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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坤阳东城,从临时郡王府大门一直到东门的街道两旁全是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条大街全都被戒严。
街道两旁已经看不见夜间在此地歇息的乡勇团了,此刻他们都被派到了城墙上去值守。
这一片的街面上偶尔有一些早起的居民百姓或者行人经过,也全都被禁卫军阻挡,大伙都不清楚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只得三五成群地站在街檐下不住地四下观望,一些人还在不停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过多久,就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街边的人们连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发声处望去,维持秩序的禁卫军赶紧将手中的长枪横起,不停地将涌向街道中央的人群推回到两旁,口中还不断地大声呵斥着。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足够六匹马并排而行的街道上远远地走过来一队骑兵,领头的正是参加了昨夜李盛酒宴的那名飞龙营副将。
此人全身披挂,左手捏住缰绳,右手拎着一只丈许长的亮银枪,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时不时地环顾左右,平静地目光中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杀气。
他身后的骑兵队伍是并排而行的五列纵队,全部由重甲骑兵组成,不仅是骑士们全副武装,手持长戈,就连那些战马也像昨日飞龙营入城时那般全身披挂甲胄,除了马蹄声响以外,还有铠甲摩擦时发出的“哗哗哗”的响声……
一千人的骑兵队,从禁卫军大营中出来后,一路上吸引了太多行人的目光,虽然有些人昨日已经见识过飞龙营入城地情形,而且今天出来的骑兵队也只是整个飞龙营的五分之一,但重装骑兵的沉重气势仍旧惹得周围的百姓好奇地驻足观望。
骑兵未到之时还能听见街道两旁的嗡嗡人声和戒严军士的呵斥声,但是当骑兵队伍经过时,街边众人全都大气不出地望着秩序井然地列队往东门而去的骑兵队伍,就连那些维持秩序地军士们也不禁扭头观望。
哒哒哒、哗啦、哒哒哒、哗啦、哒哒哒……
队伍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街面上除了马蹄声和铠甲声以外也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这支骑兵队伍占据了绝大部分街道,足足有一两里长,一直用了两刻多钟的时间才走完从禁卫军大营到东门的这段路程。
可是等到骑兵队已经全部出了东门,负责在街道上戒严的那些禁卫军仍旧没有收队的迹象,这下被挡在街道两旁的居民百姓们反而更加好奇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所有人都聚集在街道两旁没有离去。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远处又响起了马蹄声,其间还夹杂着车驾前进时发出的吱扭吱扭的声响,听这个动静又是一支队伍往东门而来。
围观的百姓们仍旧好奇地再次伸长了脖子往远处观望,而那些军士也只有举着长枪再次吆喝着将众人往后推。
不一会儿那些马蹄声和车驾声的响动越来越近,围观的人们终于看见了从街口转过来的队伍,很明显这支队伍不是从北城大营而来,大伙还在猜测这次来的又会是什么人时,马匹车驾已经渐渐走近。
这支队伍主要由马车组成,前后共有二十架马车,每架马车的两旁都有四名护卫骑马跟随,紧紧将马车护在中间。
但是首先映入围观人群眼帘的却是铁振堂、李盛、赵衡和郡守四人,他们每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余一丁带着柳翠钟离雪和林梦瑶,他们四人也各自骑马,再往后才是马车和护卫队伍。
先前的重骑兵队给人的感觉是肃杀之气,所以围观的人们全都大气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带甲骑士从众人眼前缓缓走过。
而这队车驾却有所不同,那些护卫们一身劲装打扮,明显不是官军,而且所有马车的窗帘全部紧闭,除此之外,大伙竟然还能看见三位漂亮的姑娘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这个景象虽然令那些围观的人们大感吃惊,却也大饱眼福,漂亮女人的出现总是会让围观民众心情舒爽的,于是便少了一些拘谨,多了几分轻松,街道两旁的人群中也不像刚才骑兵队经过时那么平静,又有了一些低低交谈的人声。
好在骑在马上抛头露面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铁振堂以及两位将军和郡守还有余一丁自不必说,就算是柳翠的小脸上都丝毫没有扭捏之色,不时还扭头跟左右两边并行的钟离雪和林梦瑶低声交谈几句。
围观的人们不住地对着骑在马上的三位姑娘评头论足,更有一些人是从郡王府那边就一路跟随车队跑过来看热闹而来,沈辰基来到坤阳城这件事并非所有人都知晓,但是知道他来到坤阳城并居住在那座临时郡王府的人也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一部分这样的人,现在郡王府中出来这样大规模的一支车队,人们不禁猜测是不是沈辰基又要离开坤阳城了,前一夜东门这边才发生了激烈的战斗,难道这么快官军就已经将夷人歼灭了?否则以郡王的万金之身岂能亲自赴险?
可是不会有人给老百姓解释什么,他们也只能在私底下胡乱猜测一番,无论真实情况怎样,反正前脚大伙都看见飞龙营的骑兵队率先从东门出城,后脚郡王府的车队也紧跟着往城外而去,至于城外的那些夷人暴军此刻躲在哪里就不需要老百姓们操心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京都的援军已经到达,此刻城内官军兵强马壮,那些夷人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坤阳城确保无忧,百姓们不会遭受刀兵之苦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昨日一整天,李盛往城外的各个方向都派出了数批探马,只有前往城西的探马回报,在坤阳城以西的山区内发现了夷人踪迹,他们在距离坤阳城十里的山林中驻扎,但具体人数不明。
一支千人的飞龙营重骑兵,又是在城东大片的平原之地,可能面对上万人的步兵都不怵,更不要说真田慎介目前只有不到五千的步兵。
赵衡交给手下那名副将的任务就是出城搜寻夷人踪迹,顺便为沈辰基的车队警戒,直到郡王他们平安离开坤阳城二十里后再返回城内,到那时就算真田慎介的部队想要追击沈辰基的车队恐怕也难以做到了。
车队来到东门后,一名值守城门的校尉军官小跑到李盛几人跟前,单膝跪地道,“禀报李将军!飞龙营鹰骑已出城,目前没有传回任何警示!”
“很好,门楼加紧瞭望警戒,待车队出城后立刻关闭城门,下去吧。”
“是!”
校尉又是一溜小跑着返回城头,李盛等人这才催马缓缓进入瓮城。
待到车队全部出了外城门,瓮城内已经传来内城门关闭时发出的轰隆隆的响声。
余一丁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见大约在一里外已经列阵的飞龙营骑兵队,黑压压地站成了一大片,想必就算此时有夷人埋伏在东门外也不敢造次,在平原地带,那些暴乱的夷人又只能算是轻步兵,如果面对重装骑兵的冲击必将是遭受灭顶之灾。
此刻李盛几人已经下马,全都来到第二架马车旁边,赶车的护卫已经掀开车帘,守候在一旁的侍从连忙取来垫脚凳,将沈辰基扶着走出马车。
李盛、赵衡和郡守三人立刻下拜参见。
只听李盛抱拳朗声道,“禀告郡王,飞龙营鹰骑已在附近巡视警戒,他们将保护郡王车队离开坤阳城二十里外再返回本城,祝郡王一路平安!”
赵衡和郡守连忙跟着道,“祝郡王一路平安!”
沈辰基点头微笑道,“如此便好,免礼平身吧。”
三人应道,“谢郡王!”
铁振堂站立一旁并未说话,这时余一丁带着三名姑娘也下马走了过来,可是来到沈辰基面前后,他只是拱手抱拳道,“郡王在上,草民就不跟您客气了,我们跟着车队前行到前方往渡口的岔路时便往南去,还望郡王一路保重!”
余一丁确实没有给人行跪拜礼的习惯,站在一旁的赵衡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看了一眼李盛和郡守,见他们二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微微偏头皱眉,在他这种恪守礼数的封建武将眼中,余一丁的这种行为确实算得上目无君王,只不过他也知道余一丁是一名修行者,可能本就不拘泥于世俗的礼数,更何况沈辰基对此都没有任何不满,赵衡就更不会多事了。
“哎呀,余仙人当真不同本王一起返回偃师吗?”沈辰基带着一脸的遗憾问道。
“实在抱歉,草民确实有事需要前往望桑和余桐一趟,还请郡王见谅。”余一丁再次拱手歉然道。
“余仙人这是说哪里话,本王可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唉,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王也祝愿余仙人一家人和你的朋友一路顺风吧。”沈辰基微微叹息道。
“多谢郡王!待到那边的事了,草民还是要返回老家的,到时候我可要去偃师拜见郡王,还望郡王不要闭门谢客啊,嘿嘿嘿……”余一丁带着微笑说道,能结识上一位大晋的郡王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嘛。
“哦?如此甚好,本王求之不得啊,就是怕仙人回到偃师时估计夷人的暴乱已经平定,到那时本王也该返回平洛城了,还望仙人有朝一日返回大梁路过平洛城时莫要忘记来我的郡王府小坐啊,呵呵呵……”沈辰基闻言欣喜道,昨夜里王道人已经将余一丁的厉害之处告诉了他,沈辰基听得是目瞪口呆,不过这位郡王还算是一位忠厚长者,既然已经答应让余一丁离去,而且又不是离开了他就不行,沈辰基还做不出来强留余一丁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一定、一定!”这下余一丁是真心高兴地答应了沈辰基。
二人这就算道过了别,于是沈辰基又转向李盛几人道,“接下来坚守坤阳城的重任就有劳二位将军和袁大人了,还望诸位同心协力,一举全歼这股夷人。”
李盛三人异口同声道,“请郡王放心!”
“那好,本王也没有什么多说的了,尔等也请速速回城坚守岗位。”
三人再次答道,“遵命!”
说完沈辰基就在身旁侍卫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看样子车队就要准备出发了。
到了这时铁振堂和余一丁才同李盛几人一一作别,双方再次客套了一番,然后各自上马,这个时候车队已经缓缓地向前移动起来,几个人又拱手抱拳互相道了声珍重,余一丁铁振堂等人这才拨转马头一抖缰绳,跟着车队往东而去。
又走出了数十丈,余一丁回头时还能看见李盛几人骑在马上手搭凉棚朝他们这个方向遥望,他和铁振堂便朝那几人用力挥了挥手,那三人也一起挥手,两人这才从车队的尾巴上奋力策马向前奔到领头的位置,与那三名姑娘一起齐头并进……
五里路并不算远,没用多长时间车队便来到一处岔路口。
这次余一丁率先下马,跑到沈辰基的马车前叫道,“郡王不必辛苦下车了,草民这就向郡王辞行,祝郡王一路平安!”
沈辰基可没有听余一丁的,侍从也赶紧从马车厢后面取下踏脚凳,再次扶着沈辰基下了马车,他知道余一丁要做什么,这个时候继续坐在马车内也不合适。
没想到王道人也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从后面的一架马车中出来,余一丁本来是冲着第一架马车去的,但是转眼间便看见了老道,连忙快步迎了过去。
“道长有伤在身,何必还要下车呢?”余一丁略显嗔怪地看了那两名侍卫一眼。
“余小友于贫道有救命大恩,刚才人多嘴杂,贫道实在不方便下车言谢,何况贫道的伤势小友岂能不知?都到了这里,眼看你我二人就要分道扬镳,贫道又岂能在车内安坐?小友说是也不是?呵呵呵……”王道人微笑着说道,前夜郡王府中一场恶战,老道终于见识了余一丁的恐怖能力,现在对他那叫一个钦佩得五体投地。
余一丁跟着笑了两声,这个话他没法接,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随便与老道应付了两句,便不再跟他客套,转身又向第一架马车走去,那架马车里盛放的是蔡祖明的棺椁!
等他到了马车边上,沈辰基、铁振堂以及三名姑娘都已站在车厢后面,一名侍卫上前将马车的后厢门打开,又掀开一道布帘,棺椁的一角便显露了出来。
又有侍卫搬来一张条案,摆上了香炉和烛台。
余一丁接过柳翠递给他的一炷香,就着点燃的烛火引燃,然后挥手熄灭了三支香头上的火苗,双手合十,将那炷香夹在手中,庄重地朝着蔡祖明的棺椁拜了三拜,口中轻声说道,“蔡将军,这次我的夫人被夷人劫持,多亏将军鼎力相助,这才使得她们二人有惊无险,全身而退,你不仅是我的好兄弟,还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余一丁深感将军大德!”
说着他就对着蔡祖明的棺椁深深一揖,半晌没有起身……
过了一阵余一丁终于直起了身体,将那炷香插在香炉中,一边插着,一边又轻声叹了口气道,“唉!将军身为四品武将,在守城之战中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这才以身殉职,实在是……,唉!”
余一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顿了顿才用更小一些的声音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愿将军早登极乐,往生净土,开始下一世的轮回吧……”
说着余一丁已经在用手背擦拭眼角了,见此情形铁振堂也是低头叹息不已,而沈辰基望着余一丁的背影已经微微有些动容……
不用余一丁嘱咐,柳翠和钟离雪已经各自从侍卫手中取过一炷香点燃,默默地站在余一丁身后双手合十低头垂目,一起祭拜。
“跪下。”
余一丁低声说道,两个妮子很听话地就跪了下去,钟离雪虽然有些时候会耍一些小性子,但是成了余一丁的女人之后她也越来越体谅自己的男人了,何况她本就是王府大小姐,该有的礼数她比柳翠还清楚,蔡祖明对于她们俩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他还活着可能无需多礼,可是面对死者,跪拜一下也是应该。
“余仙人,这又是何苦?……”沈辰基欲言又止。
“救命之恩,不敢相忘!”余一丁沉声说道。
沈辰基身体微微一震,他实在不知道余一丁这话是说给蔡祖明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说起来余一丁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铁振堂已经在一旁搭话道,“余兄弟,不要忘记你我之约,来日到了京都,千万要去禁卫军校场找哥哥。”
“一言为定!”
余一丁说完这句,又朝着蔡祖明的棺椁拜了拜,然后才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四方揖,朗声道,“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沈辰基、铁振堂和老道皆拱手道别。
至此坤阳城诸事皆了,余一丁不再犹豫,率先翻身上马,三个姑娘连忙跟随,余一丁骑上马后再次抱拳道,“再会!”
说完便一拍马屁股,头也不回地朝渡口方向的岔路而去,三个姑娘也赶紧跟着他一溜烟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