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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那名修行者像是下意识问出这样一句话。
这也难怪,刚才他喊出芸儿的名字,却被月灵子一口否定,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也许眼前的女道士仅仅只是长得像芸儿,谁知接下来月灵子的话不仅令余一丁大吃一惊,就连这位修行者也深感惊讶。
经过两人简短的几句交流,哪怕他们之间互相都认错了人,但也没有继续再动手的可能性了,因此余一丁在震惊之余终于放下心来,进入了看戏模式,毕竟眼前的场面极有可能是父女相认的桥段,虽然余一丁实在想不通月灵子和这名修行者之间怎么会有那样一层关系……
“你刚才叫我什么?”那人回过神来再次问出了一句,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月灵子眼中的泪水仍旧不停地涌出,划过她刚刚使用秘药后已经被涂抹的乱七八糟的脸庞,余一丁实在佩服月灵子的易容药物,本来一个有棱有角的男性面容,经过那种药物的胡乱涂抹之后,立刻就恢复了她的女性容颜,这时的月灵子不仅眼睛看起来大了许多,眉毛也多出了几分女人的阴柔,就连面庞的线条都柔和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转瞬之间变了个模样,立刻从一个青年道长变换成一名面目娇好的柔弱女子。
“你不是我爹爹?那你怎么会有墨弧和炷玉?”
那名修行者的话让月灵子本来激动的心情也稍稍有些平复,不由地抽了抽鼻子,眼泪也止住了,不过脸上仍旧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继续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一阵沉默,那人才再次开口。
刚才月灵子说出两样暗器的名称时声音很小,只能让身旁的余一丁听见,那名修行者之所以来到他们二人面前让月灵子恢复女儿容貌,并非是听见月灵子叫出暗器的名字,而是惊讶于她收走暗器的手法,再加上恢复容貌后的月灵子真的很像他原来的女人,所以才会失声喊出“芸儿”两字,但是月灵子否认后他立刻明白确实是自己认错了人,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的芸儿再怎么青春永驻也不可能是一名如此年轻的女子啊。
不过听见月灵子一口便道出两件暗器的名字,那名修行者已经有点失望的心情立刻再次激动起来,他的心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仍需确认一下,所以在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后便再次发问。
“我叫北宫桑柔。”月灵子低声回答。
余一丁心惊,这位女道士的名字怎么这么像是夷人的名字?难道她并非大陆人,而是来自无边海东边的那些小岛?况且此女身怀术法,明显也是修行之人,莫非真的是真田慎介的手下,也就是那些神出鬼没的乱波之一……
余一丁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一堆想法,不过这也难怪,实在是月灵子的俗家姓名太过特殊,不能不让余一丁朝那个方面去想。何况就算是女乱波他也不是没遇见过,坤阳城荒宅里那名女乱波就是死在余一丁的手中,现在真田慎介的人马又在攻击坤阳城,昨天下午在青乌镇码头被劫时余一丁就想到过有可能是乱波所为,此时又听见月灵子的姓名,不由得余一丁不想多。
脑中闪过那些念头后,余一丁连忙又望向那名修行者所处的位置,此时那人的身影仍是朦胧一片,只是在逐渐稀薄的晨雾中依稀有个大致的轮廓。
眼下原本敌对的双方已经全都没有了敌意,而且月灵子和那名修行者也进行了数次问答交流,就算双方全都认错了人,可是为什么那人还要继续使用隐身术呢?他让月灵子露出本来面目,可是自己却仍旧藏头遮面,如果月灵子真的同那人有某种关系,不露出本来面目又何谈相认?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在此时此地实在太过敏感,就算是为了安全起见也必须更加谨慎,毕竟只是月灵子有可能同他有关系,余一丁仍旧是一名外人嘛,所以那名修行者才会继续藏头遮面?
余一丁继续胡乱猜测,看不见那人脸上的神情,当然也就判断不出此时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余一丁的心中已经暗自警觉了许多。
余一丁尚且如此,月灵子自然也看不见对面那名修行者的面目,所以回答完对方的问题后便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满眼都是期盼之色。
从认出那两件暗器之后她便一直带着某种激动的心情,对于那名修行者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现在就在等待着对方给她揭晓答案了。
可是接下来却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对面那名修行者半晌都没有言语……
“余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道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余一丁没想到对方开口竟然并未理会月灵子,而是直接对着他说话,心头再次一惊,脑海中又想起刚才冒出的那些念头,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下不仅仅是警觉了,无形罡气瞬间便再次施放出体外护住全身。
“不知有何见教?”余一丁冷声问道。
“余先生不必紧张,我对阁下没有敌意,你也伤不到我,只是有些话我要单独与阁下聊聊。”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余一丁那副戒备的模样,那名修行者的口气听在余一丁的耳中也感觉到带有几分轻视和调笑,他却不清楚对方会有什么话还需要单独和自己谈。
不过还没等到余一丁有所表示,一旁的月灵子又弱弱地开口道,“我虽然不是你口中的‘芸儿’,但是小女子随母姓,我的母亲名为北宫芸,不知……”
“你我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说,余先生,这边请。”
那名修行者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月灵子的话语,随即那道淡淡的身影便以步行的速度往一旁走去,不过余一丁瞧得仔细,在月灵子说出她母亲名字的时候,那道身影明显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抖动……
那名修行者已经两次使用名为炷玉的活物暗器出手,虽然第二次攻击连暗器本身也被月灵子收走了,余一丁却不能确定对方身上是否还会有那种东西,到目前为止,那人似乎也只有这种手段可以对付余一丁,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夷人,只是想将余一丁诓骗到一旁而痛下杀手,在那么近的距离上突施冷箭实在会令余一丁防不胜防。
正因为有此顾虑,余一丁有些犹豫,眼神在月灵子和那道身影之间瞟来瞟去。
“余先生乃是高人,莫非还会惧怕同我说上几句话?”那人开始激将。
“我怕你没安好心啊。”
余一丁心头这样想着,嘴上却道,“刚才你自己都说过了,你我二人素昧平生,咱俩之间有什么可说的?若是要将银票还我,就在此地也可以啊。”
话音刚落,一张银票凭空出现,就那样晃晃悠悠地朝着余一丁飘了过去,到了面前,余一丁伸出手一把将其抓住,低头一看,正是那张印有“宏晋银号”四个字徽记的五百两银票。
“余先生,这张银票你先收下,我还有几个问题向你求教,请!”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都还不愿意现出真身吗?何必还要遮遮掩掩?”
余一丁说着便望向月灵子。
果然,这位女道士听了余一丁的话后眼中的希翼之色更浓,本来她也在奇怪这名修行者为何不理睬自己,反而一味地要跟余一丁私下交谈,如果那人露出真面目,也许她还能看出一些端倪。
“呵呵呵呵……”
嘶哑的笑声再次响起,不过虽然余一丁和月灵子都听得出来笑声中带着一股悲凉的味道,却不知道这种悲凉的情绪因何而来。
如果月灵子真的是这人的女儿,此时父女相认,他完全是极为高兴才对啊,那就应该是开怀大笑嘛。再退一步讲,哪怕最终确认月灵子不是他的女儿,那也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完全没有必要在余一丁二人面前有如此的表现啊。
何况现在双方似乎都处在一个互相探查的阶段,余一丁只不过是让此人收了隐身术现出真身,也是为了更直接地求证身份,这应该算不上是过分的要求吧?
……
一阵笑声过后,那名修行者却迟迟没有其他的动静,但余一丁和月灵子都很清楚他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月灵子眼中的期盼之色渐渐被焦急和失望代替,而余一丁在凝视着那道身影的时候却突然间生出另外一个念头!
刚才因为是临阵对敌,就算对方使用隐身术,余一丁也不敢贸然使出神念离体探查对方的踪迹。毕竟他的神念离开了身体之后,肉身便成为了一具不能移动任人宰割的活靶子,而眼前的对手又非常厉害,那个活物暗器就是个例子,连无形罡气都防不住,万一在余一丁使出神念离体,肉身失去了所有防护之后,对手用其他的雷霆手段突然发难,三下五除二便将余一丁毫无防备的肉身毁掉,这绝非是危言耸听。
到那时余一丁的神念将去何处安身?况且他又不会夺舍之法,没办法像这名修行者夺舍明月的肉身那样另外找寻一具躯体进行夺舍,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就会变成一个飘荡在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
余一丁可不敢冒这个险。
但眼下却是一个好机会,那人同月灵子是否真的是一对父女姑且不说,此时这人的情绪有所波动却是事实,何况余一丁收下银票后也没有要跟他拼命的迹象,那么对方就算想要杀死余一丁也没有立刻动手的理由和时机。
既然此人要求余一丁借一步说话,也说明哪怕他想要对余一丁下狠手也不会选择在月灵子面前,就算他真的是真田慎介手下的夷人乱波之一,在面对有可能是自己亲人的月灵子时,大概也会有所顾忌吧?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否则此人可谓禽兽不如了,既如此,则完全可以直接动手,何必再同余一丁讲那么多废话?
现在此人迟迟不敢露出本来面目,而且又不离开,看样子似乎是他的内心正在犹豫挣扎,那么余一丁就可以利用这名修行者发呆的这段时间迅速用神念探查一下对方的底细,这也算作是一个好机会啊。
余一丁的心头有了计较,眼见那名修行者的身影仍站在原地发呆,这个机会也许转瞬即逝,于是他立刻使出了神念离体,眨眼间一道神念便直接漂浮在头顶三尺的半空,随即百丈范围之内的一切情形尽在余一丁的掌握之中。
现在余一丁可没有工夫探查这方圆百丈的范围,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那名修行者吸引了,就在他面前一丈多远的地方,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低头发呆,似乎正在沉思。
此人须发散乱,大半张脸都被浓密的头发和络腮胡须遮盖,甚至就连他的眼睛也躲藏在两道粗重的眉毛和几缕额发之下,更为可怖的是,此人的脸上还有三道自上而下的伤痕,仿若三条暗红色的粗长蚯蚓醒目的趴在他的脸上,令人观之触目惊心!
特别是最右侧的那一道伤痕,从那人的额头正中斜斜而下,直接划过他右侧的眉眼,几乎将他的右眼弄瞎,然后顺着颧骨一直延伸到右颌下方,最后消失在脖领之中。
这三道伤痕又给此人平添了几分狰狞!
可是就在这副让人看了可能就会做噩梦的面孔之上,此时他的双眼却显现出一副悲哀寥落的情绪,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总算见着了自己的对手,此人的尊容确实令余一丁暗暗吃惊,他也猜测那人是否就是因为容貌的原因才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哪怕月灵子真的是这人的女儿,以他现在这副模样,只要显露出真实面目也许就会吓着月灵子。
“唉!这也许就是眼前这位疑是月灵子老爹的修行者说不出来的苦衷吧。”
这样一想余一丁便有些释然,于是静下心来继续观察那名修行者。
见过了那名修行者的面容后,余一丁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那人的身体之上,看起来他比余一丁要高出半个头,但整个人似乎并不强壮,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灰白长衫,虽然合身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给人一种清瘦高挑的感觉。
当余一丁的目光继续向下来到那人的脚部时,看见的却是一双赤足,那人居然没有穿鞋,更令余一丁感到奇怪的是那人的一双脚板却并没有直接踩在地面上,而是距离地面足足有一两寸之高!
“奶奶的!怪不得看起来比我高了不少,原来是作弊啊!”余一丁在心头暗自骂道。
等到余一丁骂完之后才忽然反应了过来,莫非此人除了使用隐身术掩藏真实面目以外,同时还在运用御气术,以便自己能够脚不沾地?没看见别人都没鞋穿嘛,光脚站在地上多不舒服。
可是下一秒余一丁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
足不沾地,而且距离地面只有两寸高,这哪里是御气术,分明就是一个鬼魂啊!
到了这个时候余一丁猛然间又想起刚才那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看来我确实离开这尘世太久了,久到已经让这个世界认不出我了……
当时那人说话的口气以及随后发出的笑声也如同刚才的笑声一样,透露出无尽的苍凉和悲哀,却隐隐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之意。
“难道这人所说的‘离开尘世太久了’指的是他已经死去了很长时间?”
余一丁不禁目瞪口呆!
想当初为了对付郑培雄豢养的鬼物多罗,余一丁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历经千辛万苦才取得胜利,甚至可以说赢得非常侥幸。而眼前这人在夺舍明月的肉身后,虽然遭受到余一丁的气指攻击,哪怕明月的肉身都已经被重创,可是此人立刻甩掉这具身体,却依旧表现得生龙活虎,并且在接下来同余一丁的拼斗中丝毫不落下风……
怪不得他敢大言不惭地说余一丁根本伤不了他,只因余一丁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活人,而是一个鬼魂!
既是死物,何谈受伤?!
谁听说过鬼魂会受伤?何况是如此面目狰狞的恶鬼!
片刻的恍惚之后余一丁赶紧稳住心神,立刻将自己的神念收回到体内,幸好此时那人仍然没有动静,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余先生,多说无益,有些事情我只想同你私下谈谈,我在那边等你。”
那人终于再次开口,说完之后立刻就往一旁走去,余一丁和月灵子全都感觉的到那道依稀的身影已经开始移动,朝着另外一边缓缓而去……
“这位前辈,能否将你的名字告知小女子!”月灵子像是鼓足了勇气,语速很快地低声说出这些话。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我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说。”那人淡淡道,口气依旧不容置疑,却并未停下脚步。
“不知前辈是人?还是鬼?”
余一丁说话的声音同样不大,却像是一枚震天雷突然爆炸一般,直接将月灵子炸的不知所措!
只见这位可怜的女道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再次微微张开,下意识中连忙伸出一只手去捂嘴。
而那个正在移动的身影也猛然间停了下来。
“此话怎讲?”那人的语气仍旧很淡。
“我的神念可以探查到前辈。”余一丁的声音依旧很小。
“哦?大晋居然又出了此等人才,竟然能够探查到我的残念?”那人的口气很意外。
“残念?”余一丁更加意外。
“既然余先生乃是人杰,看来我们更要去那边好好谈谈了。”那人的语气再次恢复了平淡。
但下一刻余一丁忽然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机,令他的寒毛直竖,小心脏也禁不住“扑通、扑通”猛烈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