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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是皇上给楚陌离开京城的最后期限。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同我一起离开？”风苑内，华风不解的看着小红。
“以往公子同王爷离府，奴婢也不会跟着的。”小红理所当然的道，“且此次是回崇州别院，伺候公子的绿芜妹妹是个很是贴心的丫鬟，定会伺候好公子的。”
再贴心又能怎样？于他来说不还是个陌生人？华风狠狠的沮丧了一阵，颇有些不舍：“既然如此，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风苑。”
“是。”小红边说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缀着红色丝线的淡黄锦囊送到他面前，“这是……前些日子奴婢出府为公子求的平安符，公子定要随身携带，如此才能……”小红目光有些闪烁，“才能护公子周全。”
华风接过锦囊放在手心仔细的看了看，而后随手放入怀中：“多谢。”
“公子！”小红在华风转身出门的刹那猛地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脸色白的有些难看，”公子，若有一日……若有一日奴婢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希望你不要生奴婢的气。还有……”
看来当真是离别在即，就连向来都不多话的小红此刻话也难得多了起来。华风唇角微挑，耐心询问：“还有什么？”
“还有，公子近来照以往变了很多，奴婢……奴婢更喜欢如今这样有人家烟火味道的公子。”
华风抬手在她发顶拍了拍：“小红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还有……”他学着她一般顿了顿，唇角弧度加大露出个灿烂的笑，“我也喜欢如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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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风一直觉得被赶出京城应是个憋气又窝火的事情，可此时一见楚陌，竟发现他脸上一丝窝火也无，唇角轻挑弯起了满满的喜悦的弧度。
马车上，他方坐稳就忍不住问：“离开京城你就这么开心？”
“当然。”
既然离开京城能让他这么愉悦，那为何还要一直在京城呆着？楚陌这人，有时根本不是一个奇怪能形容的了的。马车稳稳的向前走着，华风随手掀开窗边的小帘看了看前方骑马的逐浪同逐月：“虽然天已开始渐渐转暖，但毕竟寒风仍有些凛冽，马车如此之大为何不叫他二人一起？”
“爷不喜欢与人同坐。”楚陌的回答丝毫没经过大脑。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华风瞪圆了眼睛用食指指着自己。
这次楚陌倒难得的想了想，经过深思熟虑一般的点了点头：“不男不女的爷还真有点为难。”
“……”果然，远离楚陌珍爱生命这八个字一点没错，不然保不准何时没被那些刺杀他的人杀了，也会被他一不小心气死。
此次离京楚陌只带了逐月与逐浪，加上一个车夫，他们一行总共才五个人。若当真遇到有人行刺，想必他们也能应付的来，这个他倒是无需担心。只是……今早出门前曾听小红说过什么崇州别院，那是个什么地方？
耐不住心下好奇，华风张口问：“我们要去哪里？”
楚陌靠着椅背摇着折扇，整个人说不出的悠闲自在，就连声音都轻松无比：“回家。”
回家？回家……听他的语气，相信他口中的那个“家”应是个让他眷恋无比的地方。家，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字，每每咬在唇边都会流露出一股温暖的味道。
“还有家可以回，真好。”他由衷感叹道。
谁知楚陌竟突然轻嗤一声，打破了他这点感慨：“人都没了只剩个空宅子，这样的家……也好？”
人都没了，只剩个空宅子，若是放在以往的他身上，或许会觉得不好。但……毕竟经历了这么多，过了这么久，好多事情随着慢慢看淡后变得可以看的开，所以于如今的他来说，人都没了若他还能回到那个宅子里去，毕竟还会有些回忆罢。
即便那回忆，只是徒增伤感。
心思辗转后，华风仍旧道：“那样，也很好。”
因为这里的楚陌毕竟有家可以回，可他却再也无家可归。
楚陌摇扇的手微顿，眼睛未睁却似乎听出了他语中的感伤，不由问：“你……怎会来到这里？若真如你所说人有魂魄，那你的魂魄在这里，你的身体又在哪里？”
这两个问题问的很有些难度，华风想了想也只能勉强回答他第一个，因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就连他都无从知晓。来到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触及前尘旧事，华风本以为自己仍旧会心痛的无以复加，可如此淡淡回想，他却只觉恍如隔世。声音轻轻，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家有个……很大的产业，爸爸因为被人陷害入狱，妈妈忧心的一病不起，他们两人……先后都去世了。”声音轻轻似乎想掩盖一切，但语气中流露出的淡淡哀伤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我还有个双胞胎……双胞胎你可能不懂，就是孪生的姐姐。因为家里出事后所有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想保全家里的产业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去求助。”
楚陌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整个人像是在静静倾听又像是早已陷入熟睡之中。华风也不理他是否在听，很认真的向下说：“爸爸有个好友，他的儿子一直……想娶我。于是他们家便以这个作为交换条件，只要我嫁给他儿子，他们便会出资帮助姐姐保全爸爸的产业。可是那时……”
那时，他心中有人，所以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不知为何，他不想在楚陌面前提起这些，于是简单的掠过：“姐姐知晓我不想嫁，于是不再求他们，一个人过的……很辛苦。有时我觉得年少无知当真可以当作一个好借口。我以为如若自己死了，姐姐的负担会轻些，那人也不会再拿要让我嫁给他家儿子做借口。所以我便……”
“便自杀了？”楚陌突然□□来一句。
华风不知他这样说楚陌究竟听懂了多少，只能点点头。
“你这不是年少无知，而是……”他顿了顿，蓦地睁开眼睛看向他，“蠢。”
华风偏过头不去看他，头一次楚陌这么骂他他却一点回应也没有。或许是伤心，或许是往事懒得再提，可楚陌却没有让这件事轻描淡写的过去，而是继续道：“你以为你死了她就好过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两个人相依为命才是让她努力下去的唯一动力？你有没有想过，当她知晓你死后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同她同样伤心的时候，你的死会给她再一次造成伤害？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过！”华风本想着自己如今是个男人，不可以再像以往那样轻易的流泪，可是……听着楚陌一句一句的质问，他真的忍不住。眼泪瞬间落下湿了脸颊，“我都想过，可是……我想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想到时，他已经身在这里，所有事情早已无法挽回。
“既然想过，以后遇到事情就不要轻易寻死，你永远不会知晓你死后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难过！”
以前他是不知，可是现在的他，再明白不过。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望向楚陌苦笑：“在这里倒是无所谓，因为……我死了，不会有人伤心难过的。”顿了顿，他又有些忍不住的试探，“或者你这样劝我，如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
楚陌的神色始终未变，可华风的心却渐渐凉了下来。这样才对，他是个男人，楚陌永远不会喜欢他，就算当真有一日他死了，楚陌也不会因他伤心。华风，意识到这点就好了，以后……只要活着，就不要对楚陌有任何的奢望。
因为，奢望永远是奢望。
“爷这样劝你，是因为……”楚陌似乎想了想，然后道，“遇事就寻死，次数多了会成习惯。还有，华风的身体不是你的，他那条小命哪次不是爷保住的？所以……没爷的允许，你不许死。”
没爷的允许，你不许死！华风心头一片苦涩：楚陌你可知，若总是这样说，要我怎么对你死心？你太不了解女人了，你可知你的不经意，会让多少人为你牵肠挂肚？
太子妃是，逐浪口中的那个陆凝是，我……亦是。或许在这世界的某些个角落，还有许多这样的女子存在，只是……我还不曾遇到罢了。
刚想到这里，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随后是逐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芙蓉阁的晴雨姑娘前来相送，是否要见？”
听到逐浪的话华风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老天爷还真爱开玩笑，他方想到那个问题这里就马上来了一个。不过……
“芙蓉阁是什么地方？”
楚陌神在在的摇着扇子：“怎么说在京城也有月余，怎的消息如此闭塞，连京城第一大妓院都不知道？”
果然啊果然，楚陌你还真是处处留情。
“王爷，晴雨知晓您今日离京，故而冒昧来送。”柔媚娇俏的声音响起，带着丝委屈，“晴雨只求见王爷一面，不知……”
楚陌听着外面的声音，一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华风毕竟也是个女子，知晓那晴雨姑娘的心思，如若她今日见不到楚陌，应是会失望异常罢。
“你不去见见？”
“为何要见？”楚陌问过他后，颇为无情的朗声道，“逐浪，走。”
“是。”
逐浪那里已有马蹄声阵阵，可晴雨姑娘仍旧不甘心，几步跑近拦住马车，“王爷不愿赐见晴雨也不多求，只求王爷……求王爷让晴雨为您奏上一曲，可好？”
“就一首曲子，我们听完再走罢。”伤心过后，华风发现自己同情心泛滥的毛病又出现了。
“姑娘情意楚陌愧受，请回罢。”
马车继续赶路，可后方却有道道琴音传来，时而飘渺时而清晰，华风不懂琴，但还是能感觉出这琴声哀婉，似在诉说着什么。
“你何必如此无情，人家姑娘不过是想见你一面，弹首曲子给你听罢了。”
楚陌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无情：“爷只是想告诫她，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
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楚陌，你当真只是在告诫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