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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铁蛋爹不善的目光,程晚三人沉默地回视,没说话。
“不……不是他们,不是他们。”
孙大娘疯狂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高村长扶着他爹,眼眶里也有泪水溢出,嗓音沙哑着把真相说了。
三兄弟愣住,他们僵着身子像是三个木头人一样,一时没了反应。
铁蛋爹张张嘴巴,艰涩道:“这……,那……,不……不能吧?不能这样,咋能这样呢?咋能这样呢……
这仨人是不是骗咱们的?”
高村长闭了闭眼睛,“那人家图什么?
不告诉咱们对他们来说不是更好?
能用特别便宜的价格买到咱家的山货。”
铁蛋爹张着嘴巴,眼睛里慢慢染上血色,“这些王八蛋!咱们的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他们还这么、还这么欺负咱们!
我这就叫上村里人,去城里找他们算账去!”
“大哥,我们跟你一起去!”
高村长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也是恨得牙痒痒。
“站住!”
高村长喝止住他们,“他们一个是县太爷,一个是县里有名的富户,你们怎么找他们算账?
他们稍微动动手指,咱们就会活得更艰难!”
“那难不成就这样了?!还让他们继续骗咱们?!
要是他们没骗咱们,按照以前的价格收山货,咱们的日子最起码要比现在好过一些,不至于家里的娃子们一个个的都快瘦脱了相!”
“当然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高村长深吸一口气,“以前咱们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出过县城,所以才会被骗住。
可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山货不是卖不出去!
那山货商就不能再用这个拿捏咱们。
咱们可以反过来,让他们继续按照以前的价格收咱们的山货,甚至可以试着往上提点儿价格。”
高村长在场的三个儿子还是面露恨意,铁蛋爹不甘心地说道:”那那伙儿山货商降价收山货的这几年,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
县令和何家,咱们根本没法和他们斗,斗了就是找死。
至于那伙儿山货商,让他们按照原先的价格给咱们补齐差价?
可能吗?
他们完全可以到其他地方去收山货,不是只有咱们高家村、营丘县产山货!
营丘县再往北的上庸县就同样产山货!
退一万步说,山货商没有拿刀架在咱们脖子上,逼着咱们把山货卖给他们。
这是咱们自己愿意的!”
高村长的眼睛通红,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把话掰开揉碎了和铁蛋爹他们说清楚,就怕他们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高村长所说的也是让程晚觉得难办的地方。
山货商,是商人,商人逐利,这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有些商人会给对方留些余地,而有些商人为了利益最大化会不择手段。
来高家村、或者说来营丘县收购山货的这些山货商明显是沆瀣一气,只顾着逐利了。
可是,要想凭借着过分逐利、欺骗百姓这个理由惩罚商人,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这个朝代可没有行贿罪。
程晚眼睛微眯,要想让这伙儿山货商痛上一痛,不敢再如此行事,只有一条路可走。
官商勾结、压榨百姓,这是任何一个明智的统治者都绝不能忍受的。
只要营丘县的县令一倒,那与他相勾结的山货商、何家,绝对跑不掉。
不说抄家下狱,怎么也得被罚没部分家产,“扒掉他们一层皮”,让他们不敢再这么放肆。
而上头一旦插手,决定办营丘县县令,肯定会为营丘县这些主要靠卖山货为生的百姓考虑好后路的。
否则,还不如不办营丘县县令。
这样,最起码像高村长家这样的营丘县百姓多少还能有点儿收入,饿不死。
办营丘县的县令,那属于官场上的事了。
程晚垂眸,心想:“回去后真得去找趟茅郡守了,当前的营丘县县令留着,实在是祸害。
如果茅郡守不管,那……那再说吧。”
程晚私心觉得,茅郡守会管的。
这是程晚根据和茅郡守短暂的一次见面,以及徐知念和她说的关于茅郡守的一些事,得出的结论。
高村长的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你们就听你们爹的吧,咱们没钱没势,拿什么跟人家斗?
啥都不如你们平平安安的最重要!”
屋里,孙大娘的哭声渐歇。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你们仨别……别搁在这儿站着了,去给三……三位贵人继续称……称山货去。”
铁蛋爹他们不甘不愿地转身出屋,心里都憋着气。
“这事儿先别和村里人的其他人说!免得出乱子!
你们自个的媳妇儿、孩子,自己管好!”
高村长对着三个儿子的背影又嘱咐了两句。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孙大娘强撑起笑脸,看向程晚的目光中是诚挚无比的感激。
“姑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了。
不然、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被骗到啥时候。
这一年又一年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
程晚轻摇了下头,“我只是本着良心说了些实话罢了,不用这么客气。”
如果这些村民的日子过得能稍微好一点儿,山货的买入价和她的心理价位没有差这么多,那程晚作为一个未来的商人,她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挣钱嘛,各凭本事。
这些村民没有能力自己找山货的销路,也没有本事自己组建车队把山货直接卖给终端方,那就是要收入少一些。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收入多一点儿少一点儿的问题。
是这些百姓被压榨得太离谱了,程晚自觉自己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也爱逐利,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有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基本的同情心和怜悯心。
高村长的爹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儿,靠在炕头,语速很慢地说道:“姑娘,今天我做主,你们刚刚订的那些山货,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斤价算就成。
我们是真心感谢姑娘。
没道理那些王八蛋都能以那么便宜的价格买入山货,反倒是三位贵人买入山货的价格比较贵。”
程晚自然不同意。
两种斤价算的结果,相差的有四五两银子之多。
这四五两银子对现在的程晚来说,真不是什么大钱。
可对高村长家来说,这四五两银子能让他们一家接下来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
而且就算是按以前的价格买入,程晚也是赚的。
何况,这中间还牵扯到高村长曾经对贺春来发过善心。
于是,很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买方要多给钱,卖方死活不同意。
双方拉扯了一会儿后,程晚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咱们折中一下行不行?
干木耳一百五十文一斤,其他的,十文一斤。
你们要是还不同意,我们就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