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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关后余一丁一路低着头胡思乱想,居然忘记注意周围的景象了,此时经过一个光亮处才猛然警醒抬头,这才打量起四周状况。
眼前仍是黄土地面,没有一点街道的模样,周围也无任何房屋,只有一条十几丈宽的峡谷一直向前延伸,两边依旧是那种黄土断崖,在断崖距离地面七八尺的地方间隔十来步就插着一根火把,余一丁现在就站在一根火把下面,那些作为路灯的火把一直延伸到大约一里以外,使得整个峡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泛着昏黄灯光的甬道,而在这条甬道尽头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城墙,看样子那道城墙后面才是平西关的城池,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夜虫鸣叫在耳边回荡。
余一丁不由地定了定神,这才牵着骏马缓缓前行,驴车也吱扭着紧紧跟随他前进,大约又走了百十来步,眼前果然又是一座城门,不过城门却大开着,也看不见有军士守卫,只在墙头上隐隐有人影晃动,那是在城墙上巡逻的军士,这还是因为现在是太平时期,关内只派出了几名军士守在外面的那道城门处看守,负责查验过往的客商旅人,白日里还会有几名军士守在这座城门处做做样子,到了夜间便散漫许多,等到亥时在关口守卫的那几名军士关了城门回城时顺便将这道城门也关闭了就好。
余一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穿过城门进到城内,这下终于可以看见两旁的树木房屋了,等他们走到一个街口时余一丁便停了下来,就在此处等待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吧,否则一会儿双方不好碰头,算起来他们二人加快脚力也差不多要到了,就算要找客栈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们来了再说。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没过一会儿就见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从城门那个方向急匆匆地走来,他们都是游方的道士,身上也有证明身份的道士度牒,大晋也普遍尊崇道教并视为国教,对于持证的道士不会过多为难,特别是像天残清风这种游方道士,常常广行善举扶危济困,又兼修身养性度己度人,更是令世人所敬仰,所以城门的那几名军士并没有太多严苛的查验便放他们入关了。
三人碰面后余一丁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特别提到青炎门在平西关的势力青炎商号已经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说是要搜寻一男两女,余一丁估计就是那郑培雄在四处寻找自己和柳翠二女,又对明日能否出城有了担心。
天残道人闻言道,“依贫道所见,既然我们已经进了这平西关,再有任何问题也是明日之事,今夜还是先找到客栈投宿,用过晚饭后我们再做商议,何况二位小姐早已饥肠辘辘,余居士意下如何?”
余一丁这才想起刚才在官道边的小酒肆时钟离雪就在喊饿,柳翠虽然没有出声,而且俩女也许会在路上吃些干粮,但是总比不上餐馆里的饭菜令人感觉美味,何况钟离雪还是个病人,于是他连忙答道,“道长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先寻到客栈再说吧。”
这个时代的城池中到了夜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娱乐节目,相对于乡野村庄来说,多的也就是吃喝嫖赌四样,外加城镇人口密集而显得热闹一些。
而生活在其中的普通外出劳作之人基本上在酉时太阳下山之际就会返回家中,媳妇做好了饭菜,孩童们也被召唤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热乎乎晚饭,然后再串串门聊聊天唠唠嗑,到了亥时基本上就上床睡觉了,那时候可没有计划生育,增加人口数量是每一位统治者需要绞尽脑汁思考的事情,当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社会治安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丁兴旺也是太平盛世的一种体现,这也是每一位君主的理想和目标。
而且城镇与乡村相比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到了夜间便是酒肆餐厅赌坊娼馆上生意的时候,只要见着哪里灯火敞亮人声鼎沸,基本都属于以上几种生意之一,这时候就会有一些不着家的浪荡鬼或者酒鬼赌徒以及江湖豪客,甚至还有一些文人骚客,趁着夜色呼朋唤友吆五喝六地进行他们最为钟爱的夜间活动了。
另外就是客栈也会在夜间挂上灯笼点起火把招揽生意,像平西关这种山区与平原的交界之地,往来的客商旅人贩夫走卒众多的关隘所在,这类城池的客栈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绝对不止一两家,白日里没有住满客人的商家就会在华灯初上之时点燃灯火吸引客人前来投宿。
所以余一丁他们几人就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找到一家客栈,除了大门下挂了一对大灯笼以外,在门口侧面的墙上还挂了四个竖着连在一起的淡黄色灯笼,其上依次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晚风中不停地微微摇晃。
看起来这座客栈还不错,至少它有两层,那就说明余一丁几人不用再去费事找餐馆了,一般这种客栈一楼就是食肆,二楼才是客房,那写着客栈名称的四个灯笼从二层房檐的一角垂下来,远远地就被余一丁他们瞧见,还是相当地醒目。
几人刚到客栈门口,便有店小二从大堂内奔出来热情招呼,余一丁和两位道人装作互不相识只是碰巧同路,店小二连忙先将两位道人迎进大堂交给掌柜的,又去帮余一丁把马匹和驴车牵到后院,看着余一丁将二女扶下车后柳翠又搀着钟离雪前行,店小二提着灯笼提醒着三人注意脚下便将他们也引到大堂。
这时两位道人已经写好了房间上楼去了,掌柜的询问余一丁需要几间房,余一丁下意识就要说出两间,正巧抬眼看见柳翠望着他,又见她朝身边的钟离雪瞟了一眼,余一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指钟离雪的病情以及昨晚的噩梦,稍稍迟疑了一下便问掌柜的有无大房间,掌柜的看了看三人,面带微笑地说道正有一间套房,非常适合三人居住,余一丁闻言大喜,于是便写下了此房,价钱当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随后掌柜的便让店小二领着余一丁他们上楼,店小二的脸上并无任何异样,来者便是客,不闻不问是他们跑堂的规矩,余一丁就算带着八个女人开房他也不会多嘴,何况在大晋三妻四妾都极为正常,只不过像余一丁这种出门一次带俩的情形虽然比较少见但绝不是没有,男人嘛,可以金屋藏娇,但是你要带出来显摆就不对了,何况眼前这两位夫人虽然都用头巾蒙面但那身段却甚是妖娆,看年纪似乎也正值风华正茂,而且仪态举止并不似那种风尘女子,就算店小二见多识广也不免心头嘀咕,但却不敢多一句嘴。
钟离雪上楼时就可怜巴巴地望向余一丁,余一丁看在眼中知道这妮子是饿了,也许在棚车内钟离雪就没怎么吃干粮,后面这一路忍饥挨饿扛到平西关,可能就是因为余一丁的一句承诺以及对他的依恋和信任,而且看着本是一位英姿飒爽的郡王之女这些时日以来都是一副小女儿般的神情作态,余一丁心头也不是滋味,真的想象不出钟离雪的失忆症被治好那天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如果她能够回忆起失忆后的点点滴滴……
余一丁忽然有些不敢想象,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寒颤,进了房间后连忙又让小二准备一些饭菜送到房间里,顺便在他的手中塞进两钱银子,并嘱咐他多准备一些,这是余一丁为两位道人准备的,钟离雪听见余一丁点餐时好看的大眼睛里才露出欣喜的目光。
这也太好打发了吧?弄得余一丁有些哭笑不得。
店小二离去片刻后就有人敲门,余一丁示意二女进到里间,然后才去开门,门口正是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余一丁赶紧将他二人让进屋内。
刚刚坐下天残道人便开口道,“余居士,不知明日有何打算?”
余一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两位道长还没用过晚餐吧?刚才我点了饭菜让店家一会儿送到房间来,而且多点了一些,请道长一起用餐。”
两位道人并未推辞,只是稍稍表示了感谢,余一丁这才接着说道,“至于明日如何出关一事我还没有想好,不知两位道长有何高见?”
天残道人皱眉沉思不语,他对青炎门并不熟悉,从大梁来到大晋不过十几日,也是属于初来乍到,而且青炎门飞鸽传书一事是刚刚才听余一丁讲起,因此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主意。
清风道人却是待在河口郡内已有数月,而且对青炎门有过专门了解,虽然主要是探查他们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勾当,但也比余一丁二人要强,略略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据贫道所知,青炎门在河口郡内不仅是靠装神弄鬼骗取钱财,而且还把持了许多其他买卖,特别是河口郡的黄河河运买卖,虽然黄河并未流经平西关,但是却直通偃师,外加黄河的几条支流和人工开凿的运河,大晋全国的粮食都可以通过河运抵达京都,无论是战争时期的粮草运输或者灾年时期赈灾粮的发放全部可以利用河运,同时还能运输一些日常的民间货物,所以在平西关也有青炎门的商号专门收集一些商人的货物运送到就近的黄河码头利用河运送至全国,这也算是一个赚大钱的买卖。”
余一丁这才恍然大悟,清晨时他已在河口郡城见识了黄河航道众多船只繁忙运输的场面,原以为黄河河运的生意就像现代的内河运输一般,就是装人载物,只要你愿意掏钱就有船只帮你运输,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河运主要是运输粮食,其次才是运输货物,私人运货都是蝇头小利,运输粮食才是摇钱树,那些可都是朝廷的生意,在这上面稍微吃拿卡扣一些就是大笔的白花花银子到手,只要将负责的官员打点好了不挣大钱都说不过去,怪不得郑培雄没用多少年时间就将青炎门发展成河口郡最大的江湖势力,原来这其中还有那么多门道。
余一丁深觉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在原来那个世界也才仅仅生活了二十几年,来到这个世界更少,还不到一年,很多事情没有经历和见识也是正常的,于是连忙问道,“既然清风道长了解那么多平西关青炎门的情况,不知可否能替在下想出一个明日出关的法子?”
清风微微皱眉道,“刚才贫道之所以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余居士了解青炎门在平西关的势力有多么根深蒂固,只要是和朝廷的河运沾上关系,那肯定就会与本地的官府联系紧密,甚至是沆瀣一气,既然这里的青炎商号已经收到河口郡的飞鸽传书,那么最迟明日一早城门守卫便会加紧对往来行人的盘查,到时候再想出关就比较困难了。”
余一丁和天残道人闻言都皱着眉头不住点头,清风道长所言俱是实情,以青炎门在河口郡城的势力就可以得知郑培雄是如何在平西关建立起青炎商号的,若是没能搞定本地官员,得不到本地官府的支持,青炎商号也不太可能在此地立住脚跟。
想到此处余一丁脑中不禁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刚才入关时那两名军士之间的对话,似乎提到此地有位姓陈的知县,另外还有一位姓林的将军,看起来应该就是平西关的知县和守关将领,而且从那名放他们入关的军士的语气来看,似乎此地的官军和青炎商号之间并非关系融洽,而是青炎商号凭借自己青炎门的势力有点不把官军放在眼中,也许双方的上层头目关系不错,只是下面的人在相互交往之间产生过一些摩擦和矛盾,这一点是否能够让他们利用一下呢?
余一丁正想开口,这时忽然有人叫门,原来是店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余一丁连忙让二位道人也去里间回避,免得小二见了起疑。
待道人们进屋后余一丁这才应着声起身开门,刚打开门余一丁的眼睛就看直了,只见店小二吃力地将一个大大的四层食盒拎进屋内,左手还提了一个酒壶。
在余一丁惊讶的目光中店小二解释了一下,原来余一丁给他的二钱银子实在太多,一般三个人最多一钱银子就已经足够吃饱吃好,掌柜的心知遇见了大主顾,反正银钱已经到手,也不管余一丁三人到底能吃多少,只是一个劲地让厨子多做俩菜,所以才有店小二拎着那么大一个食盒上楼,这份量看起来五六人估计能够吃完都够呛,不过还算这掌柜的实诚,弄了那么多酒菜,二钱银子也是所剩无几,这下余一丁倒不愁两位道长吃不饱了。
等店小二摆好酒菜离开后道人们和二女才从里间出来,看着这么大一桌丰盛的酒菜,钟离雪乐的眉开眼笑,她是真的高兴余一丁并没有骗她,不仅住进了客栈没有住在野地,而且真给她弄了那么多好吃的,柳翠也微微诧异,她知道余一丁要给两位道长也准备晚餐,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丰盛,一时有些愣神。
而两位道人的目光则是稍带异样,他们实在不明白余一丁这是何意,不过在余一丁的示意和解释下也没多问,游方之人本就随遇而安,面对山珍海味不会惊喜,只有粗茶淡饭也不会气恼,在他们看来食物仅仅是满足果腹之需罢了。
吃饭时二女只是低头进食不语,余一丁则将那壶烧酒与两位道人一起一人斟满一杯,慢慢地喝着酒吃着菜,又把刚才自己的想法说给道人们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天残道人边喝酒边道,“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明日一早最好还是由贫道和清风道长先去城门口探查一番,若是盘查的不紧余居士再带着家眷出城,若是盘查的紧就只能再寻他法了,余居士意下如何?”
余一丁默然,现在他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如果明日真是盘查的紧他也没法,难道还能硬闯关卡不成?要是那样到时候被大晋的官府缉拿就更说不清楚了。
沉默了片刻余一丁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手中的酒杯直发呆,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众人都吃的索然无味,当然不包括钟离雪,这个妮子开心地吃了个饱,接着又服下了凌云子给她配制的药剂,这才由柳翠服侍着进了里间歇息。
见二女进屋歇息,而且现在的时辰确实也不早了,已经是亥时将近,于是两位道人再次对余一丁好言宽慰了几句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余一丁唤来店小二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盘盏,没有一点睡意的他又坐在桌前发呆,那个窥觑二女的郑培雄贼心不死居然还要飞鸽传书,何况现在他们都还未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难道就这样被困死在平西关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