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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商量完毕后余一丁便在床上调息打坐,蔡祖明见状没敢打搅他,就在自己的床榻上躺着闭目养神休息,努力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面对西洛王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手的底细没有完全摸清,夜间的行动很有可能出现意外状况,虽说已经见识过余一丁的异能,但是能够做到郡王府卫戍营的将领,不仅需要一身的真功夫,做事谨慎缜密那是必须的,因此蔡祖明绝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余一丁的万无一失上,现在养足了精神到时候也好应付。
窗外的夜色渐浓,已到了二更人定之时,巡夜的更夫隔一阵敲两下梆子,紧接着便听到“平安无事,小心火烛”的喊声,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再渐渐远去,从隐隐约约直至不可耳闻,四下里又恢复了安静,余一丁的耳中只有夏日夜晚草丛林间的那些虫鸣不时地回响。
在一刻钟前余一丁已经将神念收回,完成了今夜的修习功课,若不是县衙的馆驿距离西洛王府实在太远,余一丁的神念又只能探查到四五十丈的范围,如果此时他是在王府内打坐,完全可以依靠神念离体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点点地将整个西洛王府查个清楚,不过余一丁倒是起了这个念头,如果潜入王府后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说不定真的可以采用这个方法安全地探查呢。
就在余一丁的神念返回身体并收了功法正准备下床之时,旁边床上侧卧着的蔡祖明耳朵微动,突然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便一骨碌翻身而起望向他。
余一丁对蔡祖明的感知力和警觉性大感惊讶,要知道这位将军可不是修行者,只是一名正经八百的武者,而且将军这种行伍出身的武者又与江湖武林的武者大为不同,前者往往是大开大合临阵杀敌的粗犷路数,龙腾虎跃勇往直前指的就是这一类武者,而后者更加精细于武功招式的套路,身手敏捷反应奇快才是这类武者的特点。
何况余一丁只是收了功法身体刚刚有所动作,还没从床上下来呢,几乎是毫无声息,可是蔡祖明竟然立刻就能感知到他的异样,这怎能不让余一丁大感惊讶,随即想到早上才见过的沈月婵,那个女子也是一身的好功夫,他看得出来沈辰基是没有一点功夫的,那么沈月婵的功夫肯定不是家传,难道也是蔡祖明教出来的?
看着坐在床边望向自己的蔡祖明,余一丁连忙打住思绪,现在可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余一丁点点头,简短地说了一句,“等我消息。”
随后便起身往房门走去,蔡祖明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余一丁轻轻拉开房门,一闪身便消失在门外的黑夜之中。
……
西洛王府。
就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入夜后王府剩下的一支护卫小队就在大门口轮流值守,刘四福的小队已经全军覆灭,新的小队还没有派来,所以本来值夜的每班六人就变成了现在的三人,而且并不像白天那样站在大门外,三个人只是守在门房内,如果有人叫门才会出声询问,除此之外整个王府的宅院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由于人手不够还取消了原有的夜间护卫巡逻,加之王府坐落于镇子边缘,附近的民房也不多,四下里便显得更加静谧。
从王府大门一直到白日里西洛王会见余一丁几人的大殿,这一片都属于王府的前院,居住的主要是护卫和下人,随着夜色更深,大部分的房屋中已经看不见灯火。
而在大殿后面那一片面积更大房屋数量更多的后院中,此刻却有好些房间内透出昏暗的灯光,房间旁边的走廊中常常可以看见那种穿着蓝灰色夜行服的武者乱波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也会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经过,只留下木屐行走时发出的“哒哒哒”的声响。
后院靠近院墙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虽然其他地方还有些昏暗的灯光甚至隐约可以听见男女调笑的声音,但是在此处却是一片漆黑异常安静,围墙边立着一座人工堆积的孤零零的假山,其上点缀着一些灌木花草,旁边有几丛翠竹,紧挨着假山的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房子。
夜色中三名身着蓝灰色夜行服的蒙面人忽然鬼魅一般出现在房子门口,其中一人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随手用火折子点亮了手中的蜡烛,三个人一闪身便进了屋子,紧接着那人便反手关上了房门,将本来就很微弱的烛光一起关进了小房间,四周立刻恢复了一片黑暗。
在火光的映照下屋内的情形逐渐显露了出来,靠墙放着一些锄头铲子扁担一类的工具,还有一堆堆码好的柴禾,地上散落着一些竹筐,墙壁上挂着一些麻绳,但却没有窗户,看起来这里就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普通储物间。
三个人其中之一明显是个头目,关好门后他便指挥着另一名没有点蜡烛的蒙面人移开那堆柴草中的三垛,地面上立刻显露出一块带有把手的木板。
掀开那块木板,地面上赫然露出一个洞口,而且洞内还有微光传出。
从上面看去,这个地洞就像是一座水井,但是洞口比普通水井要宽上不少,洞口往下几寸便是一个固定在井壁上的木梯,那名掀开木板的蒙面人最先从木梯上下去,接着才是头目,等他们两个下去后,那名点着蜡烛的蒙面人又将木板盖好,把表面的柴垛恢复原状,然后便吹熄了蜡烛靠坐在柴垛旁等待歇息,直到有人在洞下敲击木板,他才会再次将洞口打开。
下到洞中的两人继续往下大约丈余,那里的墙壁上装了一个灯笼,在洞口看见的微光便是这只灯笼中散发出来的,而且到了这里两人的脚就先后踩到了地面,木梯的正对面是一个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也嵌有烛台,几支蜡烛火光摇曳,可以看见走廊的尽头是一排嵌入墙壁的铁格栅,使整个两丈多长的走廊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穿过走廊打开格栅后眼前豁然开朗,正对的是一间足有一两丈长宽的房间,此时正有一名身着蓝灰色夜行服但并未蒙面的男子坐在墙角的一张小桌子旁昏昏欲睡,小桌子上点着烛台,另外还有水壶碗筷等物,而在另一侧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各种样式的刑具,很明显这里就是一间刑讯室。
在这名看守身旁的墙面上还有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那里也有铁制的格栅,不用说,洞口里面就是关人的牢房了。
两名蒙面人打开格栅的动静让那名看守惊醒过来,他一眼便瞧见了那名头目的面巾上那个特殊的符号,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起身低头直立。
“丸山大人!”
“那两人关在里面?”
“是!”
“打开牢门。”
“是!”
看守连忙上前打开格栅上的铜锁,并点燃了另一座烛台上的蜡烛,举着烛台将烛火靠近格栅,以便头目看清牢房内的情形。
头目将脸慢慢靠近格栅,只见他正对的墙面半人高的地方分开固定着好几只铁环,每只铁环上又连着一尺多长的铁链,两名女子靠坐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双手都被捆在身后再分别连接到铁链上。
看守先一步进入牢房,将烛台搁在墙壁的一个凹槽内,然后便垂手立在一旁听候吩咐,随后头目和另一名蒙面人跟着进入了牢房。
“弄醒她们。”头目再次发话。
“是!”看守毕恭毕敬地回答。
……
在后院里还有一座最大的建筑,足有十几丈长宽,它与周围建筑的样式明显不同,如果有人去过无边海以东诸岛,见过那里夷人的居住环境,便可一眼认出这座建筑就是典型的夷人房屋,全木质结构,下部架空,只在大门正对的地方有三级石质台阶,屋顶足有丈余高,其上铺的不是瓦而是草,而且除了木制的墙面以及带有格栅的推拉门以外似乎没有窗户,屋檐下的长廊中每隔几步便有一位武士站立,看这种戒备森严的架势此处应该就是西洛王真田慎介的居所了。
此刻在这座建筑中的一间大屋子里,真田慎介正盘坐在屋子上首的一张草席之上,身体微微向右侧倾斜,只用右手肘斜倚在旁边的矮几上,他的右手托着脸颊,目光却阴鸷地望着下首,那里两边跪坐着几名武士,而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此刻正仰面躺倒在地,脸上浮现出一层灰黑的颜色,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可是如果余一丁在场的话,他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在坤阳城荒宅中自杀的那名疑是乱波的女子!
“新川君,对于绘里小姐的死你怎么看?”半晌之后真田慎介才语声低沉地问道。
“真田殿下,山冈绘里负责侦查坤阳城驻军主将的将军府,城中那处荒宅是她的落脚点,据说出事当晚她被将军府内的卫士察觉,随后便隐藏在荒宅内伺机行动。至于她死亡的原因,属下已经派人查验过绘里的尸身,她是服毒自杀,而且死前并未遭到任何拷问。”下首一位名叫新川武太的武士立即直起身子低头恭声答道。
真田慎介闻言皱眉不语,这时房间的门被拉开,白天一直陪伴在西洛王身侧的那名中年人走了进来,那几名武士看见他后全都恭敬地低头行礼,中年人并未理会这些人,只是对着上座的真田慎介微微点了一下头。
真田慎介这才面色稍稍舒缓,连忙说道,“丸山大人,快快请坐。”
丸山隆二边往上首走去边沉声对新川武太说道,“新川君,绘里小姐是你的下属,也是此次随你来到大晋的下忍中的佼佼者,你刚才所言我在门外都听见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绘里小姐为何会失手?坤阳城中是否来了更加厉害的大晋武者?守城军队是否已经有所察觉而加强戒备?这些情报你可知晓?”
新川武太连忙答道,“回丸山大人话,据接应山冈绘里的人称,事发当日有一队平洛郡城的王府护卫赶往坤阳城,最后去了将军府,山冈绘里也是因此而被发现,据说那队人中有一名修行者。另外坤阳守军因为山冈绘里暴露才下令全城戒严,并非是为城防做准备,属下随后派出去的乱波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回。”
丸山隆二走到真田慎介的身边跪坐一旁,他是真田慎介的父亲真田玄一郎的幕僚重臣,也是一名上忍,这次因为真田慎介前往大晋成为质子,同时平洛郡各个矿场的夷人暴动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闪失。
基本上可以说这次暴动将直接决定真田部族的前途命运,如果成功,真田部族不仅可以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而且还能占据大陆沿海的一片土地,那样的话就算有了一块跳板,真田部族借助这块跳板可以随时扩张领土。
可是一旦失败,不仅大晋会给予部族沉重的打击,就是其余的夷人部族也会落井下石,到时候整个真田部族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两种结局天壤之别,因此真田慎介的身边肯定不能缺少一名多谋善断的谋士,于是丸山隆二便以真田慎介仆从的身份被主君真田玄一郎派往大晋。
丸山隆二听完新川武太的汇报后思索了片刻又说道,“新川君,此事绝对不可轻视,你的人还要继续加紧对坤阳城的探查,有任何异常及时汇报。”
新川武太连忙应声道,“是!”
丸山隆二想了想又对下首其余几名武士说道,“现在距离起兵只剩五天,石川、中岛、小野和谷口诸君,你们负责各个矿场的联络,要让你们的人密切注意矿场守卫的官军,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只等殿下的号令一出即刻起兵歼灭官军,然后迅速向洛西镇汇合。另外要特别留意那名大晋朝廷派来巡查矿场的官员,必要时协助额田君将此人擒获!”
下首几位被点到名字的武士连忙像新川武太那样齐齐直起身子低头应道,“是!”
丸山隆二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真田慎介说道,“殿下,刚才我已经询问过从坤阳城返回的乱波,也审讯了那两个女人,她们是从坤阳军营中被带出来的,至于为何要抓她们,据三名探查军营的乱波所讲,他们从军营返回落脚点荒宅时正巧碰上这两个女人和一名男子从那里离开,等三人走后他们再进荒宅便发现了山冈绘里的尸体,而那三人正是前往军营,那名男子进了军营便一直待在守将的大帐,三名乱波只好找机会将这两个女人抓了回来。”
“哦?”真田慎介诧异,“难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这三人杀了绘里小姐,然后再去坤阳军营报信?”
“不是!”丸山隆二道,“她们根本不知道山冈绘里的身份,而且绘里没等那名男子用刑便自尽而死,这一点从绘里的尸体上也看得出来,并且我审讯时那两个女人自称从大梁而来,只是路过坤阳,我们的人已经搜查过她们的随身物件,看起来这两人都是大陆的武者,但是从其中一名女子身上搜出了这个。”
丸山隆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递给真田慎介,这正是临云郡王府的信物,而且钟离雪身上的这块比余一丁的那块更加圆润剔透,品质也明显高于那块,不为其他,只因钟离雪是郡王之女,这是她和钟离宇从小便随身佩带之物,品相做工肯定都是最好的两块。
真田慎介疑惑地低头看看玉牌,又抬头看看丸山隆二,他不明白这面玉牌能说明什么。
“殿下,您是初次来到大陆,所以不认识这面玉牌不足为奇,但是我手下的乱波早在几年前就混入海上被俘的部族人员当中潜入大晋以及周边各国搜集情报,据我所知,这面玉牌确实是大梁临云县郡钟离郡王的信物,持有此牌的人绝对是这位郡王最为亲近之人,除此之外,另一名女子身上还有一物。”
说着丸山隆二又将从柳翠身上搜出来的那柄刻有“忠勇杀敌,以资嘉奖”字样的短剑拿出来再次递给真田慎介,接着说道,“这是大梁朝廷给战功卓着的人员奖励的佩剑,看其新旧程度我推断是半年前的库赛人进攻大梁临云县郡的那场战争,可能与两个女人同行的男子就是在此战中获得战功并受到嘉奖,此人大概也是临云郡王府的人,这也和那面玉牌所显示的身份互相呼应,因此我断定他们三人就是大梁临云郡王府的人。”
真田慎介闻言不禁连连点头,丸山隆二又道,“殿下,试想一下,大梁临云郡王府的人怎么会帮助大晋来抵抗我们真田部族?所以我判断这两名女子所言不虚,此三人也不足为虑,只不过绘里死的就比较可惜了。”
真田慎介沉思道,“既如此,那么就请丸山大人让手下将这两名女子秘密处死便好吧。”
“殿下,不可!”丸山隆二伸手阻止道,在真田慎介疑惑的眼神中继续道,“现在既然知道她们是临云郡王府的人,那就更不能轻易杀死了,如果以后我们真田部族在大陆占据了一片落脚之地,这两个女人还有用处,殿下说是不是?嘿嘿嘿……”
此刻已经连续使用了三张隐身符才潜入到此的余一丁正躲在房角的屋檐下,透过两片结合的不是很严密的木板缝隙一直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屋内人说的是夷人的语言,余一丁当然一句也没听懂,可是当丸山隆二拿出玉牌和短剑时他便眼神一亮。
总算是找到这两个妮子了,可是她们俩被关在何处,是否平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