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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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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川山辨不清日月,但伴着清风,他也变得有些困倦。在故事讲完的时候,靠在床边的姑娘闭上了眼,伴着这座森林潮湿阴冷的空气进入了梦乡。紫钥看了看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剑,故事很快在他的心中变成不痛不痒的一串语言,他不是喜欢听故事的人,这个故事不好听,他不想费心去记。他觉得,很多事情,不记得才是最好的,那个狐狸不懂,是有些蠢。

    裴长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过来时发现身上正披着紫钥的外衣,抬头看去,这外衣的主人却正在削木棍,见她醒过来,只淡淡说了句:“我们要马上动身了。”顾虑到她身上的伤,又继续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了么?”

    裴长鱼动动肩膀,点点头。

    出了屋子,紫钥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她,自己只拿着方才削尖的木棍,对长鱼道:“用来防身。”

    长鱼从未见紫钥这般细心体贴过,不免打趣道:“你今天怎么转了性,是不是被我那刻骨铭心的故事给感动了?”

    紫钥推开屋子抬头望了望天,发现依旧不见一丝天光,想来也无法辨别时辰,回问道:“你是从那时才知道自己和常人不一般的?”

    他故意打探,长鱼也不再隐瞒,跟着他出了屋子,半真半假道:“所以你以后不能说我是妖怪啊,说不定我是被狐仙姐姐给保佑了呢。”

    紫钥冷笑一声,用手中的木棍狠狠挥开了前方挡路的杂草:“那九尾狐自身都难保,如何保你。”

    长鱼犹疑了一下,挠挠头,终于道:“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其实我小时候很正常的,受了伤也不像这样连个痕迹都不留,可是自打那以后吧,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紫钥转头瞅她:“你怎么发现的?”

    长鱼做个鬼脸,嘻嘻哈哈道:“关你什么事儿啊,凭什么要告诉你?”

    紫钥知道这姑娘又不想谈这话题了,于是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强迫她,可是裴长鱼刚恢复了体力又因为方才美美得睡了一觉,正活泼的很,便一直叽叽喳喳:“哎,你就算没被我的故事感动到也应该有被启迪到吧,我跟你说啊,你以后可不能随便滥杀无辜了,你昨天说那话吧我怎么想都不对,强者嘛也可以是以理服人的,不能动不动打打杀杀可不行,靠武力是不能征服一切的,这个人世间呢,‘爱’才是最伟大的,凡人就是因为不懂这终极的‘爱’,才会如此贪婪愚昧,导致了那么多的悲剧,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说啊,我们做事儿呢不能靠暴力,要靠爱,爱多伟大,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

    紫钥被她烦的没耐心,突然停了脚步回头来打断她:“裴长鱼,我对你说的情情爱爱没有丝毫兴趣,也并不觉你讲的故事有何刻骨铭心,照顾着你,是因为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可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俩就此分道扬镳,你自己找路出去吧。”

    他骂得声色俱厉,裴长鱼此刻却全不在意,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也不再说话了,双眼盯着他身后,一副呆呆的样子。紫钥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到身后不远处的溪水里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他正要走上前去看个究竟,裴长鱼却像阵风一样跑过去将东西捞了起来。

    他走过去问道:“是什么?”

    长鱼喃喃:“是把匕首。”

    “这里怎么会有匕首?”紫钥有些奇怪,伸手道:“给我看看。”

    裴长鱼却半晌没有动静,像是看入了迷一般将那匕首捧在手心里一句话也没有说。紫钥皱了皱眉,问道:“你识得此物?”

    裴长鱼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松动了下,一手将东西藏到身后,抬起头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识不识得又怎么样,反正我捡到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你不能跟我抢的!”

    紫钥见她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只当是一个什么值钱的宝物,他反正不稀罕这些,便翻了个白眼,越过她接着往前走了。

    两人走了走了些许时间,除了长鱼偶尔哼哼两句,其余时间皆是沉默着。

    不多会儿,紫钥突然停下来拉住长鱼的胳膊,低声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她侧耳听了一番,兴奋道:“是瀑布流水的声音,我们要到了!”

    紫钥皱眉将她拉到身前,申请戒备得环顾四周,冷冷道:“是有东西跟着我们。”

    长鱼不由一颤,脑子里浮现出恐狼的模样,瑟缩道:“是那只畜生?”

    紫钥不假思索道:“不是。”顿了顿,看着远处黝黑的森林,说:“应该不是。”

    “你别吓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紫钥撩起衣摆伏到地上侧耳去听,面色很是凝重,长鱼抱着木棍站在他身后,不敢大意地提防着四周,却突然感到颈间有一丝凉意,起初她以为是树上的露水滴下来,伸手去摸却发现竟是黏液一般的东西,像是爬行动物身上的□□一般,她歪头想了想,脑子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未想起来,耳边便响起一个声音。

    “紫钥……我觉得你不用再听了……”

    紫钥转头狐疑地看着她,长鱼指向来时的路,呆呆道:“我已经……看到了……”

    紫钥转头看去,只见在远处黑暗的林中有一双眼睛,正闪着幽冷的青光。

    “那是……”他一边警戒着往后退,一边皱着眉打量,长鱼却已面无血色,先一步说出了答案:“鸣蛇,那是鸣蛇!”

    似乎是知晓自己已经被发现,也再不顾忌躲藏,那名为鸣蛇怪物扫开了丛林,如同蛇一般直立起身体,那高度竟足足有半树高,头部似龙非龙,身上鳞甲密布,背上的两对翅膀扫得周遭得树叶簌簌的打转着落下。

    长鱼惧怕不已,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脚下发出一声动静。这个本来细微的声音在空气中突兀得响起,像是开战的信号,那怪物忽然张开大口,吐出一根血红的信子,离弦之箭一般向二人冲来。紫钥反应灵敏,拉了长鱼转身就跑,却依旧几次三番差点被那怪物捉住。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蛇信子在耳边刮过带起的风声!倘若不是这里树枝盘虬,地势狭隘,它的速度必定是现在的百倍,紫钥也只能依靠地域的优势在树林间绕来绕去,身后的鸣蛇不会被他拉太远,可是靠地形困不了它多久,必须要尽快找到出路。

    “水声,水声!那边!”长鱼突然喊道,她拉过紫钥绕过一颗青木,挥开阻挡他们的树丛,天光从头顶泄下来,两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光芒照射得有些许刺痛,长鱼差点未停住脚步,幸好被紫钥一把拉回来。脚下的悬崖被踢落几颗石子,微微定了神,她听到瀑布轰隆隆的声音响在耳边,几川山的几条小溪在这里汇聚成河流,又在这里凝结成一束,从山崖上倾泻而下,散开成一道雨帘,直入云海之下,而在云海的对面,岱舆山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长鱼从未这般远看过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岱舆山,可是现在她也无心欣赏。

    紫钥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是长鱼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在紫钥看向自己时,她抢先一步答道:“我还不会御剑。”

    “……”

    身后的树丛传来巨大的倒木之声,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罢?长鱼颤抖着想着。不知道,被鸣蛇撕成碎片还能不能复活呢,好像想象不出碎肉重新拼凑的样子,而且貌似很恶心啊,那么自己能死而复生的本事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可能性了吧。

    长鱼叹口气,一把抽出紫钥剑鞘里的剑。

    紫钥当她要拼死一搏,不由道:“我来!”

    长鱼瞪他一眼,将剑放平,道:“来什么来,嫌死得不够快!我虽然没试过御剑,但是我知道口诀。”

    紫钥一低头便能看到那云雾缭绕,沟壑纵横的深渊,若是他两人御剑失败那么他们要么死在海里要么挂死在峭壁上,裴长鱼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可自己是真真的必死无疑,他只当她在打着这个主意,恨恨地咬着牙对她说:“我会死的。”

    “也许我也会。”长鱼捏诀剑起,先一步踏上剑身,抬头看着紫钥。

    她盯着紫钥,身体微微发颤。身后树林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鸣蛇嘶吼的声音越来越近,紫钥握了握手中的剑鞘,一步踏上了剑身。

    一个摇晃,长剑腾空离开山崖,然而与此同时,鸣蛇终于突破了困住它的树木,从林子里挣扎而出,它巨大的翅膀在空中一挥,带起一阵强劲的风,长鱼一时无法控制剑,脚下一个踏空,两人双双从剑上跌落。

    这回,大抵是真的要死了,紫钥想。他的人生就要这么完结了么,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海里,当世人打捞到他的尸骨时,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真的,好不甘心啊。

    紫钥握着长鱼的手慢慢抽离,快速的坠落使他的皮肤受到空气的压迫而感到刺痛。

    这回,大抵是真的又要死了,长鱼想。她从藏经阁借的书还没有还,被东莲顺嘴吃了的烤红薯也没有要回来,她还没有变成裴九卿所期待的模样,也还没来得及,对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她闭上眼,发丝扫着她的脸颊,衣袂在空中胡乱的飞舞。

    一只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脸颊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熟悉的香橼气味萦绕在鼻尖,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下坠,感觉到周围的风势慢慢变得缓和,眼睛还未睁开,泪水便差点儿溢了出来。人总是这样,没有人安抚时便强装镇定,一旦有人在自己身旁了,便再也藏不住脆弱,她努力吸了口气,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狼狈,可她一听见那个温润的声音,便再也忍不住,终究是抑制不住得伸手将他紧紧回抱住。

    裴九卿说:“长鱼,师兄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