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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兄妹在马苑客房里说起行宫修葺、太子为谢倬安排差事一事,并未注意到客房后西窗外立着一人偷听。
窗外那人听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脚下之轻竟未有一丝动静。
程淞拒了朋伴们相邀饮酒,在马苑简单清洗整理、换了一件银白圆领袍后去了京中的盛京茶楼,他径直上了二楼、进了一间临窗的雅间落座。
“听说赌马你赢了?”早已在雅间内品茶许久的少年端起茶壶,亲自为程淞倒上一杯香茶。“恭喜。”
程淞往楼下瞥了一眼,淡声地道:“赢个十二岁的孩子有什么可恭喜的?”
对面一身月白锦袍的少年挑了挑眉,“赌便是赌,只看输赢结果、不看对手是谁。你程子誉十岁从军,十二岁就已上阵杀敌了,怎么今日倒小看起十二岁的孩子来?”
程淞端起茶杯在手中转了转,沉声道:“谢倬应该不是王爷要找的人。”
“你这么肯定?”赵熙笑问,“你与谢倬也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而已。”
“两次面就够了。”程淞饮下茶水,勾起一侧嘴角抬起眼帘看着对面的赵熙,眼中精光四射亮得扎人!“我的直觉从未出过错。你与谢倬相识十多年,可看出他身上有凤雏之才、降龙之气?”
赵熙,梁王嫡次子、行四,今年十六岁。他与安阳公主所生的一子二女从小相识,表兄弟、表姐弟常在各种宫宴、府宴上碰面,平时在京中玩耍也能相遇。平心而论,赵熙在谢倬身上真的没发现与“才”字有关的品质!
“可应先生观星判言从未出过错。”赵熙皱眉道,“上个月中应先生夜观星相,说帝星周围子星异动,父王可动了。月初卜了一卦后突然说有五鬼星乱入,怕是大业之计有异变,给出‘五鬼乱入、子星不明、言射烈日、凤雏降龙’十六字判言。其中‘言射’合起来不就是谢字吗?‘烈日’对应太阳,便是‘安阳’……”
“后面那十六字判言的解析并非是应先生说的吧?”程淞挑眉道。
“……”赵熙沉默了。
那十六字判言的解析的确不是应先生所说,而是梁王府的谋士们冥思苦想了三天四夜后得出的统一之词。至于应先生为何不给出解析,因他卜出此卦、给出十六字判言后便喷出一口血倒地昏迷不醒了!梁王请遍名医来为应先生医治,也只是维系其性命不殒,却无论如何也救不醒人!
“京中姓谢的勋贵、官员不少,大魏姓谢的人更是不少!这五鬼星到底在哪儿,可真是说不准。”程淞拿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与其受命师几句话束缚,不敢妄动的四处寻人,不如边行事边查这个五鬼是谁,找到他直接斩杀!”
程淞那个“杀”字透出浓厚杀意,偏他说这血腥之言时却是笑着的,仿若地狱嗜血的俊美修罗!
赵熙听了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回去后向父王提一提,但谢倬那边……”
程淞抬手阻止赵卓说下去,他一双亮眸刷的看向雅间门口。
赵熙心中一紧,手便按在了腰间悬挂的匕首上。
咚咚!雅间的门被人轻叩。
“爷,是淞二爷的人。”雅间外赵熙的人低声报道。
赵熙松了口气,放下手。
“让他进来。”赵熙道。
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蓝斜襟短袍、腰间束着宽腰带的男子走进来,朝赵熙和程淞抱拳垂首道:“小的见过熙四爷。”
“嗯。”赵熙看向程淞。他认得此人是程淞的随侍之一,进来打扰必是有事禀报。
“说吧。”程淞看着侍从淡声道。
那随侍便将自己在马苑客房外偷听到的谢氏兄妹所言所行如实禀报给主子。
程淞捏着茶杯认真地听着随侍的禀报,听到谢芙雅打了罗长寿、又说了那样一番生死论后垂下眼帘、勾唇笑了笑。
随侍禀报完毕,抱拳退出了雅间。
“芙雅表姐也去了马苑?”赵熙皱起眉头。
赵熙派去马苑的人并未向其禀报谢芙雅出现的事,可能觉得并不重要之故。
程淞饮下第二杯茶,轻笑道:“若谢倬这种胸无大志、不学无术的纨绔会是五鬼星,那他那个开口便比一般男儿还知大道理的妹妹岂不是凶星临世?”
赵熙也摇头笑道:“芙雅表姐从小体弱,六七岁时又因谢倬顽皮误将其推落水中、险些一命呜呼。自那以后,谢倬便处处让着、宠着这个妹妹,芙雅表姐若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他也会附和。”
程淞想起谢芙雅一身简单装束出现在马苑、浑身散发出来的娇蛮女儿气,不禁有些疑惑,“听说谢倬这个妹妹嫁给成义伯府的二爷了?蔡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成义伯府只是京中不太起眼的勋贵之家,子孙蒙祖荫任着一些小官小职,在朝中早无权势。所以赵熙对蔡家人也不甚了解。
“人物怕是谈不上。”赵熙不太在意地道,“安阳姑母不忍让小女儿在权重高门内受委屈,便找个普通勋贵人家下嫁了芙雅表姐。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出色的人物,否则我怎地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程淞从赵熙的语气中听出些微酸意与不屑,不由盯着他看的眸光里多了几分笑意。
赵熙看出程淞眼中的笑意,羞恼地轻哼一声撇开头看向窗外。
程淞呵呵笑出声,此时的赵熙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而非故作老成、一心为父谋划帝业的嫡子。
“不论谢倬是不是五鬼星,安阳公主是太子的亲妹妹,她与丈夫、儿女在帝位之争上必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程淞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而行的百姓,眸光略沉地道,“不如趁谢倬替太子办事这个机会,直接废了他!”
“废了谢倬?”赵熙微惊地看着程淞,“你的意思是……”
程淞收回视线与赵熙相对,“让他犯个大错,成为皇上和太子厌弃之人,以后自然也就不能成为王爷起势的障碍了。”
赵熙想了想,“这个办法似乎……不错。只是谢倬犯多大的错,都有安阳姑母在后替他求情,怕是不能如何了他。”
程淞欣长劲瘦的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玩心计、施算计这种事你们梁王府的谋士应是很在行的,我可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