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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下午,丁鸿一身干练的商务装出现在太阳科技。
安逸轻轻扣门,听到门内应答方才步入总裁室。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即使穿着高跟鞋也不会发出脚步声,但她仍是小心翼翼的巧步上前。
“老板,这些是需要您审批签署的文件。”
“嗯,放下吧。”
“好的,其中有一份销售部的需要特别为您解释一下。”
“正好我有事找鹿经理,你把他叫来说明吧。”
“好的。那我出去了。”
“嗯。”
安逸再次迈着小心翼翼但明显更为轻快的步子走出去,直接奔向销售部。
丁鸿这才抬眼望向那纤柔的身影,随即拿起放在桌角的文件开始批阅。
今天他一句话也不想与这女人说,一眼都不想看到她。丁鸿像是闹起了孩子脾气般,只是因为他昨晚的‘运动’似乎......不太有效果。
特意没有带走那位与安逸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儿,他不想要一个替身,倒不是怕亵渎了安逸,而是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于是选了风格完全相反的那位美女共度良宵,确实过得还算尽兴。但就在刚才,他踏入公司一眼看见安逸,发觉自己身体内的‘火气’竟然未曾消融,无处安放之下周身说不出的抑塞。
知晓自己很不对劲,是‘运动量’不够?必定是这样。没事,如果一场‘运动’搞不定那就两场、三场。虽然他内心怀疑自己如此轻率的判定。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安逸踌躇片刻后还是叩响了总裁室房门。
丁鸿颇有些意外。因不想见这女人,刚才余经理汇报工作后,已让她将那摞批改过的文件带给了安逸,还能有什么事呢?
当安逸进入房间便望见丁鸿背靠着老板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正凝视着自己,她着实被吓得心脏一顿,惯于上翘着的唇角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果然有事。丁鸿依然保持姿势不变,预备好好欣赏某人的表演了。
“老板。”安逸轻咬唇瓣,为自己下了决心:“非常不好意思打扰了,李道长的那张药方在您这里吧?我想拿去配药。”
本来她想借由一件公事再“顺便”讨要的,但老板一副看透自己的架势,令安逸不敢冒然耍小聪明,那不是擎等着被对方鄙视吗?
丁鸿挑眉,没想到安逸居然如此直言不讳。
“药方?”丁鸿明知故问。
安逸气闷,她可不相信对方一贯超群的记忆力会如此不济。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呀,李道长递给我的时候您给拦下了,说有其他用处,如果不给也没关系,我不急。”
胆子肥了,敢说得这么直白。倒也表明这女人还是很看重李道长的,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如此执着。
丁鸿内心得意起来,终于愿意接话:“方子给小杨了,他配好后会将药拿给你的。”
“啊?那怎么好意思!我自己配就可以。”安逸惶恐。
“你去哪里配药?”
听闻老板问话,安逸心道对方多事,口中却认真作答:“我家附近有家很大的药店,开了很多年,口碑很好的,物美价廉。”
“物美价廉?”丁鸿嗤之以鼻:“想必你很清楚李道长的药方千金难求吧,岂容不入流的药材糟蹋。”
“不会不会,您放心。”安逸自然不满丁鸿轻蔑语气,但仍面带笑容保证道:“当时我粗略看了一下,李道长开的都是寻常品类。”
丁鸿知道安逸所言不虚,说是药方,其实更像健胃护脾的配方饮料,每次餐前服用即可。只是他仍不赞同:“普通药品就都一样了?产地、年份、野生还是养殖,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见对面女人眼中的不以为然,他只得耐心解释:“我有熟识的中药铺,以后小杨会定期配好,你只需严格按医嘱服用,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行。”言罢挥挥手,继续着手中工作,懒得再费口舌。
安逸静静站着没有移动,她居然在老板面前难得的......走神了。
因为她觉得很不对劲:老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自己那天的状态糟糕,老板顺路带她去让李道长把脉,这已是“皇恩浩荡”了。如今连抓药都一包到底,太不符合常理了吧!最近自己因工作表现优良得到了老板信任与重用,所以才有这么大的福利政策吗?被列入心腹名单的员工都被如此厚待?或许,这份工作有某些隐形的危险,需要特意拉拢自己?
做假账吗?那是财务部要承担的;
虚报业绩?那是销售部操作即可的;
以权谋私?这公司都是老板自己的,难道他会自己坑自己吗?
简直是一派乱想!安逸脑子蒙的不行,直觉提示有险况要警惕,可危险是什么?她却半分抓不住要点。
丁鸿不知何时已停了手中工作,不动神色、不做催促的凝神瞧着在那里苦思冥想的女人。本可以轻轻松松给她提供个理由,比如:你那天中暑属于工伤,诊费都由公司负责,药费自当如此,抓药也是顺便等等......但他偏不!这女人也该困惑一下了,算是自己为今后做个铺垫也好,凭什么只有他一人被扰了心波,你的一江秋水也该有所波澜才公平。
当然波澜大了还不行,这女人经不住的,会被吓走,丁鸿总还是要掌握个度量。
两人隔着一张宽大办公桌,瞬息之间,思绪已百转千回。只不过安逸是被自己困扰其中,而丁鸿是那个在摆局困住她的人。
“老板。”安逸回神,仍想再反抗一下,抬眸却发现老板正停了工作,眼神晦暗不明的望着自己,惊得她心神剧颤,迅速摆清自己位置,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哪里有底气拒绝和辜负老板的“施善”。
硬生生吞回推辞之语,扯动唇角做出微笑姿态:“好的,我知道了。一定按时服用。”言罢,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
见安逸拿着杯子走向茶水间,晓得那是她怕在玻璃墙前暴露自己情绪所采取的惯用伎俩。丁鸿突生恼怒,恨不得将手中的无线鼠标一把扔出去。
为什么每次都要看她这副被自己吓破胆的怯懦模样!
为什么总是把自己一份心意当作强硬的施舍!
为什么这女人如此恶意揣测自己!
如果说这几个‘为什么’不是疑问,而是愤恨下的感怀,那他真正的疑问是: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遭这个罪?为什么要浪费心神在这个安逸身上?
再次,再次,再再次,丁鸿想割断掉这份业缘。
既然做不到心如止水去面对,干脆开除她!反正两个多月后她也要辞职!反正她本来也不在意这份工作,更不在意自己这个老板!
对,让她滚!滚出他的视野,滚出他的公司!
因安逸而起的这种极端情绪之前也曾爆发过几次。但在公司,向来自诩公私分明的他,失控了。
将手中鼠标重重砸在桌上,即便有鼠标垫的保护,也发出“咚”的一声。
正在假模假样端着水杯走回工位的安逸隐约听到动静,下意识望向总裁室,眼睛里流露出来不及掩饰的担忧神色,正神奇般平复着怒火如波涛翻浪的某人。
还算有良心!安逸你这个傻子!
丁鸿见对方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察看情况,心头之火更加快速的被扑灭中,恰巧此时手机作响,来电的是一位重要代理商,丁鸿想也不想便接通了电话,标准的商务话述脱口而出,语音一如往常般平静。
站在门外的安逸见总裁室再没有其它动静,自己的座机电话也没有响起,终究不敢随意进去探究情况,心中多少有些不安的坐了下来,却也因此没敢下班,只盼着有机会或来个人证明里面的平安无事才好。
她没有发现自己内心虽仍对这位暴君诚惶诚恐,可并不妨碍关心之情滋长。是呀,谁能抗拒一再为自己遮风蔽日的人呢,哪怕是并不愿承受之情。
大约十多分钟之后,鹿经理带着bJ区一名业务骨干进了总裁室,安逸这才松口气,利落的收拾东西下班离去。
路上,她想了又想,拿起手机编辑起短信,反复斟酌、删减后将信息发出去。收信人是小杨。从小被教育“无功不受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安逸实在不习惯随随便便接受老板太多恩惠,也唯恐今后对方会提出某些违法或介于灰色地带的工作要求。
作为资深助理,类似事情不是没有听说过,甚至自己也曾遇过。原则性或意志力稍微淡薄些,便有可能被引向‘踩雷’的危险境地。
记得多年前有位老同事被前公司起诉并判刑,令安逸后怕不已,因为犯事的企宣部部长曾拉拢过自己,只不过行事非常隐蔽,如果她当初一时不察,即便不是主动参与,也不曾从中牟利,但嫌疑终究摆脱不开,引咎辞职都是好的结果。多亏她对工作素来认真谨慎,严格按照审批制度执行,没给对方可乘之机,否则可就助纣为虐了。
职场上的多番明枪暗箭,历练了安逸,却也寒了她的心,因而当家庭需要她做全职太太时,反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触,不顾前老板的劝说与加薪挽留,仍是决然而去。
难道自己的这位暴君主子也怀着不便言明的意图?公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需要让她来保守秘密?安逸暗暗下定决心,势必要提高警戒之心,如有任何不妥,一定要迅速撤退。
她可不希望宝贝女儿今后来牢房探视自己,年迈双亲还要脚步蹒跚的来为她千里送牢饭。手机“叮”的一响,拉回了安逸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低头看去是小杨的回信,赶忙点开,匆匆读罢不由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