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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夏绵所猜测的那般,宁澈最近非常忙,一周内最起码有三四天,是在图书馆,从早上的开馆时间起,一直呆到晚上的闭关时间。
他这么拼命地看书,是为了自学完大三、大四的课程,在本学期结束的时候,修满学分,然后,顺利毕业。
清明前夕,各科成绩出色的他收到了来自B市华耀科技总公司的破格聘请书。
清明的前一天,他回到B市,受华耀科技总公司苏嘉臻所托,在记者会上介绍了华耀即将推出的新产品的各项性能。很多项性能其实是设计部听取了他曾在华耀官网上的市场调查中提出的意见而优化的,所以他介绍起来,十分轻松,如数家珍。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如松般俊朗的站姿在闪光灯频频闪动的会场中从容不迫。他的目光并没有像一些为了掩饰慌乱的演说者一般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而是很自然地正视在座的嘉宾和记者。忽然,他的目光在嘉宾席上一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身上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停顿一下,很快,他又恢复那处变不惊的神色。
……
他在因他的出彩表现而响起的震天掌声中不急不躁地走下台。
苏嘉臻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点头微笑。
而后,走到那名坐在过道处的中年男子身旁,他礼貌地说:“伯伯,能借用您一点时间吗?”
他们择了处安静的地方。
“伯伯,您好。我是宁澈。”他谦卑地低着头,不仅是出于对长者的尊重,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难言的愧疚。
“伯伯,我想夏绵一定没有对您道出她转校的真正原因。”
听见“夏绵”这个名字,中年男子没有情绪的脸上终于露出点无奈。他,便是智信科技公司的夏总经理,夏绵的父亲。
见男子微微皱起眉头,宁澈继续说:“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如在台上讲说时一般地思路清晰,宁澈将他和夏绵之间的事,讲得有条有理、脉络分明。
比起官方地做说明介绍,宁澈的声音其实更适合讲平淡却也并非一无波折的故事。
听他用半是平静半是压抑的声音将绵延的往事娓娓道来,夏父的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曾经,他和她也有过这般渴望爱却又为爱而踌躇不前的青葱岁月。
现在,他年近半百,头发半白,而她,则……
“夏绵的母亲,很早就走了。”
“飞机失事,在她十岁的时候。”
“得知噩耗的那天,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和保姆怎么敲门,她都不开,最后,还是请了工人把门锁锯了,才发现她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然后……她性情大变。”
“成天嬉皮笑脸,但其实,心已经空了。”
“她的脾气变得十分古怪,有时,会竖起全身的刺,扎得旁人痛,自己也痛。”
“上高中的时候,我感觉她身上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什么变化,我说不出。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为空荡荡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你。”
……
“她以为用坏脾气、臭嘴巴能够武装自己,不再受伤。这样的她,看似强大,其实,在你面前,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知道。”宁澈点头应了声。
“我不想说重话,”夏父说:“虽然你伤过她,但错,不全在你。”
“不,错在我。”
“听我说完,”被宁澈的认错打断的夏父继续道:“你若想追回她,我不会阻挠反对。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自己好好处理,至于最终的结局,作父亲的,总是希望女儿能幸福。”
还有一句话,他深埋在心里,没说——
她的幸福,我想,世上只有你能给了。
“one,Iametoas。a。Doisit?”(大家好,我是,欢迎收听我们的节目《日在校园》。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话筒前,夏绵用流利的英文说道。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空出了几秒时间,吊听众的胃口。
“Iof?”(我猜你们中的某些人去看万年历了,那么得到答案了吗?)
“Ha-ha!”(哈哈!)
“。thth,QiXi。”(好了,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被中国人称为七夕节。)
八月上旬,学校在放假,还留在华曦大学内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外国留学生,所以夏绵选择用英文给那些外国友人介绍这个古老而浪漫的中国传统节日。
“analto,be!”(关于七夕的起源,有个古老的神话。想听吗?想听那就静下来侧耳恭听吧,小伙伴们~)
夏绵觉得自己在自虐,居然讲起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讲到牛郎和织女一年内只能在农历七月初七见一次面,她就会想到自己也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见到宁澈。
狭小的播音室内,灯光暗淡,在泛黄的墙壁上投下她孤零零的影子。
华曦大学中的行人不多,不过一出现,往往都是成双成对,所以宁澈形单影只地走在人行道上,难免有些奇怪。
七月份,他参加完所有的考试。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当看见每门科目的等级都为A-以上时,他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系长和校长对他啧啧称赞,并与他合影。那是一张极具价值的毕业照——照片上的他穿着黑色的学士服,手中拿着的是校长亲手为他颁发的毕业证书。
他在寝室里收拾行李时,一直和宁澈打赌、认为他无法成功地于大二下学期修满学分的何羽莘愤怒了,“阿澈,你怎么能这样丢下我?”
宁澈继续淡定地整理衣服和书本。
“呜呜……阿澈,你好残忍!”
宁澈置若罔闻。
“呜呜……宁澈,你不爱我了!”
先前一直面无表情的宁澈的嘴角终于有点抽搐,说得好像他之前多爱他一般的!
“呜呜……再也没人帮我打Boss了!”
宁澈觉得这货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宁澈最后扫了一眼他睡了整整两年的床位,临走前,终于和何羽莘说上一句话:“老大,我赌赢的平板别忘了在今年九月份前寄到我家喔!”
何羽莘:“……”
回到B市,宁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道路,房屋,植被,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给他的感觉跟以往却是大不相同。他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或许,是心境变了……
初任设计副总监一高职,宁澈有很多新的东西要学。年纪轻轻,他有超群的记忆力,但年纪轻轻,他的工作履历一片空白。
即使他有很高的学历,初到乍来,就被予以设计副总监这一高职,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宁澈理解旁人对自己颇有微词的举动,换做是他,他自己也会为凭借一纸文凭而毫无实际经验的黄毛小孩一步登天的事深感不信服。因为理解,所以他更加清楚,要想消除别人的非议,他必须拿出努力和实力。
他比以往更加地发奋,常常在公司里呆上一整天。
夜半的时候,他卧在可以放平的靠椅上,若是毫无睡意,他会拿出手机,看着备注名为“呆羊”的手机号码,即便很想立即看到夏绵、听见她的声音,但他依旧没有急着联系夏绵。清明的时候,他对她说,等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无需任何理由,他就是相信,她一定会等他。等他,等他的羽翼更为丰满,等他真正地站立起来,等他终于有能力肩负起她的一辈子……
现在,还没到时候,他喃喃自语。
时机随华耀科技公司的半年总结大会的召开而成熟。
轮到宁澈的时候,他刚从座位上站起,会场内便传来一阵唏嘘。不过宁澈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步子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慌乱。
“于我而言,谈不上半年总结,因为我正式在华耀就职还不满一个月。但就在过去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我从在座的各位身上学到了许多在大学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依旧是疏朗挺俊的站姿,不卑不亢的语调,侃侃而谈的修养,似乎让在场的人们又看见了三四个月前还是名充满朝气的大学生的他,相似,却又有微妙的不同,现在的青年更睿智,更大气,更成熟,得体的谈吐之间仿佛弥生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华,不知不觉便牵引了众人的神思。
“相比于在座的各位,我最大的劣势是年轻,最大的优势却也是年轻。”
“因为年轻,我的工作履历一片空白,因为年轻,没有丰富的经验,因为年轻,更容易冲动犯错。”
他说得很坦然连贯,只在转折的时候稍稍做了停顿。
“但是因为年轻,我可以用很长的未来把空白的履历填写,因为年轻,欠缺的经验,可以慢慢从零积累,因为年轻,可以在犯错的过程中渐渐成长……”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台下已是一片寂然。一双双因年长而微呈褐色的眼睛中,再无半点轻蔑之意。
“我最大的本钱,其实不是那张毕业于名校的文凭,而是年轻……”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人最先站起来鼓掌后,纷纷地,一人又一人,一排又一排的人,都站了起来,架势有点像雨后相继破土而出的春笋。宁澈还有最后一段没说完,掌声已震天响。其实讲不讲完,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意思已经完整地传达给在座的每一人,他们也都肯定了这些日子里他不分昼夜的努力。
“ofthatine’s。”(以上便是中国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外国人听了这个故事后,他们称这便是中国的情人节。)
这是夏绵的声音,甜美而不腻人的音色,他已太过熟悉。
一个钟头前,他打过电话给贝舒兰。
这毫不含蓄的姑娘开口就说:“喂!怎么了,你和夏绵在一起了,也不该在七夕这天打电话过来嘲笑本姑娘光棍啊!等11月11日,看我在怎么虐爆你们!”
宁澈默了好一阵子,才说:“我们……应该还没正式在一起。”
“靠!”电话那头的贝舒兰怒从心来,“我说你们还没HE啊?忒对不起本姑娘了吧!”
宁澈:“……”
转了转脑筋,贝舒兰试探性地问:“对了,你等下,是要去找夏绵吗?”
没待宁澈回答,贝舒兰便又道:“去学校找她,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她要播音。”
“Itisbe。Dowhy?”(据说,中国人希望七夕节这天的天气不要下雨。知道为什么吗?)
“itisisewon’tbemeet。”(因为如果下雨了,这意味着织女在哭泣,这对情人无法相见了。)
夏绵的英语讲得字正腔圆,宁澈幽深的黑眸微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