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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到中秋佳节,民族传统讲究团圆和睦。尤其在被称为“孔孟之乡”的鲁西南,更被当做仅次于春节的第二重要节日。
亲戚们得互相往来一遍,即使农忙,姊妹兄弟们也得抽空彼此交流下感情。
此时,作为晚辈就得看望长辈,比如七大姑八大姨等亲戚一个不能落下,再顺手送上必备的月饼等祝福礼。这是必须准守的传统礼仪,否则会被说闲话、戳脊梁骨的。
作为名义上的“准继承人”,姬洪军就被抓了差事。当然,老爹跟二伯也有他们的任务,必须得亲自看望上一辈亲戚们。
正吃着饭呢,妈妈就跟姬洪军表面很客气的商量着去哪家,怎么安排时间和路线,她一个人巴拉巴拉的说着头头是道。
她本就是个急躁性子,话音稍落,刚吃了两口饭却一把放下碗筷。似乎生怕姬洪军要逃脱,腾腾腾,疾步如飞,来来回回大包小包的搬运她早早采买或者存储的礼品。
一息不到,嚯!琳琅满目,可以开店卖货啦。
小山似的,月饼、麦乳精、糖果,当然得有中秋必备的鲜活大红公鸡。直到机动三轮车箱给填了大半,妈妈看着很满意,似催似笑道:“哎,一年一个时候,可花了不少钱呢。礼品不轻啊,洪军送过去不丢人。”
意思就是要求姬洪军赶紧出发,耽误工夫,别再吃啦。
姬洪军却不情不愿,不是说男女平等吗?自个一人似乎很单薄,提议道:“妈妈,欣灿得跟着去吧?亲戚们都半年没见啦,她们肯定想得慌,一起看看。”
欣灿眼睛一瞪,睨了眼弟弟,她一副不屑神情,撇嘴道:“我不去!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再说又不吃饭,洪军坐一会儿就回来。他是男孩,一个人就能代表咱全家。”
不识礼!不听话?老爹斜乜着儿女,脸色不渝,却没出声。老娘点点头,算是默认。
看着姐姐得意神色,姬洪军无可奈何,只身前往吧。
抬头看天,太阳已快到正南啦,趁着天色不算太晚,姬洪军不再犹豫,连饭都没吃完就去准备。
稍作打扮,起码保证干净利索、衣服亮鲜。急急忙忙的摇开三轮车,冒着突突的黑烟,赶紧出发了。
第一家先去镇上刘姑妈家,提着一份礼物问候。
短暂交流,刘茂福也被安排着走亲戚去了,刘姑父忙着给客户送石棉瓦尚未回来。
看了眼时间,姬洪军稍作停留就要走人,却惹的姑妈非常生气。
她板着脸大声训道:“这可不行,俺侄子看俺,没有不吃午饭就走的道理!要不俺可没脸再回娘家……”
没辙,姬洪军只能舔着脸笑着劝解,道:“姑姑,俺下午一早就得进城上学,还得去很多家,时间实在紧张。恁不信看看俺车上的东西,全是礼品。”
对于姬洪军,刘姑妈是非常喜欢的:话不多,人上进,能吃苦,尤其拼搏的劲头足。待她亲自看过之后才稍有转圜之色,可依然不情愿放人。
姬洪军心里焦躁,舔着脸笑道:“姑姑,咱感情不错,我可是第一家看的恁,恁别让我为难呀。哎,今年实在事情多、时间少,以后俺常来,下次一定留下吃饭!好不好?”
茂福的爷爷奶奶跟着住在一个院子,他们在一边看着姬洪军是真的没有时间,就帮着劝解。姑侄拉扯着,正巧,刘茂福竟然赶回来了。
没有办法,姬洪军只能再作停留,亲热问候和交流。
发现茂福哥如今肚子有点发福迹象,更胖了些,更黑了些,也更成熟了。不是递好烟就是递香茶,他殷勤的不得了。
姬洪军觉着自己待人接物已经老练了。
可是,一直被动接受,自己不好拒绝。生怕让人家以为不给面子,姬洪军暗忖着做买卖真是磨练人,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艰难握别刘姑妈家,姬洪军开车回头挥手分别。
他们全家4口亲昵地站在大门外,直到姬洪军消失不见,刘姑妈才依依不舍领着回家。
她疑惑道:“茂福,去县里看恁叔咋这快就回来啦?恁婶不管饭啊!”
茂福摇头道:“没有,上个星期送货的时候,俺不是路过玩过一天吗?一早到的时候,俺叔没在家。说是他跟着领导下村调研去了,俺婶子在市里进修学习呢。”
姑妈点点头,纳闷说道:“不是有恁妹妹在吗?她跟洪军一个年级一个学校,她也放假了呀。”
茂福挥着手,轻笑道:“丫头片子是在,可小炎做饭不好吃,我做的跟猪食一样。她说领着去买菜,俺想着赶紧回来吧,省的吃了肚子难受。再说,小炎被俺婶安排补习什么电脑课呢。哎,自家人,不用客气。”
姑妈愁容满面,感叹道:“看看,人家一个个都上学,就恁没出息出大力干活。哎!丢俺的人啊!考大学才是正经哦。恁看人家建军,人大名牌啊。恁哥也不差,他自己又报名进修大专。刚才一看到洪军,俺就为恁发愁!”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实际上,刘茂福比着镇街上的大部分伙伴都要优秀,能吃苦、善于交际、眼光敏锐。他发现老百姓似乎有钱了,开发了做瓷砖的生意,生意很火爆。
怎奈,周围亲戚今年个个喜事连连,尤其是堂舅舅们家。谁让农村对于读书人有着莫名的自卑和尊重呢。此时,钱换不来好名声和尊敬。
……
再次匆忙赶路,去卓庄亲姑妈家。
天气炎热,赶到时姑姑和姑父两个老人竟然没在家,大门被铁将军插着。
先停好车,姬洪军紧蹙着眉头思索,转头一想依照姑妈的习惯,应该在老地方吧。
一边高喊着姑姑,姬洪军一边小跑冲到屋后。
果然,两人在大树下乘凉掰蒜瓣子呢。
看着他们还在辛苦干活,姬洪军神情酸涩,暗自感叹。
姑妈头发白了大半,已经开始驼背,脸色消瘦而憔悴,额头和脖颈上皱纹很深,腮帮已有褐斑。
而姑父蓄着一撮短而硬的花白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嘴里的牙也已经快脱光,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
他们皱纹满身,像是记载着60多年来的千辛万苦。
姑妈快到66了,姑父仅小了1岁。66岁的年纪,是喜寿,在本地是要大大庆祝的,是真正的老人了啊。
姑妈亲昵地拉着姬洪军的手回家,一边询问家里的情况,一边喊着要姑父骑三轮买肉买菜。
心中发急,可如今一年也仅见两次,一次过年,一次中秋。
暗下焦急,姬洪军跟老人们慢慢交流,拉着姑父先一起回家。闲谈中,又得了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两个老人当前还在自己种地,而且计划满满。
姑妈咧着豁牙,笑道:“秋天收完棒子,这不正准备再种大蒜。”
姑父也不以为意,因为村里和四邻八乡的老人全是如此状态。他讪笑道:“没有办法,现在恁两个表哥一个表姐,他们至少两个孩子的,压力大啊。俺们趁着能动,多攒点,不跟他们添乱。”
姬洪军劝道:“恁年纪大了,就该吃吃喝喝,别再种地啦。把地分给两个表哥,帮着看看家就行,可不能累着喽。”
姑父当过兵,见识多些,摇了摇头说道:“乖乖哩,农村生活,种地挣钱根本停不下来,更不敢停。今年地里收成不好,好在恁两个哥都在抽空喂鸡卖鸡蛋,就是辛苦点,早起晚睡照顾上千只鸡。”
内陆农村生活不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姬洪军感叹着。
看着姑父要出门,姬洪军自个时间紧张,连忙拉回,急切道:“姑,姑父,我放假就在家待一天,特意上门看望恁,下午得进城上学。现在我得马上走,下一家去南边俺姨家。”
当然老人不肯轻易放走,尤其姑妈连呼:“不中”、“建军、爱军没来,是恁二大娘、三大娘来的。”“洪军恁作为小辈,更得吃了饭才能回去。”
……
再次一番费力说辞,方才艰难脱身告别。
是的,重要节日走亲戚。在农村不吃饭就离开似乎很不礼貌。
没辙啊,姬洪军再反身去三姨家。突突的开着车,油门加速到最大,赶时间。
转眼,就遇到了重大问题。
兴冲冲开上了河堤,顺路往下看,姬洪军傻眼了!
前面东鱼河大桥拦路!而且一片汪洋滚滚向东!
看着斑驳坑坑洼洼的桥面,准双向双车道变成了单向单车道。因为50年代建设时没有想到快速发展问题,宽度只有4.5米。
两边的栏杆像残兵败将,凌乱的栏杆杂乱歪斜,尖锐的水泥小指头钢筋裸露着,锈迹斑斑。更可怕的是眼前的桥头写着“危桥”!举目望去,全是水。只见大水漫灌,几乎和桥身齐平!浑浑浊浊的大水看不清河底,不知其深浅,有些恐惧的感觉。
姬洪军有些发憷,抱着侥幸先开近大桥再说。
观察仔细了,眼前的更是触目惊心,大桥和两岸几年来没有丝毫改观,只是更残破败落。桥上的水泥栏杆几乎都是断的,露出生锈斑驳的钢筋。
不用走上去,仅仅站在桥头就感觉下面是万丈深渊,极度危险。
想着此桥年龄,差不多该有40多岁啦。
姬洪军非常犹豫,因为自己从没有开三轮车过桥的经验,而且自己驾驶经验不超过20里。仅刚刚就是10里,算是个生手、半拉子技术。
本来妈妈只是要求看望两个姑妈,可姬洪军自己做主加了一家。想着中秋佳节,尽量多看看亲戚,哪怕看个面说一句话也是好呢。
此刻,姬洪军有些想回家。自己是个半只旱鸭子啊,听说这条河很不友善,年年都有牺牲品而丢失性命!
得过桥?前进还是后退,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做个没有胆子的懦夫?不行!绝对不行!实际上姬洪军的胆子真的不大。从小被老娘的鬼故事吓怕了,有时候遇到艰难,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就硬着头皮往前冲,虽然总是胆战心惊,战战赫赫。
好强!有面!要自尊!
默念着: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个尽头!
……
或许有点往前冲的自信吧?姬洪军嘟囔着名言警句给自己加油!自认为心里素质不错,只要自己不慌不乱,只要感觉危险就立即刹车,只要勇往直前胜利一定就在对面。想必应该或许是自己吓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吧?
只见启动三轮车慢慢往前走,盯着前进桥面往前凝视,尽量做到目不斜视,不看令人生畏的河水,稳定心神、不急不躁。或许老百姓认为是危桥,慢悠悠的过桥却一直没有机动车,仅仅只是七八个人推着自行车。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没有自掘坟墓!
顺利通过。又跑了10米,姬洪军赶紧开车靠边停下。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大汗淋漓的额头和脸颊。回头看看穿过的大桥和幽幽河水,暗忖太危险啦,自己也太厉害了!
幸亏自己没有做软蛋溜溜回家,再说总不能回家喊爸爸,那未免有些儿戏。遇到困难,不能一味退缩,得冷静得专注得自信和胆大心细!冲啊!
没有时间发更多感慨,继续奔前程。
过了河,前方就坦途一片。
心底依旧有些战战赫赫的打着哆嗦,就见姬洪军手指头不受控制地发颤,嘴上不说,其实心底后悔死了,有些多大和莽撞。
为了赶时间,姬洪军使劲晃了晃头。望了眼逐渐沙化的河堤,光秃秃的。深吸了口气,屏住心神,直视前方,加大油门快速往前开。只见喷喷直叫的三轮,散落着一条浓浓的黑烟地带,惹的路人纷纷叫骂:“开个车鸡毛撅腚!”“太呛人啦,不会开慢点!”
……
而姬洪军心思集中,竟想着来不及欣赏一路的风景,有些可惜呢。
须臾间,已到三姨村里。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地方,河堤、房子、一草一木,透着亲切和温暖。此时,姬洪军方才心神安定。
可算到了,姬洪军大咧咧下车,看着熟悉的小村庄,催烟袅袅。
高声呼喊着:“姨!姨!我来看您来啦,哈哈!”
亏得小姨在家,她正忙着在厨房烧火做饭呢。
她欣喜异常一边拉着,一边嗔怪道:“洪军咋这个时候才来啊,俺想着恁忙来不了了呢。乖乖,看呢热的全是汗。赶紧的,去葡萄树下凉快去。俺给恁加个菜,做好吃的。”
领到地方,倒好茶,一转身,她就小跑着出门喊人。
探亲时间短暂,姬洪军不能久坐,开始卸货。
转眼小姨提着一只大红公鸡,看此情景,她赶紧过来阻止,劝道:“洪军,别忙啦!带回去留给恁爸爸妈妈,还有恁奶奶吃。”
嘴上答应着,可等小姨去忙活做饭,姬洪军悄悄的一趟一趟的跑着,非得把剩余的礼品一裹老全部送给一家五口。
须臾,就见小青松一马当先冲过来,后面翠英和宝灯紧跟跑着。这三个可是不到饭口就不回来的,太贪玩。他们接连围上来,跟姬洪军亲热,叫着:“哥!”“哥!”
姬洪军巧妙躲闪开,似乎视而不见,连头也不回继续忙着搬礼品,笑着斥责道:“去哪里啦,咋不忙恁妈妈烧锅做饭?”
小青松扑了个空,也不以为意,大笑道:“哥,刚才俺在河堤上看着就像恁,哈哈。恁开着可真是猛啊,这不,俺就跑着回来接恁啦。”
小翠嘟着嘴满,一脸不高兴,埋怨道:“洪军,恁咋一个人来的啊,欣灿呐?哼!俺想着找她玩呢。”宝灯跟姬洪军打了招呼,就开始拆感兴趣的新礼品。
环视一眼三人,没有一个来帮忙的,姬洪军暗忖着没有眼色的家伙们,只好一个人继续忙活。
看着姬洪军来了都很高兴,尤其是小姨,她有些日子没见了,一边忙着干活,一边跟着畅聊。三个弟弟妹妹围拢着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5分钟过去,一直没有看到姨夫跟宝灯爷爷。姬洪军疑问小姨,她板着脸道:“恁不说,俺都忘了这两个人!天热,肯定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找他打塑料牌去了。哼!”
姬洪军心中疑惑,不是说姨夫最讨厌打牌、赌博嘛。以前,他娘早逝,就跟宝灯爷爷痴迷玩塑料长牌,生病了却没有被妥善照顾,早早因病去世的啊。而且听说他发过誓,不许家里人玩牌的。
疑虑丛丛,没等自己发问呢,就见小姨转头,她安排道:“青松,赶紧跑着去找恁爸爸回来。恁哥来啦,让他买好酒。”
姬洪军也想着在姨家吃吃饭、再住上一天,好跟他们叙叙旧。可是没有办法,得赶时间回去。看着小姨家满面笑容做饭,自己仰天长叹。
硬着头皮,姬洪军心一横,辞别。
不一会儿,小青松搂抱着两瓶红金贵一蹦一颠的回来了,后面跟着姨夫,就见一手提着一捆啤酒。
两捆啤酒加2瓶白酒,太夸张了吧?
姬红军来不及说酒,继续摆事实讲道理要回家,可是小姨就是硬拉着不让走。
小青松比较机灵,他见过姨家打电话可以传音,想到眼睛一亮,他便提议:“妈妈,恁给俺姨打个电话,就说吃完饭再赶回去嘛。”
小姨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笑道:“行,这个办法好。”
打电话得找电话机,可是小姨家没有,你忘我一眼,我看你眼,很无奈。姨夫虽然心有膈应,但是依旧鼓起勇气,算是迫不得已吧。
他嘟囔着不确定道:“咱庄上没有公共电话,俺记得咱老院子西边的小莹家可能有,俺去借借吧。”
有了方向就明确分工实施,小姨和翠英赶紧做饭,小青松领着爸爸、宝灯和姬洪军去打电话。
杨村真不大,100来口。位置姬洪军非常熟悉,那里是小时候经常路过的地方,那家就在鱼塘的最西侧,姬洪军依稀有些印象。
小时候可对那家种的花花草草总有疑问,院子整洁大气、红砖红瓦的,看上去很阔气。他们一家人也显得干净、时髦和突兀,尤其对比旁边的小姨家残破杂乱,简直是正反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曾经,姬洪军想着将漂亮的花儿搬回自己家呢,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看,是想像他们一家的人一样,优雅、卓尔不凡。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女儿。
自己可是偷偷瞧看过的,八爪闹心啊。如今,姨夫口中的小莹应该就是那个美女吧?
对美的好的东西当然是小孩子向往的,可看着自己身上和小姨家,姬洪军只能低头垂落、自惭形秽。
当时小洪军疑问,一个词生生的被姬洪军刻印脑海里,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