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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王进郝宝双下狱
陈廉李俊齐上任
却说府衙众幕僚见知府倒下,都吃惊不小。他们和那两班衙役以及刘横、卫霸都围了上去,将贺知府扶起,忙着揉胸口、掐人中,可那贺知府就是醒不过来。只见那贺知府:
浑身冰凉,遍体冷汗;浑身冰凉魂渺渺,遍体冷汗魄幽幽;脉搏弱弱,气息微微;脉搏弱弱瞪双目,目珠上视;气息微微张一嘴,嘴角流涎;看那古怪症状,不似鬼疰,却似中风;看那讹人样子,不像痰厥,却像癫痫。
一位姓赵的通判叫刘横、卫霸先将王进和郝宝关进狱中令人严加看守。刘横、卫霸答应一声,带众捕快押下王、郝二人。赵通判又令众衙役取来凉席盖了堂上四具死尸,才和两位偏将背起贺知府直奔后堂去了。
贺夫人见老爷人事不醒早慌了神,哭喊着没有一点主意。赵通判道“快快去请冯大夫来!”两位偏将立即喊来众衙役,让他们快点去请冯大夫。众衙役应了一声,一窝蜂去了。
在这石州城中,一提冯大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六十多岁的一位老郎中,姓冯,名瑾,字佩之。是针灸高手,常可起死回生,人送牌匾“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没过三盏茶的工夫,冯大夫赶来。冯大夫见状,立即从针匣中取出一根寸许银针。他让贺夫人除去知府大人的头冠,将银针从贺知府的头顶百会穴慢慢捻入。只见冯大夫用右手将针向左捻紧,伸出左手拇指指甲,在针柄上向下一刮,就听那贺知府咳嗽一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贺夫人见老爷醒来,忙亲自端来一杯热茶,扶起他,让他饮下。一会儿,贺知府的神志已完全恢复过来。冯大夫说:“大人是平日气血已虚,今天动了肝火,肝阳上亢,生了内风,又突然受了惊吓,内风骤然受阻直折,已致卒然倒地,人事不醒。此危症也,多亏没多耽搁。起针后,还需中药慢慢调理,预后方可无忧。”贺知府点头道:“多谢先生费心。”贺夫人在一旁忙道:“那就请先生将中药也开好吧!”丫环端上文房四宝,那冯瑾老大夫提笔开了中药,也就是柴胡、黄芩、菊花、勾藤、蝉蜕、防风、天麻、胆南星、龙齿之类。冯大夫开好药方,右手拇食指捻针,令贺知府咳嗽数声,针已取下,他向知府夫人嘱咐几句便要告辞。贺夫人忙令管家贺富取十两银子赏给了冯大夫。有诗为证:
内风遇惊骤然息,阴阳直折神窍沮;
银针左旋烧山火,华佗再世却不虚。
却说冯大夫这种针灸手法,乃是有名的“烧山火”,针下产生火烧般的热感,可治阴气扼阳与内之症于瞬间。如果将针右旋,用小指指甲向上刮针柄则叫“透天凉”针下产生的是凉凉的感觉,能息风火引寒邪外达,可治阳气扼阴于内之症于须臾。
闲言少叙,且说冯瑾老大夫走后,赵通判向贺知府禀告了已将王进、郝宝暂且收监的事。贺知府点头道:“贺某多谢各位,我愁的是今天大堂之上杖毙四条人命,如何向朝廷交待?”一位偏将听了,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说道:“就说四人畏罪自杀而死,我们不说真相,谁能知道?”贺知府道:“大堂之上,人多口杂,况且还有王、郝二人在场,我们如何瞒得过去?”赵通判说:“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王进、郝宝也一起收拾了吧!尸体都扔进这府衙后园枯井中去。”贺知府看看两位偏将,一偏将接话道:“人在狱中,事情好办。大人放心,我们绝不说出去的!”贺知府摇摇头道:“不妥,我看先将大堂四具死尸处理了,再议王郝二人的事吧!”赵通判道:“我去办!”说着出去了。二位偏将也向贺知府告辞要回温阳县交令。贺知府叮嘱他们道:“二位千万注意:去了温阳县,千万不要在酒后无意中将杖毙四人之事透露出去,此事一旦走露风声,朝廷追究不说,单就武提辖率军不在石州,如果花花寨人马来攻城报复,本官岂不死无葬身之地了!”二将道:“大人放心,就是酒后我们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贺知府道:“本官相信,也只是提醒提醒二位千万注意一下而已。”说着,贺知府让管家贺富取出些银两赏给二人,二人告谢而去。
再说那赵通判来到大堂,喊来众位衙役,将盖着那些死尸的凉席揭去。他们正要拉那些死尸时,四具死尸突然一个个站了起来,那张四姐指着赵通判大骂:“奸贼!你们草菅人命,乱用杖刑,还妄图毁尸灭迹,我们这就上东京告你们的御状去!你们等着充军发配吧!”说完,只见四人身上射出神光,平地腾空而去。这瞬间的奇异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所谓“高山逢凹陷,平地起风雷”将那赵通判和众衙役都惊倒在地,他们瞪着眼,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七律》为证:
石州知府贺天章,肉体凡胎坐大堂。
欲为朝廷除叛逆,却将仙使当平常。
衙差似虎心皆狠,囚犯如羊命俱亡。
无奈拖尸填古井,谁知惊了梦中皇。
却说这天夜里丑时三刻,大宋仁宗天子忽然大叫一声醒来,可吓坏了侍寝的杨氏德贵妃。杨贵妃问万岁爷道:“万岁,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臣妾传御医进宫?”仁宗天子坐起来,杨贵妃忙给万岁爷披了件衣服。万岁爷道:“爱妃不要惊慌,朕只是作了个奇怪的梦。”杨贵妃问道:“是什么样的梦惊了圣驾?”万岁爷道:“朕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先穿了衣服,朕再告诉你吧!”杨贵妃听说,立即亲自给万岁爷穿好衣服,早有宫女沏茶进来。万岁爷喝了一口茶说道:“朕梦到四人,两男两女,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来告御状,.......”万岁爷将怪梦对杨贵妃说了一遍,那杨贵妃也觉得万岁爷这梦不同寻常。她道:“万岁龙体要紧,依小妃之见,万岁爷先不要往心里去,侍一会儿早朝后,留下包大人在殿,让包大人给万岁爷解解这个梦吧!”仁宗万岁点头赞许。有《捣练子》词为证:
皇梦觉,烛摇昏,吓坏杨妃德美人。燕语莺声成一计,早朝散后问包臣。
到了五更三点,仁宗天子驾坐紫宸殿,文武百官上殿朝贺。只见:
皇家金銮,上国气派;皇家金銮祥云绕,上国气派紫雾来;宫灯焕彩,娇娥丽影散天香,步辇生光,御道丹墀通王台;光灿灿耀眼,金瓜钺斧朝天镫,辉闪闪避尘,宝座银屏金字牌;蟠龙柱下珠帘卷,仙鹤灯头烛焰裁;君王冠后,凤扇交叉悬日月;天子目前,龙旌升起殿门开;轻轻净鞭三下响,进来文武栋梁材。
文武百官俯伏叩首,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仁宗天子道:“众卿平身!”。君臣礼毕,众文武分列左右。那殿头太监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班部丛中,宰相文彦博出班奏道:“启奏万岁,昨夜微臣收到两份奏章,一份来自石州府,一份来自石州府温阳县。石州府奏章里说道‘温阳县张四姐造反,勾结当地花花寨山大王,打破县城,杀了费知县一家,放走三百囚犯,火烧了温阳县监狱,禁军知寨马彪战死,付知寨王进和该县都头郝宝有通匪嫌疑已派人去拿’。这是两份奏章,请万岁定夺。”那殿头太监接过奏章,呈给皇上。
仁宗天子接过这两份奏章急张龙目,细心观看。他看看这份,又看看那份,眼前老是梦中四人告御的影子,心中大患狐疑。他让太监将两份奏章都交给群臣传看,想看看群臣看后有何高见?两份奏章传了下去,许多朝臣看了都是老一套说辞,那就是派兵征剿,将那些造反者通通斩净杀绝。他们不是“夷灭九族”,就是“千刀万剐”,说的仁宗天子直皱眉头。唯有富弼大人看过两份奏章,上前奏道:“万岁,依微臣看来,这温阳知县费一芳勾结当地恶霸,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以致激起民变,实属祸国奸佞,他死不足惜!倒是那王进、郝宝二人能在乱马营中毅然接守县政并据实上奏朝廷,应该算是忠义之士。不知何故?石州府反说他二人有通贼的嫌疑?微臣认为,如果二人通贼,何不随贼逃去,上山入伙?这事有些蹊跷。为臣奏请万岁,还是让包大人来处理这件事为好。”仁宗天子一听,顿时龙颜大悦,如拨云见日,他高兴地说道:“爱卿所奏,正合孤意。”这时,包大人正在仔细看那两份奏章,并没有太注意皇上和富大人的对话。这时,只听皇上又问道:“众位爱卿还别有见解的不妨再奏来?”众大臣见富弼的话已经迎合了万岁的心意,谁还愿意为了温阳县一个小小的赃官之死自找麻烦呢?所以,他们都不再言语。宰相文彦博看看众大臣,上前奏道:“万岁,既然众位大臣没有别的意见,此事就按万岁和富大人的意思办吧。|”仁宗点头道:“好吧!”在仁宗的示意下,殿头太监喊道:“万岁有旨,包拯留下,众人退朝!”这时,包大人才听到喊声,明白是富弼推荐了自己,眼看事情就要落到自己的肩上。他想,这个比我包拯年龄还小几岁的富弼真和他的老师范仲淹是一模一样的人,总怕我老包没有事做,清闲下来。他看看富弼,富弼却投来信任的目光。
说起这个富弼大人,非常人也!他生得方面大耳,双目有神,颌下一缕短须,也是官居相位。此人表字彦国,是天圣八年的进士。先后做过知县、判官、通判、推官、知州、知谏院、知制诰等许多官职。他为政清廉,爱护百姓,十分痛恨贪官恶霸。从这点上看,他是包拯的同道和知音。宋仁宗至和二年,他与文彦博也就是那文宽夫大人一起被任命为宰相,官居一品,位极人臣,是仁宗天子的左膀右臂。富弼大人起初还是个年轻有为的审案高手呢。当年,西夏大举进攻北宋,边关大将刘平面对强敌,毫无惧色,率军奋勇杀敌,身受重伤,不肯后退,最终因寡不敌众,战死于疆场。可事后,刘平将军却成了罪大恶极的内奸,连累全家下狱,面临满门抄斩的危险。这是为何?原来是刘平军中有个名叫黄德的监军,此人胆小如鼠,在战场上早被西夏军队吓破了胆,见形势危急,他便率军远远逃跑,致使刘平陷入绝境而最终战死疆场。刘平死后,黄德为了掩盖自己率领数千宋军逃离战场的罪责,他不惜反咬一口,居然诬陷刘平早就投降了西夏。他说在战场上,刘平不过是想诱他进入山谷,然后和西夏军队联手一举将他部歼灭。此言一出,军中大哗,谁是?谁非?这个迷雾重重的边关守将反叛案件惊动了朝野,却一时无人能审理清楚。后来,是在富弼的积极参与下,经过多方的艰苦取证,刘平将军的冤狱才得以昭雪。从此,这个洛阳人富弼在大宋朝廷众多年轻的官员中脱颖而出。另外,这富弼大人还是大宋朝一个出色的外交家呢。当年宋辽边境剑拔弩张形势紧张之时,大宋朝廷需要派人赴辽和敌人谈判,可朝中众多大臣萎缩犹豫,不敢应命,也是富弼两次主动请缨出使辽国。在虎狼之穴,面对辽国君臣的威胁,他毫不畏惧,敢于据理力争。最后,富弼终于不辱使命,迫使辽国认错,放弃蛮横无理的要求,与大宋重归于好,使“南北十年不见战事”。富弼立此大功,范仲淹称赞他“有王佐之才”,可他并不居功自傲。后来,经范仲淹说合,富弼成了老相国晏殊的乘龙快婿。比起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这些晏殊的得意门生,富弼显然更加幸运。作为门生,富弼感激恩师范仲淹;作为女婿,富弼敬佩老岳父晏殊的平易近人,唯才是举;也非常佩服和热爱老岳父的诗词。至和二年晏殊去世,富弼常常吟诵岳父那首有名的《浣溪沙》以寄哀思: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却说当时百官散去,紫宸殿上就留下包拯和皇上等几人。仁宗要包大人亲往温阳县一趟,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包大人说道:“万岁,微臣认为要紧的是先派县令和兵寨正职去上任,顺便再给温阳兵寨补充一些兵力。”仁宗问道:“将新科进士陈廉派去如何?”包拯回道:“再好不过。”仁宗道:“县令就这样定了。温阳兵寨正职抽禁军教头去吧。”包拯举荐了年轻教头李俊,仁宗皇上同意了。仁宗让一太监拟旨,要陈廉、李俊二人立即奉旨动身,并带禁军一千去温阳县上任。那太监霎时将圣旨拟就,仁宗天子看过,用了玉玺。有殿头太监接过圣旨,不敢怠慢,立即出宫传旨去了。
殿头太监走后,仁宗把夜里的梦,向包拯讲说了一遍,他要包拯说说自己的看法。包大人听了说道:“万岁这梦可不通寻常,像有灵异之神托梦。如此看来,这温阳县一案非同小可,不但有奸佞横行,一定还有良善百姓和忠义之士蒙冤。万岁放心,一切等老臣去到温阳县就会明白。”仁宗天子听了大喜,立即封包拯为钦差大臣,持尚方宝剑,带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五百皇家卫士明日择吉时也动身赶赴温阳县去。有《七律》为证:
仁宗驾临紫宸殿,正遇宽夫奏本章。
村妇攻城张四姐,县丞作鬼费一芳。
群臣单喜王知寨,万岁只忧梦里伤。
朝后细和包拯断。钦差御剑下温阳。
再说这位包拯包大人,当时已是五十九岁,是当朝有名的清天大老爷。
他是庐州合肥人氏,表字希仁,生于宋真宗咸平二年,天圣五年高中进士。包拯先后作过知县、知州等许多官职。宋仁宗嘉佑元年十二月后,他曾任开封府尹。
包大人在开封府任上,因执法严明,铁面无私,敢于碰硬而闻名天下。当时,开封府一带地痞**横行,再加贵戚府、宦官家云集,穷苦善良之人往往没有好日子过。包拯上任后,不管他是谁,更不管他有多少钱,也不管他权有多大,只要他敢作奸犯科,该抓的一定要抓,该杀的一定要杀,只要他敢犯在开封府手中,他就一定逃不掉!包拯办案雷厉风行,只依大宋国法,绝不顾及其他。甚至连皇帝、太后的面子也不好使,被人称为“阎罗包老”,犯人要想打通他的关节,想逃避处罚简着是痴心妄想。几个月后,不只是地痞**对他害了怕,就连那些一直不把大宋律法放在眼里,认为“刑不上大夫,法不责权贵”的贵戚、宦官也都不得不夹起尾巴,小心起来。
后来,包拯离开开封府,在朝廷任御使中丞。可开封府许多棘手案件,还是常常请他帮忙。不过,公孙策先生病逝了,展昭又不愿呆在开封府,受那新任府尹的节制,辞去四品护卫官职,常常一人游侠在外,人不知其踪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见南侠去了,也都不愿在开封府呆下去,通过花银子使劲,他们请新的开封府尹找机会奏知了皇上,仁宗皇上便将他们四人赐给包拯继续作帮手。所以,他四人至今还是一直跟着包大人。
包大人今天在金殿被封为钦差大臣,拿着御赐尚方宝剑回到御史府中,他立即传令王朝、马汉等人准备起来。
考虑到皇上的异梦,包拯非常相信温阳县禁军副知寨王进的那份奏章,他认定张四姐造反一定是被赃官所逼。“上天既然托梦于天子,必有星宿涉冤,需要我包拯伸出援手。”想到这里,他已等不到自己去了温阳县。他怕夜长梦多,万一石州府杀人灭口,他便违了上天旨意。
包大人立即以钦差的身份写了一封公文,并派出快马带着他那份公文星夜赶赴石州府,要那贺知府立即释放并亲自护送王进、郝宝二人回温阳县来。
且说那驾驭快马的差人,名叫高仪,河中府人,三十多岁,生得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为人旷达、开朗。他是御史府包大人手下的一个骑马高手,可以日走千里,夜走八百。那高仪,常以“京差”的身份,腰中挂口宝剑,胯下骑匹快马为包大人办事。所以,人们叫他”“高京差”或者“京差高大人”,他也都乐于接受,就连包大人也常常戏称他为“京差大人”。他为人正直、仗义,剑术也还不错,对包大人非常忠心,受到了包大人以及包大人周围所有人的赞扬和信赖,包括那南侠展昭。展昭有时回来看包大人,还常常和高京差赛马呢。今天,高京差领了包大人公文到石州府去,他快马加鞭,一出京城就不见踪影了。
高京差走后,包大人自己也不停的忙碌着,他知道自己这次的河东温阳县之行日子不会短,各种需要的,他都要在今天和今夜准备好。
这才是:知府蛮横动大刑,害的皇帝梦中惊;
幸有杨妃宽心计,包拯奉旨下河东。
第十五回石州府张真人游说后衙内贺天章生疑
却说那温阳县清真观住持真人张道长自那日与四姐斗法失败,借土遁逃走,一时不敢返回温阳县城,只好往四处道观暂且栖身。这天,已是嘉佑三年八月七日,他来到石州府闲游,快到未时三刻,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就走进一家挂着“羊肉莜面”幌子的饭铺。张道长在西窗角一张空桌子旁坐了下来。饭铺伙计过来招呼道:“老神仙您吃点莜面?”张道长道:“上一份柏子羊肉汤,一斤莜面扣楼。”伙计应道:“好哩!”立即端了上来。
这张道长还是个食客,看他深谙当地土特产的贵处!那石州府平夷县正东的石山上不长草,只长二三尺高的小柏树,关上镇往西一代的羊是吃这种小柏树籽长大的,那柏子羊肉味香不腻,营养丰富,是羊肉中的上品。用这种羊肉切成指甲盖儿大的小块,放花椒、姜末、葱、蒜、盐等调料再加点香油、水,上笼蒸出来,蘸着吃莜面扣楼,那可真是令神仙垂涎三尺的啊!这莜面扣楼又叫作“莜面栲栳栳”。当时,石州府各县都盛产莜面,但数柳林、平夷、温阳三县的莜面最好,这些地方的黄土山塬,立陡向阳,不生杂草,农人的莜麦是在种子里伴了酒的,不怕风,长势特好。相传,上古时候,这些黄土山塬之上生长的并不是莜麦,而是高梁。莜麦原是生长在山沟里的。到了秋天,西北风一吹,高粱都齐刷刷倒伏在山上,实在无法生长。高粱们看看山沟里的莜麦实在羡慕的要死。因为山沟里风小,莜麦又个子低,西北风根本吹不倒它们。高粱们年年羡慕着,不平着。后来,它们终于有了主意,便一齐跑去向神农哭诉,要求和莜麦调换一下地方,让个子不高的莜麦上山,自己去山下生长。神农看见高粱们哭得实在可怜,便去和莜麦们商量,谁知莜麦们却说道:“和谁调换地方都可以,就是不和高粱们调换。”神农感到奇怪,问它们原因。莜麦们说道:“哼,那些高粱凭着自己个子高,又长在山上,从来看不起我们莜麦,虽是千年老邻居,你问问它们,它们的酒哪年哪月舍得请我们喝过一碗?你再看看它们,哪一天不是喝成红脸大汉躺在山上?哪一天不是东倒西歪,灰头土脸?那样子真叫人恶心!”神农听了哈哈笑了起来。莜麦们见神农听了它们的话,不但不替它们生气,不替它们抱不平,反而哈哈大笑,都很愤怒,气狠狠质问道:“神农,你笑什么?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神农道:“你们是误会了!误会高粱了啊!”莜麦们道:“哪里来的误会?不信,你上山看看去!”神农道:“不必看,不必看,你们实在是冤枉高粱了啊!”接着,神农详细地告诉了莜麦们高粱酒的制作过程,他说道:“人们用高粱做成酒,高粱从来不喝一口,它们倒在山上是因为风大个子高的原因。它们到了秋天,成熟了,便都红了脸,并不是喝醉了酒,酒都献给辛辛苦苦种你们的人们喝了。不过,你们如果愿意上山,愿意和高粱调换一下地方,我会告诉人们每年给你们痛饮一次高梁美酒,你们看如何?”莜麦们听了神农的解释,这才明白确实是自己多年来一直误会了高粱兄弟,都不好意思起来。最后,莜麦们一致决定自己上山,让高粱们下山来。神农也不食言,让人们每年种莜麦时给莜麦种子美美地喝一次高粱美酒。莜麦们个子小,又喝了高粱酒,它们在山上对抗着西北风,雄赳赳的,从来不肯给神农丢脸。有《定风波》词为证:
不惧秋风鼓角声,如云莜麦遍山鸣,韧韧柔柔皆好汉,勿赞!一盅美酒慰平生。
看尽夜空星月影,微冷,东头旭日早相迎。回首向来繁衍地,欣喜!高粱茁壮更多情。
人们将莜麦收割脱粒之后,晒干、收藏。磨面时,再用水将莜麦捞湿,放入一大铁锅用柴火炒干至稍稍爆裂。这样制做的莜面色白质嫩,鲜香的莜面味儿十足。
且说这温阳真人张道长正在津津有味儿的吃着他的柏子羊肉汤蘸莜面扣楼,饭铺里又进来四个身材魁梧的人,看样子是府衙里的公人,他们围着一张正对着铺门的桌子坐了下来。饭铺小伙计忙笑着招呼道:“四位爷,今天吃点什么?”其中一人道:“上一大盘黄菜水凉拌莜面条,一大盘熟牛肉,一坛上好的高粱酒。”小伙计应了一声,霎时端上。这黄菜水又叫酸菜水,也是石州的特产之一,是用盐拌胡萝卜丝加花椒水放在缸中用一块挑好的细沙石压紧经过发酵制成的。菜制成后,菜丝名酸菜,菜水名黄菜水或酸菜水,用黄菜水凉拌莜面条很是入味,凉爽清淡而稍有酸味儿,吃起来也是一绝,用醋调拌的莜面条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再说这些公人几碗酒下肚,便拉开了话匣子,一边吃一边谈论起昨天的事来。一人道:“可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张眼闭眼就是那四个人,害的我一夜没睡好觉。”另一人说道:“这事也真够邪门的,死人怎么能上了天呢?不是亲眼看见,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就连知府大人听了,还说赵通判是故意编造怪话出来吓唬他的。不管赵通判说得如何绘声绘色,知府大人怎么也不肯相信,还硬说是我们将四人扔进枯井里去啦!”又一人说道:“那四人还说他们要上东京去告御状,他们是不是真去东京了?”第四个人说道:“唉,说不来,这年月什事也可能发生啊!”这时,他们看到了张道长,那第二个说话的人便问张道长道:“唉!道长,你见过死人上天没有?”张道长还没说话,其他三人便阻止他道:“大哥,你不能乱讲的。”他们这才像想起了什么,不再言语。又喝了几碗酒,他们把几个铜钱放在桌上,起身去了。饭铺小伙计送出门外,笑着说道:“爷们慢走,欢迎再来!”
张道长看他们去了,便问那小伙计道:“小哥,他们刚刚说得死人上天是怎么回事?”小伙计答道:“我也是今早听人说的,说是贺知府抓来温阳县的张四姐等四人,因四人在大堂上不肯下跪,被活活拷打死了。可能是打死了人,贺知府也害了怕,一着急得了急中风。又听说,四个死尸后来忽然又活了过来,大骂赵通判和衙役们。最后,四个浑身是血的人,竟然腾空而去,说是要上东京去告御状。老神仙,你说这事怪也不怪?真能有这种事么?”张道长听了“哈哈哈”笑了起来。那小伙计诧异道:“老神仙,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没有这等事?”张道长说道:“难说,这天下之事,无奇不有!”说完,他算了饭钱,走出门来。
有诗为证:
广众当厅事,怎能不透风?
饭铺酒店内,泄密笑谈中。
张道长走在街上,心想:“连我都是那张四姐的手下败将,你贺天章又如何能斗的过那张四姐?”他想着,走着,已望到知府衙门。他想:“我何不去看看那知府大人,给他开导开导,尽尽我道家本分!”主意拿定,张道长便径直望知府衙门而去。
张道长来到石州府衙大门外,他对那守门公人说道:“请贵门公为贫道传禀你家贺老爷,就说,温阳县张道长,张发印来拜。”那门吏见是一个穷道士,便说道:“知府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真是笑话,还‘来拜!’真是看谷佬照镜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快快走开!”张道长见这门吏好生势利,心中生气,变色道:“本道还就是个人呢!你不回禀,这恐怕由不得你!”说完,张道长默默念动“差鬼神咒”真言,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伸出右手两个指头指着那门吏喝声“着!”那门吏浑身打个激灵,便身不由己,口不由心,只见他立即笑眯眯地对那张道长打个稽首说道:“师父请稍候,我这就前去回禀。”说着匆匆走了进去。
有道是:衙门朝南开,小吏也气派;
来了人上人,屁颠屁颠乖!
那贺知府正在后衙和赵通判商谈昨日发生的怪事,只见那门吏疯疯癫癫急急忙忙闯进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一道士,自称是温阳县的张发印道长,要求见老爷。”那赵通判看见门吏失魂落魄的样子,知是来了高人,便问贺知府道:“张发印是不是传闻已久的那个‘温阳真人’呢?”贺知府道:“正是他,门吏一定是不认识他,在府门上为难于他,着了他的道了!”“一个道士竟这么厉害?那这张道长是不是张四姐一伙的?”“据说不是,听人讲他曾帮助费知县守城。他在温阳城东门外施法放出猛虎来。不料,那花花寨军兵阵中亦有能人,竟凭空变出一条金龙。张发印斗法失败,从两军阵前逃走后不知去向。今天,想必是他来了!”贺知府说完,随即转身对那门吏道:“还不快去?快请他进来!”那门吏这时已是清醒,楞愣怔怔,心中正不知所以,见知府大人发话,便急忙应声出去了。张道长来到后衙,贺知府忙请他坐了。上茶毕,贺知府问道:“真人到来,不知有何见教?”张道长道:“贫道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府台大人。”贺知府道:“真人有何事不明,尽管讲来。不要客气!”张道长说道:“贵府是谁将那张四姐拿回来的?”贺知府说道:“是我府捕快刘横、卫霸等人。”张道长又问:“大人可知道他们是如何拿住张四姐的?”贺知府道:“他们说是在路上碰到便追赶一程,张四姐他们被追的精疲力尽才被拿住的。”张道长道:“这正是可疑之处!”贺知府、赵通判不解。张道长说道:“依贫道看来,他们拿的根本就不是张四姐。”“什么?”贺知府、赵通判异口同声,吃惊的问道。“因为他们根本就拿不了那张四姐。”张道长肯定地说。“那他们拿回来的是谁?”贺知府吃惊的问道。“怕是四个冒充的鬼怪!”张道长说道。知府、通判二人都一下子惊呆了。张道长见二人不语,又问道:“温阳县还拿了谁?”贺知府道:“那王进和郝宝二人,现在本府狱中羁押。”张道长道:“府台何不问问他二人。”贺知府道:“原本我是要问的,可事出突然,变故横生,本府和赵通判已焦头烂额,把二犯都给忘一边去了。谢道长提醒,本府现在就升堂提审二犯。还请道长一旁观看,不知道长意下如何?”张道长说道:“贫道此来,就是想为府台搞清此案,理当效劳。”“那好!就请道长一起去大堂吧。”贺知府说完,站起身来,令人给他换了衣冠,打起精神,便和赵通判、张道长一起走出后衙来。
这才是:怪力乱神蹊跷事,驱鬼差魔蹊跷人;
蹊跷人说蹊跷事,蹊跷事遇蹊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