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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灵愣神无言之际,身后的玉境推了推沐灵,低声提醒到,“姑姑。”
沐灵方才回过神,她伸手,“来,征衣。”
楚征衣听话的上前一步。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风月楼的一员了。”沐灵笑道,“别看我们是青楼,我们可不干有损姑娘清白的事情,说到这里,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沐灵招呼几个为首无比漂亮的姑娘上来:“这是玉境,是我们风月楼的头牌,这是琉璃,这是玛瑙,这是珍珠,你们几个,以后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几个姑娘点头,沐灵又看向楚征衣:“以后你有什么不懂得就来问我,或者问她们就行。”
出乎楚征衣意料的,她没有前往南阳城主那儿被糟蹋失了清白,反而到了一家青楼成了舞姬。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青楼的姑娘不如自己想象中如同宫中后妃般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暗中藏刀,使尽手段。相反,这里的姑娘多是被自己母亲卖到这里的,沐灵对她们很好,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吃穿绝不怠慢。她们彼此之间也相互扶持帮衬。沐灵从不要姑娘写卖身契,姑娘们一直都是想走的走,想留的留,但是真正和沐灵从头走到现在的姑娘,从未有过离开的想法。
花会之际,夜风而过,花船画舫灯火初升,众人熙熙攘攘,提着一盏盏精心绘制的花灯拥在桥边站于岸边看着一艘艘花窗上令人拍手叫绝的绝世美人,却唯独见风月花船上一位红衣女子,绝世无双。
楚征衣身披鹤月红袍,头上金步摇,青玉簪,红唇明艳,步步优雅,每走一步,衣裙飘起。月色正好,花瓣满天,她的眼角眉梢都显得无比勾人。财宝遍地,金光惹眼,熠熠生辉。她微微颔首,轻轻俯身。琵琶响起,竖琴奏乐,响彻南阳。她青丝无饰,额上花钿,明眸皓齿,笑容动人。
落徽微风,红衣飘飘,美人月下起舞,赤足踮脚,腰肢轻盈,脖颈修长,足踝纤细,肤如白雪,指如葱白。众人噤声,此为天赐,不可亵渎,并非舞姬,此乃天仙下凡。
南阳大家,陈氏老爷,一掷千金,黄金万两,赠与花魁之名,一鸣惊人,流连忘返,似梦似真,朦胧不清,又挥之不去。
那夜月影入河,如同一块巨大的乳白玉璧,陈氏赐名:沉璧。
楚征衣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肤白红唇,明艳动人,玉境替她上了口脂青黛,铅粉胭脂,额上红色的牡丹花钿。曾经披散的青丝被盘起,琥珀替她盘上了步摇和发簪。沐灵送来的衣袍是鲜艳的红色,红的娇艳,衬得她更加明媚。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楚征衣越来越觉得恍惚,她好似认不出自己了,纵使镜中人当真如她们所说举世无双,天赐美貌,可是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她也曾未施粉黛,未入红尘。
曾经她素衣飘飘,欢脱快乐,不曾感到一点点的负担。可是如今她身上为了彰显华丽的衣袍沉重无比,快要让她喘不过气了。厚重的胭脂,昂贵的首饰,泼天的赞美,客人的期待,他人眼中的惊艳,她都如此无法融入。
“沉璧,怎么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沐灵见楚征衣迟迟未出来,便推门进来,只见姑娘坐在镜子面前,暗自伤神。
楚征衣伸手拂去眼泪,扯起笑容,起身:“没什么,我现在就出去。”
见楚征衣正准备出去,沐灵拉住了楚征衣:“你这样见客人可不行,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休息,我让玉境去应付。”
“可是....”楚征衣些许迟疑。
“可是什么可是,来,坐下。”沐灵拉着楚征衣坐下,自己则面对她坐下,沐灵柔声询问:“好像自从你来风月以来,我从未和你好好交谈过,可是想父母了?”
楚征衣颔首:“很想很想。”
“想回去吗?”沐灵问道:“想回去就回去吧。”
楚征衣闻言抬头:“姑姑....真的吗。”
沐灵握住楚征衣的手,点点头:“既然想回去就回去,你来风月楼也有一年有余了,你不同风月楼的其它姑娘,你出生优越,还有父母需要挂念,我明白你心中所想。”
“难道风月其它的姑娘都没有父母吗?”
楚征衣问道,又有人推门进来,玉境刚刚想开口,见此情景,声音也放低了:“姑姑,陈大人听说沉璧不在,便扫了兴致离开了。”
“无妨,玉境,来,你过来。”沐灵让玉境过来,答道:“有家的姑娘怎么会入青楼呢?好比玉境,当初我刚刚建起风月楼,才十九岁,那个时候风月楼还只是一个小阁,我手下只有四五个姑娘,模样大多都不太标志,正巧玉境的父亲因为随了一个贪污的官,入狱了,不出几日被判斩首,玉境的母亲为了下嫁给她人便将玉境托付给我,那个时候玉境才九岁,但是我看得出模样定是一个美人,我便收下了玉境,给了她母亲一点钱,就这样,风月楼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靠着那几个姑娘支撑着风月楼,后来玉境愿意开始接待客人,风月楼的光景才有所转变,客人也越来越多,我手下的姑娘也越来越多,赚的钱也越来越多,风月楼也越建越大,多亏了玉境,我才有了今天。”
玉境闻言一笑:“当初我是我母亲的累赘,多亏是沐灵姑姑收留我,如今是我呆在故陵的第十五个年头了,像琥珀,珍珠,琉璃,以珠宝为名的都是在风月待了十几载的姑娘。”
门外偷听的几个人听到提到了自己,也立马乌泱泱的涌进来,房间内顿时变得吵闹起来。
“我可在风月待了十三年,我刚刚生下来,我的母亲就难产死了,五岁时父亲把我卖给风月楼对面酒楼的老板,是沐灵姑姑瞧见,把我带回风月楼,才得有一个容身之所。”琉璃推搡着珍珠,才挤到前头说上话。
一旁久久不言的翡翠问道:“为什么从来不离开呢?”
“能去哪呢?”琥珀无奈一笑:“向我们这样入了风尘的女子,无家可归,无父无母,名声又不好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哪家的老爷看上我们,纳了妾,坐着六七八房的位置,替他生一个孩子,如此这般,受正房挤兑,受仆人冷眼,孩子不得重视,从出生那一刻就是妓女之子,一辈子都要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在流言蜚语中长大。”
玉境点点头:“我们不比你,有家可回,离开风月楼也是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受人非议,哪家的男子见到我们,即使是我们被玷污了清白,人们不会责备别人,只会说我们是妓女,咎由自取。”
“可是有谁不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得过一辈子呢?”珍珠苦笑:“如果不是我们的父母将我们抛弃在这里,即便是生活再苦再累,我们也会坚持下去,可是他们不愿意,孩子在不合适,不正确,不恰好得时候生下来,就是天生的累赘,只能被抛弃。”
“倘若我们有孩子,一定不会独自留下他面对生活,我们都明白被抛弃的感受,这个世上有太多被抛弃的孩子,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那些人,有风月楼这个不愁吃穿的庇护所,有沐灵姑姑,和几个如同家人一般的姐妹,相互扶持。你可瞧见城中几条街乞讨的小孩,那都是父母随意扔在街上,就撒手离开,不管不顾,何其残忍。”
琥珀看向楚征衣,眼中满是羡慕:“所以啊,沉璧,我们都明白你思念父母的心情,沐灵姑姑既然同意让你回家,那你就回去陪着你的家人吧。”
“对啊,但是别忘了给我们写信,我们也会想你的。”
楚征衣望着面前几位华服浓妆,心中实则清澈温柔的姑娘,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她总觉得命运如此捉弄人,如此艰辛。如今看来自己已经十分幸运了。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爱自己的父母,甚至来到南阳,也未曾受到苦,在美名追捧中度过了一年,只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就如此苦楚。
而眼前的几位姑娘,多是几岁就来到风月楼,吃过的苦,受过的伤,数不胜数,那么自己的这些委屈,算什么呢?
纵使满身伤痕,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满是荆棘,才明白,一条路走到黑就是不能够回头。
青楼就是这么一条路,踏进了这里,就无法摆脱别人异样的目光。
“谢谢你们。”楚征衣释然一笑:“只不过回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但是我给风月楼的昭华岁月,可就只有这么几年了。”
“沉璧你...”沐灵一怔,倒是不明白了。
“在风月楼,你们对我的照顾细致入微,我也不能如此自私,在最重要的时候离开,或许晚一些归家也无妨。”
众人闻言喜出望外,沐灵则一把抱住了楚征衣,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语气中满是感谢:“谢谢你....征衣。”
众人其实都知道沐灵的压力有多大,楚征衣的到来让风月楼又回到了鼎盛的时候,此番离开,风月楼必定一落千丈,但是沐灵明白,不能强留人,即使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如今楚征衣愿意留下,风月楼便可以长期的鼎盛下去。她真是无比感谢楚征衣愿意留下来。
可是楚征衣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应该要离开的,如果那个时候她就回到楚家,也不会这辈子都在替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如同梦魇,如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