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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院,不知道是何人来了,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整个大院比那些荒废了的院落还要冷清几分。
王老爷早早地就将家里的下人及亲族就遣散回家了,连自己也就早早地跑到张老爷那里去喝茶去了。
本来今天是楚一川娶张雪晴的好日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楚一川主动要求延迟到七日后,对于楚一川这个要求,王老爷很愿意接受。
这几天来,他每每到了张老爷那里去喝口茶,难免都要被瞪上个几眼,要不是他自己说的,自己脸皮厚,换做其他人哪里还会去第二趟?
张老爷吩咐下人端上茶水,依旧是上好的龙井,王老爷可不喜欢喝这玩意,不过来了有什么办法?还得喝。
正值天气热得不行,两位老爷还是穿着大衣,没办法,体面人就要有个体面样,有些罪还是得受。
王老爷自顾自地找了块地,把板凳抬到院子通风口就坐了下去,张老爷家的下人连忙赶来帮忙,都被王老爷给拒绝了,说自己还没有老到那种地步。
两三个下人把椅子,茶杯都端了过去,张老爷这才缓缓起身,双手负后地走了过来。
坐下之后,立马吩咐下人们去忙,在他们俩附近,就没有了其他人。
“董家如今怎么个态度?”
“还能是什么态度,屁都没有放一个。”
张老爷笑道:“都有自己的私心,几十年都改不了,哪能一下子就改了?”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别看我,我还是以前的我,只是迫于无奈。”
他们三家从小到大都是为了自己家族忙着,在别人眼里,三人都活得好好地,都是人上人,其实不对,他们三个实在太累了,一刻也休息不得。
说是老了交给年轻人就轻松了,结果老了以后又不敢放心地把家业交出去,到了现在更不敢交给年轻人了。
都说做事要想着别人,其实都是屁话,自己都过不好,吃不上饭,哪里有空想着别人?帮人先帮己,他们三个从小就是被长辈这样教育的,过河还得自己先过了再说。
所以,哪能不有私心?
王老爷慢慢地品茶,之前来的几次老是说喝不惯,茶不行。张老爷可没有理会过他,结果到了现在,换一种茶还不习惯了。
“他家里三个啊,三个都是儿子,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把那玩意儿交给我?而且他那个最小的儿子还得到了天大的造化,更不会交给我了。”
“那你不急?”张老爷说道。
“急?我急什么,你忘了李家怎么消失的吗?他活了那么多年,这些东西用不着我们教,不过是时间问题。”
张老爷抿了一口茶,说是今天的茶叶没加够,太淡了点。
早晨的阳光了进来,两位老人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过了,好久没有不带任何心情地坐在一起过了。
“你们家来了谁?不会是。”张老爷说到一半便不敢说下去了。
“劫儿的师父来了,估计是为了那件事。”王老爷回道。
张老爷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他来干什么?”
王老爷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跟我们无关,你早早地把人散了吧,在他们眼里,人再多无非是多捏死几个而已,没用的。”
“哼,来了这里还是不放过那孩子。”张老爷有些叹息。
“无妨,进不去,就坐在板凳上好好看着,他们不会为难我们这些老东西的。”王老爷看着天空,实在是有些刺眼。
王家院落里,王劫单膝跪地,在他的身上有着清晨刚下的雨滴,王劫不敢闭眼,腰杆挺直,看着前方。
在他的前面,一位老人坐在那个太师椅上,时不时地扇动着那把蒲扇,楚一川站在一旁,低着头。
一颗房檐上的水滴落下,刚刚好的落在了储水的缸里,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微微睁开眼,缓缓起身。
老人看上去尽管很老了,可他的精气神说是年轻人也不为过。
“你为什么要哪样做?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你不死的理由。”老人开口,字字很重。
楚一川连忙帮着说道:“王劫师兄是。”
“让你说话了吗?”老人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威严十足。
王劫苦笑道:“师父你不会杀我,对于他们的死活,你可能会在意,但弟子认为你更愿意在意一位拥有呼吸法的人。”
老人睁开双眼,起身便出现在王劫面前,五指张开,随时都会落在王劫头上,“为师如此不堪?”
王劫不再跪地,他慢慢起身,笑道:“师父一生都在找呼吸法,现在一位,不对两位少年手里正是有着两本,您不会不动心吧。”
老人看着面前的少年,这个他曾经的徒弟。
突然他哈哈大笑道:“果然,我收你为徒的那一天就知道,你这小子才能成大气候,那些不中用的徒弟来他个百八十个又怎么样,都是废物。”
听完这些话后,一直提心吊胆的楚一川才缓缓回过神来。
老人重新回到太师椅上,这一次他笔直地坐在那里。
“说吧,你们两个想要什么?”
王劫笑了笑,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一本呼吸法!”
老人似乎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恶狠狠地说道:“一本呼吸法,你小子真敢说出口。”
“我那几个没用的徒弟死了就死了,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所以你下一句话要想清楚再说。”
王劫平静地说道:“师父知道楚家吗?”
老人听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楚家他怎么不知道,可是五大家族之一的楚家,相传里面随便出来个人物都是名动天下的高手,也是随手就可以捏死他的存在。
老人有些吃惊地看着王劫,“楚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您的身边正站着一位楚家的子弟啊。”
老人突然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楚一川,半信半疑。
“你跟楚家有什么关系?”老人问道。
楚一川告诉老人,自己是楚家一名高手在外留的孩子,那位高手已经有了妻子自然不能带他回去,不过不代表就对楚一川不管不问。
这件事王劫起初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几年后他们在外遇险刚好被一名楚家的人所救才知道了这一消息。
“师父,怎么样,楚家的人应该过几天就会来这里了,如果那时候没人帮你牵制住他们,那您拿到呼吸法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白白送给他人,徒弟也是为您着想啊。”王劫说道。
老人思来想去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太师椅上闭目睡觉,让他们两人不要过来打扰他。
王劫和楚一川走到街上,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子拉着牛车,上面放着几具尸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两人过去一看,果然是自己师兄的尸体。
拉车的人正在抱怨着,自己早上去田上放牛,结果就看到了几具尸体,骂骂咧咧了几句晦气,说是最后有人出了点钱让他埋了这几个人,听他的说法出钱的人应该是古市里的人。
过了街道后,王劫找了一处宁静的茶楼。
“师兄,他们就这样死了?那两小子有那么厉害!”楚一川问道。
王劫道:“当然,不然一本呼吸法就让老东西激动成那样?你以为?”
楚一川点头道:“我大婚的事情已经托人交给族里的人了,可他们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王劫眼神一闪,平静道:“他们必须得来,不然谁帮我们处理掉那老东西?”
“这......”楚一川有所犹豫。
王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弟放心,我在那封信上多加了一排字,他们会来的。”
林溪走在路上,不过他的步子很慢。
“还没有想好?”体内的灵魂问道。
林溪笑道:“说实在的,你那几句话还挺有嚼头,我没去想其他的,光是在背你的话去了。”
“那也行,你就随随便便选一个吧,第一个总是好的。”
林溪笑了笑,“我开始觉得吧,游侠挺好的,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听完你刚刚念叨的那几句话后,我觉得读书人也不错。”
林溪抬头看了看天空,小雨过后的天空很美。
自己走了那么多天,除了走之前见过那一片天空后,后面这几天就没见过像今天一样平静,蔚蓝的天空了。
真是心情大好。
“你倒是快点说啊!”
“我想,我适合做一个游历世间,肚子里又有点墨水的读书人。”
“那你这到底是读书人还是游侠。”体内的那个灵魂不再催促,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我读书少,见过的世面更少,不知道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人,不过这样的人肯定很快活吧。”林溪看着天空,平静地说着。
体内的灵魂久久不再说话,直到林溪走过了一片玉米地,他才笑着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去羡慕的。”
林溪微笑示意,他体内的灵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话,做事总是让你猜不透。
偶尔想到一些美好的文章他倒是会提及一点,只不过都是他自己乱编乱改的,有些时候说出来还是有一点那种味道,不过细细琢磨一下,多是没事干的玩笑话。
林溪读的书少,见过的世面少。从自己懂事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小镇,对于他的话将信将疑,无聊的时候聊聊天而已。
在小镇里,体内的灵魂老是让林溪离书塾老先生远一点,说他身上一股子文墨味道,闻着不舒服。吃饭的时间点就希望林溪去张大娘那里去蹭饭,说是只有那里倒还合他的口味。
这些都算是好的了,小镇上的所有人他几乎都点评了一遍。
像成毅,他说他很像自己年轻时候的傲娇性子,说成毅人不坏,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每次聊起来,起兴的时候,他时不时地都会提及一下黄霞,念叨着要是林溪死后,他一定回来找那小丫头。
林溪有时候问他,问他是怎么在他的体内的。
这些话,他一听就不说了,只是喃喃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后来林溪问他,他最像小镇里的谁,结果他来了一句,小镇里的人他都看不上,没有他年轻时候的俊俏,也没有他曾经的洒脱。
最后在林溪的逼问之下,他就留下一句,就杨师傅他看得上。
为什么?因为那人跟他一样,懒!
林溪也问过他,外面是什么样的,那些人厉不厉害。
这些话,他倒是来了一句,春天的绿草,夏暑的蝉鸣,秋华的落叶,严冬的一片雪白。这些东西听着舒服,可总归是自己没有见过,要是哪天看到了,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所以啊,听别人说还不如自己去看看,去听听。
林溪对他突如其来的文墨底子只能笑笑了事。
再走了一会,林溪找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坐下,一缕缕淡蓝色的灵气从他自身周围缓缓上升。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芳草,微风,越发的亲近。
抬手之间,淡蓝色的灵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呼吸法,一呼一吸之间皆是灵气。
一天过后,林溪睁开眼,扭动了一下身躯,觉得舒服极了。
“还是决定要回去?”
林溪平静道:“总不能看着他一人在那里吧。”
“你这性子不行。”
少年没有理他,缓缓起身,向着古市那边走去。
在很远外的墓碑前方,柳叶也是缓缓起身,那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地上的宝剑被他拿起。
柳叶一天一夜都在这里,没有离“他们”的墓碑太近,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和师父再见到他,他小时候答应过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他食言了。
他也曾看过那封信,是他未见过面的师父,怀空写的,上面也是希望他不要报仇。
柳叶拿出那封皱的不像话的信纸,毫不犹豫地撕碎,任凭它们落下地。
答应母亲的时候是因为不像让母亲伤心,对于从未谋面师父的那封信,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报仇一事在于他自己,所作所为不用过他人耳。
前方杂草丛生,摆动不已,一名面生的少年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少年没有说话直接到了柳叶的跟前。
柳叶对于这人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可有事?”
少年微笑,答非所问道:“这些年我爹他们没有亏待过你吧?”
柳叶没有表情地摇摇头。
“那就对咯,信我?”
柳叶看着他,“什么事情。”
“你要报仇,找谁?几天后楚家的人会来,刚好就是那几个人,也是身手最差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怎么来的,你不用去管。”
柳叶问道:“你要什么?”
少年笑容依旧,走过去与他并肩,“呼吸法。”
柳叶不置可否,“我和他们,胜负如何?”
少年没有隐瞒,声音稍大:“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