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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寂铺开满室,风予晗支着头昏昏欲睡,她自从与那女子说完话后已经在这里枯坐了近半个时辰,眼看天色就要暗沉,年前那张狰狞的脸似乎也疲乏了,眉间露出倦色,她竟从他脸上瞧出几分可爱来。
若是他清醒过来回忆起此时疯癫的模样,那就好玩了,她猜想就以桑澜的性子,只怕是恨不得掐死现在的自己。
她抖动着笑了起来,寂寥之中含着三分苦涩,好不是滋味。
“桑澜,这次你可是欠我好大一笔债。”她歪着头,垂眸,“但我也得你援手数次,这次……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吧。”她现在不得不放下这段萌生不久的情感,少女怀春终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这样想着她还涌出一股莫名的自豪感,以后若与旁人说起来,自己第一次暗中心喜的是只魔,应该没有几人能与她比肩。毕竟这种奇异的事儿也不是处处都能碰上的。
是魔就是魔,可干嘛要生的这么好看!她的目光从他眉上抚过,再到他高挺的鼻,一路下来到他因为长时间龇牙咧嘴而血色映显的唇,描一圈后再看他的眼睛,尽管这双眼此刻很是可怖,但她还是看着悦目。喜欢的人无论怎样都看着顺眼。
她收回思绪,强打起精神,收腿从地上站起来。
那黎川也真是颇有耐心,这么久了都不上来看上一眼,她撇撇嘴,看着眼前这道结界发愁。她把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奈何就是打不破它,里面的人也好似画地为牢,只躲在结界里面发疯。
她进不去,他又自己不出来,如此个两难境地好比绝世难题。
她开始耍赖:“桑澜?你把元珠就给我吧。”她跺跺脚,又走过去锤了好几下亮着微光的结界。她无奈地将脸埋在上面,再也折腾不起来,里面的人似乎被她这死鱼模样惊到了,竟也逐渐停止了嘶吼。
有什么温凉的东西包裹住她,风予晗猛一睁眼,发现自己慢慢地从结界外融了进去,手、胳膊、双腿……都相继穿了过去,她震惊地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是真得穿过了那道屏障,再一看桑澜,他正深深地看着她,眸色沉静。
“呃……那个……我想借一下你的元珠……”她不敢再靠近他,只是贴在边缘指了指他头顶悬空的元珠。
桑澜忽得垂下了头,仿佛全身都泄了气,捆着他的铁链摇晃间发出“铃铃”的闷响。
“自己、拿。”他声音低沉,说得好似很吃力,风予晗只缓缓移步到他身旁,全程提防着他。
桑澜无力一笑:“我不吃你。”
“哦,好。”她哪敢信,她只信她的眼睛,他发狂那会儿分明就是逮人就咬的架势,这么一想,她浑身的肉都在颤。
她足一点地,将元珠抓在手中,宽慰之际只觉得肩上一沉。桑澜将头搁到她的肩上,闭着眼,气息只出不进。
风予晗一颗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蹦出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片刻后,桑澜温声道:“我不要,你别还。”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要你也别还。”
“送你。”
他轻飘飘二字,她手中元珠却因这二字瞬间变得沉甸甸。
桑澜歪头斜睨着她面上难堪,眼底黑沉随着笑意晕染开来,风予晗哑了半刻,颤颤开口:“不……不是,我用完就还你,这可是你的宝物啊……”
她亲眼见过元珠的强大功效,这玩意儿不仅能当灯使,还能开结界、打坏人。要是她自己有这么个宝贝,可不知怎样稀罕呢,他倒好,上次是扔给她玩儿,这次更是直接送了出去。
“既然是宝物,送人才不贬了它的价值。”桑澜眼尾的笑意骤散,神识抽离的感觉再次将他湮没。
“走……”他隐忍着直起身,双腕一转将铁链在臂上多缠几圈,“快走!”
风予晗从呆愣中抽出神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铁链就快断裂时,他周身黑气往前一冲,将她狠推出去,破开门的瞬间有一人从后接住她,黎川神色阴郁,将一叠折好的纸交到她手里,道:“剩下的交给我,按我所写得走,速去。”
他放开紧捏着的她的双肩,一脚踏过门槛进了去,风予晗将叠纸收在胸前,毅然大步离去。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拖后腿,黎川比她更了解桑澜,应是有法子制住他。风予晗飞身出了久寒轩,经过隔壁的亦春馆时缓了步伐,正当她犹豫时,白筠从里面走了出来,只面色平静地看着她,随即从身后拿出一把长剑来,那剑身却是奇特,被棉布包裹着都要比寻常的剑纤细一些。
他向她递过来,道:“这次别再空着手去了,打架也好,防身也罢,好好地回来。”
她鼻尖有些酸涩,只低头无言地将长剑接来手中,拿在手里的重量是她无比熟悉的,以前人小,拿着沉,现在握在手中只觉得异常轻盈。她隔着布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直至触到繁复二字,顺着纹路在心中落下:“長朧”。
这是她的佩剑,用了十多年也没用明白的一把剑,怡竹书院有规:弟子在外只谈文,不可露武。所以这么多年来世人只当那里是个书院,却不想其内门也会习武。没想到这次师叔下山,把她的东西也偷偷带了下来,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她开口想问,又觉得时机不对,便闭了口。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我为何下山。”白筠总是能准确看出她的心思,不知是他太了解她还是她不善隐瞒。
她一点头,道:“师叔替我向苒苒解释一二。”
“好。”白筠没有喊躲在门后的娇小人影出来,早时穆苒见她还未归来就急得原地转圈,白筠拿剑出来时她其实就在门口,现在她既已听到了,那便比他传话来得省心。
风予晗咧嘴一笑:“我去去就来。”转头看那清冷人影一眼,便直行离去。
白筠轻一叹,移步朝久寒轩走去,是为何事,他总要问清楚才行。
久寒轩。
他一进来就看到黎川正呈大字躺在地上,身上红衣被撕了几处裂口,难得见他落魄一回。
白筠站得挺直,自上俯视他,眼神中淡漠疏离,隐隐带着些许讥讽。
黎川还是躺着,胸口起伏不定,抬眼见来人是白筠不免诧异,他知道他这位邻居可是死都不会前来串门的人,他挑起眉,无赖笑道:“好巧,又好不巧。”
白筠冷声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黎川翻身跃起,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地就在黎川方才躺过的地方砸了个深坑。
白筠惊得后退两步,待看清时才发现此人竟是桑澜,他一头墨发披散着,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不详黑气,看起来与平日里恍若两人,一双眸子黑沉,在他身上盯了许久。
“这砸坏的以后可得你自己赔。”黎川一眼扫过被桑澜锤烂的桌子、椅子、柱子和门,现在连地板也不放过,他摇头叹气,深觉自己这生意做得很不划当。
而底下桑澜却已向白筠出手,白筠退避不及,受过伤的左臂转眼又被桑澜一爪挠破。黎川在上面看得欢闹,缓道:“说这巧,是你能有幸看到我受伤,可在心中幸灾乐祸片刻,说不巧,是轻功不好的你根本逃不出他的毒手。”
他一跃又从二楼飘了下来,拍拍白筠受伤的左肩,一脸欢乐:“好兄弟,有难同当。”
白筠的脸早已黑的不能再黑,道:“谁是你好兄弟!”他后退一步,抬起一脚就将黎川踹了出去,正好冲得是桑澜扑过来的方向。
“我……去!”黎川瞪大眼睛看着桑澜的利爪直朝他的门面而来,这下彻底慌了,他手中折扇一开挡在面前,下一瞬桑澜便凭空消失。堪堪躲过一劫,他半跪在地上心中还有惊恐余存,转头狠厉地瞪着那个祸害他的凶手。
白筠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将他暗算成功,而方才那大变活人的把戏他更是没有看清,心中塞满了疑虑,道:“我想问你些事。”
“不说!”黎川不干了,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嫌弃地看一眼衣服上的裂口,转身朝楼上走去。
白筠紧跟在其后,问道:“你又让晗儿做什么去了?澜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白日发生了什么?”他摸摸下巴,“晗儿白日失踪后只是孤身一人回来,澜公子急忙去寻她却没来看望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他憋了一整天的疑问一下子全倾倒出来,风予晗未与他说,他这个长辈又不好追问。
黎川听得脑袋嗡嗡得响,他转身怒道:“别问我!回你的亦春馆去!”
见他如此,白筠只冷眼看着他,黎川的气焰莫名被浇灭半数。之前都是他惹得白筠气急,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人反过来一个劲儿地烦,他压了压胸中火气,还不忘方才的仇,道:“给我踹一脚,我就与你说。”
听罢,白筠二话不说就反身下楼,只道一句“那我便请官府来帮我问。”
黎川急忙闪身在他面前拦住去路,低吼道:“说!我说就是,等我换身衣服去!”他是不怕什么官府的人,可此间事若是让太多人知道,他们二人便不好再在俞城安稳待下去,如此容易出了差错。
白筠也难得没再和他较劲,收住脚步走了回去,上得二楼找了个位子坐下等他。待黎川出来,又是一身崭新红衣,只是他身上挂了伤,行走之间不太稳当。
看来他伤得不浅,白筠垂眸,只觉得这层迷雾越蒙越深。
“幸灾乐祸呢吧。”黎川漫不经心地瞥他,“有什么就问吧,但我不一定都会回答。”
二人可想而知聊得并不顺畅,但白筠硬是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这便一直聊到夜深,而此时的风予晗也已经出了俞城,准备向更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