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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老人趺坐良久,缓缓起身,苍颜上悲辛咸集。他走近江左布衣,慨声道:“江郎助老夫破解修行之困,有大恩于老夫,异日必当重报。”
困了玄衣老人百年修行的巨画已然归于寂灭,眉儿姑娘道:“自在婆婆未卜先知,叮嘱家师吩咐我们,这里的事情一了,便和两位前往渡情崖上,那里有几间木屋,可略作休憩,以待自在婆婆的神谕。”
听闻渡情崖三字,玄衣老人只是微微发怔,江左布衣却眼神一变,怅然良久。
渡情崖,世间最难渡的便是情之一字,为何还会有渡情崖?天若有情天亦老,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便是苍天渐老,林花谢了春红小楼昨夜又东风也是岁月催着老去,苍天何尝无情?天尚多情,何况终生?即便神仙于情之一字也断难化尽。
馨儿姑娘瞧了一眼江左布衣,轻轻一笑,道:“你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自己到了渡情崖恐怕更添无限情思。”
玄衣老人经馨儿姑娘一说,也猜出了江左布衣的心思,喟叹一声,道:“苏学士有词句,多情总被无情恼,江郎纵然情多,却是仙缘深厚,且机变无双,到那渡情崖上相机而动,想来并无大碍。”
江左布衣似听非听,脸上又生笑意,却让人难以捉摸,悠悠道:“花自飘零水自流,此情虽是无计可消除,终是道是有情即无情。”
说罢,衣袂飘忽,飞身而去。玄衣老人看了看两个姑娘,道:“你们却是有幸,早入仙籍,躲过了一见江郎误一生的大劫。”
眉儿姑娘心头一紧,不禁生出几许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惆怅。眉心微微一紧,先自飞身,追随江左布衣而去。
渡情崖居然就在水边,浩浩渺渺的一道大水剖开山崖径自冲向天际,雪浪崩空,涛声如虎,两崖之间危然悬着一道绳索,流云飞渡,天风纵横,那道绳索如一痕轻描淡写的浅笔勾勒,似有似无,若续若绝,纵使是大罗金仙到此也徒叹奈何。
几间木屋隐身在一边的崖下,墨竹十几竿,兰花三五丛,倒是清雅幽静。江左布衣和眉儿来到木屋前,便嗅到了兰花浅淡如梦的清香,让本就才情惊世的江左布衣击节称叹。
一间木屋前有木桌一张,小凳五把,桌上斜放一只玉笛。此时天际陡现新月一泓,疏星几点。江左布衣走到木桌前,随意捏起玉笛,审视良久,心底骤起温润之意。眉儿凝然注视着他,温言问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玉笛?”
江左布衣笑道:“有过,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江郎记得,那时候自己的鬓发还没有变成现在这般狼藉之色,也还没有困顿如斯。”
眉儿明亮如月的眼睛依然照亮着江左布衣的面容,天上的新月似乎嫉妒眉儿的眼睛此时略显暗淡。她接着问道:“那时候,你是不是还没有那么多的伤心伤情故事,还没有那么多的萍踪江湖的过往?”
江左布衣轻轻抚摸玉笛,温柔一如抚摸恋人的纤纤玉手,这温柔地抚摸几乎会令夜色羡慕,令星月追思。他说道:“江郎还记得,自己会在江左的枫林中吹笛,那里有三间草庐,笛声起的时候,漫天红叶好像蝴蝶在我身边飞舞,江水也会轻柔地给我歌唱。”
玄衣老人和馨儿赶到的时候,看到江左布衣正在吹笛,眉儿正在歌唱。
“渐黄昏,独倚西楼,正是绿肥红瘦。几许相思暗度,风乍起,恐失昨日兰舟。玉笛在手,柔情难诉,总无言付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