的生日party,只有吴雅一人没接到邀请。
吴雅抱着吉他坐在台中央的高脚椅上,手指拨弦,轻轻唱着她新写的《孩子》。
坐在车里看着车水马龙
堵在路上心却匆匆
车灯汹涌
像海水般汹涌
你突然,泣不成声
~
孩子啊孩子
你不信自己长大的事实
你想再童年一次
再不用负责任的做事
~
孩子啊孩子
可你早已不是孩子
你说的、做的
都不再真实
~
孩子啊孩子
可你早已不是孩子
眼前已不再堵车
这首歌
就到此为止
……
一首歌唱完,吴雅忍不住的啜泣。
只是不等她擦去泪水,不远处就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再哭下去,你会被自己的眼泪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