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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逆行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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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冬天,回到小城一个月后,我和梓明分手。

    我和梓明见面那天,我的神经有些恍惚,甚至已经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想,可能是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留的地步。梓明刚刚毕业,他曾在北方一所知名大学学习文学,我毕业于国内顶级美术学院,后来选择当了一个普通美术老师,这样也可以安心创作。我们每天的生活如同明镜的天海,当渐渐忘却曾经的波澜时,遥远的海天似乎又发起了狂热的呼啸。

    他说:“可能我要走了,不能陪你了。”

    “你还能去哪”我淡淡地笑了,心里想我爱的人就是这样,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让我把注意放到他身上。

    可我并没有在乎,放开了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梓明一直跟在我的后面。我们走进江湾码头,远处木楼的灯光亮着,楼角红红的灯笼,红色的光影衬着行走的人。每个小吃店都有复古的门匾,有祥泰茶庄,糕点铺,民族服饰,灰小姐旗袍,小饰品店(琳琅满目的小东西)等。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小巷子,众多男男女女游览的地方。店铺老板娘总是穿着奇装异服,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在他们脸上总能看出对生活的热情,这便是他们的生活方式,简单而纯朴。映入眼帘的,是这个小城的唯美格调。我透过灰蒙的天空,这个冬天似冷非冷。我们的身躯伴着微冷的空气,心脏跳动的节奏,从来没有改变过。这座小城驻足在湖边上广阔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尤为舒心。

    江湾码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年轻男女手拉着手,诉说苦闷,憧憬未来。年老的伴侣带着孙儿跑步,是不是露出不再年轻的笑容。这里总是令人联想起上个世纪中国古老的小城镇,我很喜欢这里。

    我回头欣喜地对梓明说:“梓明,我要把这里的光景全画下来,这是我们的回忆。”

    他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并没有说话,我可能发现了一丝端倪,感觉他应该有什么话要说,可他并没有开口,反而向往常一样平静的如流水般,我也没有再问。

    我们在一家名叫“思维方式”的书店坐下来,安静的空气加杂着翻书声,极其静谧。梓明拿起了一本《平凡的世界》开始看起,没有再和我说话。我站起身,寻思着找一本书看,脚步停留在一本醒目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前。为什么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心底产生了疑惑,决定要看这一本书。我坐在梓明对面的小木椅上,久久凝视着梓明,我对当下的生活很满意,充满着一个女孩对未来世界幻想的那种神秘感。

    梓明和我都沉浸在了属于自己的故事里面,就这样在书店坐了很久,我们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

    微冷的风毫无预兆没有任何掩饰,我的手冻僵了。小城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时而夹杂着朦胧的雨。他拉起我的手,紧紧握住,揣进衣兜里。我看着他,笑了。灰蒙的天空映衬着我衣兜里的温度,他紧紧的抱住我。就这样,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路旁的树携带者几片零零散散的枯叶,好似一伸手触碰就会掉入无底的深渊。风一吹,它们飘飘落落,直到散尽。

    梓明问我:“你爸这几天好些了吗?”

    “比以前好多了,他几天没出门,都在家睡觉。”我平静的回答梓明。“我爸的脾气一直都反复无常,他应该很后悔。”其实我父亲一直都是爱着我母亲的,自从母亲离开了以后,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自己。二十多年了,一直都这样。

    “那我放心了。”梓明笑了,他用身上的大衣裹着我,他的笑是那么明朗开阔。我甚至不经意间下定决心这就是我要托付一生的人,我爱他。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和梓明在城区的一家酒店住下了。在空旷的屋子里,很久没有说话。我问他:“梓明,你想过将来要干什么吗?”

    “你知道,成为作家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梓明看着我,并没有多说。此时此刻,我也坚信他会得到他想要的。我打开窗户,冬天的微冷气流袭向屋内,此刻我脸部的皮肤顿时变得冰冷。我想起了尼采的一句话: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

    我透了透凉风,把窗子关上。我全身都冻僵了,梓明也是。那一晚,我们就这样和衣而睡,紧紧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不在温暖的怀抱里,我已入眠。

    接下来的很多天时间,我都待在画馆,想要完成我近期的一部作品。梓明也不想违背他父亲的意愿,一直跟着父亲从商。我知道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是如果他母亲还活着,也同样希望他有所成就。事与愿违,生活就是这样,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恍惚隔着几亿光年。

    我画画的时候,总想着一个神秘花园,一个孤孤单单直立的亭子,亭子旁有几棵树,书上的叶子是金黄色的,一年四季都不变。树旁的石墙衬着几朵蔷薇,石头上铺满豆绿色的藻苔。下雨的时候,雨水会清打出几只虫子。它们躲在岩石下,如遇激流般拼命逃窜。是的,活着的勇气微小时也不过如此。在命运面前,我们只有拼命逃窜,尽管是飞蛾扑火,也依旧前行。

    一周后,梓明和我约在了江湾码头,我们在码头走走停停。梓明和我都想要趁着生命有空隙的时候,暗自寻找着自由快乐的边缘,揣摸着同别人一样的心境义无反顾地走去远方。这个冬季变得不再寒冷,萎缩的花草树木依然紧紧扎着泥土,毫无怨言的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远处,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黑色牛仔,外穿一件蓝色羽绒服,显得有些臃肿,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帅气。他骑着自行车,在广场上兜兜转转。寒冷的风,把他的手冻得紫红紫红的。过了几分钟,从一辆黑色小轿车上下来的一个男人,看起来很气愤。他把自行车放到后备箱,把男孩拽上车,就开走了。远去的车影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和梓明的妹妹些娅,他们同样在青春年少时愤世嫉俗的与年轻的时光厮混在了一起。因为他们心灵所处的环境是黑暗的,污浊的,所以只有通过与所处环境切割或者通过抛弃这个环境,才能获得成功与幸福,这是他们所理解的青春的含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和梓明的手依然紧握。看着远方素白的天空,我任何痕迹,甚至见不着一只孤飞寻找远亲的大雁。河面上的水草一动不动,穿着银色雾蒙蒙的外衣。即使扔一颗石子,也不会丝毫动摇。

    “梓明,我们去画馆吧,这儿有点冷。”我望着梓明。

    “走吧。”

    他又一次紧紧握住我的手,放进衣兜里。我们朝画馆的方向走去,就这样,两个人走了很久,互相依偎。

    来到画馆门前,我们并没有匆忙走进去,反而被一只小狗吸引住。梓明和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动物,却对这只流浪狗产生了同情与怜悯。我们本打算收养这只孤独的小狗,回过头时,已听不见狗的呻吟。或许,是冻死的,又或许,是饿死的。这样一个生命悄无声息的消逝,路过的人往这边瞧一眼,没有语言,没有动作,便各自离开了。这冷死状态下的坚硬的躯体,像一个黑暗中被塑造的艺术品,只是一味的供路人议论和“欣赏”。其他人都不在乎,我和梓明替他找了一个归宿之地,也不再去追究。

    那天,从画馆出来,我们便各自回家了。我本来想问梓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并没有开口,我也没有再过问。

    两天后的晚上,我们约在了南门巷子见面。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日子还是这样平淡。南门巷有一家咖啡馆,暖色系列的墙壁,各色的涂鸦显得十分有格调,简约的时尚风格有一种静谧感。年轻人总爱出没在这些浪漫场所,正因为这是足以宁静的地方,才容得下纷纷扰扰中追求虔诚的人。咖啡厅正中的墙壁,一个时钟的时秒在不停的转动,好似一个圆周率。我们活在这样复杂的世界里,被其中如同圆周率一样从不重复,毫无规律的事情拉扯着朝向世界尽头,盲目的跋涉而去。

    梓明站在咖啡厅的门口,我在街角转弯的地方就看见他了。在世人面前,他显得如此高大,有气质,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我可以依靠的人。他的两只手揣在裤兜里,就这样等着我。我一直都认为,他喜欢把手揣在兜里,是因为一个正在成长的少年留恋仅存的温度。

    我渐渐走进他,身旁的车流人流恍惚间,仿佛是一瞬间消失在我的眼眸里。梓明转过身看见了我,他的手从裤兜里伸出来,紧紧抱住我。我们相互取暖,在街边久久地站立着。他浓密的眉,充满光亮的眼睛,离我很近很近。我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看得见他嘴唇淡淡的轮廓。

    梓明对我说:“我要走了,不能陪你了。”这让我想起了在江湾码头那天他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次是真的。”梓明深情地看着我。

    “你要去哪?我们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我有点慌乱。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离开我,

    “我想离开这儿一阵子,我希望你好好好好画画。”

    “你要去多久?我等你。”我望着他坚定而执着的样子,内心如潮水般肆无忌惮的涌动。

    “我不能陪着你了。”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我信誓旦旦的意识,我没有继续再问,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理由。我似乎知道,他想要去追求不一样的生活。青春就是这样,命运时刻提醒我必须尊重故事结尾。

    梓明和我是同一种人,这似乎正好成了我们不能永远走下去的理由之一。那天我们没有彼此挽留,都尊重对方的意愿,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沿南门巷子的街就这样走了很久很久。

    “我送你回家吧。”梓明还是深情的望着我。

    我想我永远忘不掉他这孤独的眼神。当我要打开门时,我忍不住回头望。我最终放下一切奔向他,我们紧紧抱在了一起,这样恍惚持续了一个世纪,久久不能释怀。我们慢慢松开双手,我转过身,迈开一步,这一步遥不可及,他还站在原地。恍惚中,我的手被他拉住。我抬头望着他,他慢慢靠近我,轻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和额头,他嘴唇的温度触着我冰冷的皮肤。此刻,我知道他真的要走了。

    我走进屋子,关上了门。只记得薄凉的窗户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渗透我跳动的心脏。脚下暗黑色的泥泞,拽住我前进的脚步,干净的地板被我弄脏了,我蹒跚地留下了零零碎碎的脚印。我回过头想要留恋,我从屋子里冲出来,梓明已经走了。我们已经走过了太多的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始终都没有回头。

    夜晚的灯光透着些许湿润,如同永不消逝的灵光照射着我的缩影。沉寂的我,沉寂的世界共同存在,相互依偎缠绵。我的身旁走过正在经历尘世喧嚣的人,年轻的老的,都是岁月折服下的人。他们踏入情感的泥潭,抬起脚时,留下撕扯的泥泞,晦涩得昏昏暗暗而不着边际。我淋着雨,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像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我的眼里闪过记忆的碎片,看着伞下慌忙逃过的人影,顿时有些害怕,骨髓般穿透的疼痛,我站在雨水染尽的污泥里,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梓明走了,没有回头。我无论如何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回答他为什么如此对生活有着永无止境的热恋,而又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放手。

    我慢慢回忆起在这之前,冬天的风常常使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大衣里,尽管冷得呼出的气变成一垄长长的白烟,他也会跟我去街边画室,可以足足等我几个小时。他送我喜欢的画本,保护我,疼爱我,总是对我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和梓明相识的这12年里,从中学时代的挚友,不经意间成为了恋人,彼此珍惜。时间正在荒诞的流逝着,我已经忘记了这些誓言的存在,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