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天命七卷 !
试炼太极阵。
天光大亮,刺得她睁不开眼。
阵中是一片偌大的浅水域,她的身周无数黑白交错的阴阳铜鱼,呈旋涡状游动。那鱼像是金属雕刻成的,一板一眼地游动,毫无生气。偏偏身上的铠甲坚硬,青铜而筑,普通的仙术道法只怕打不穿。
来都来了。
莲季硬着头皮催动剑诀。
也活该被人笑话,她确是什么也不会的,在戮仙瓶中二十年,只自悟了几道剑诀。只见她两指一并,仙力激荡而出,身上的水蓝色绸裙被风灌满,身周的水流随着仙力发出地方席卷而去。
呆头呆脑优游的阴阳铜鱼,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纷纷炮弹一般地向她弹射而来,莲季连忙祭出剑网,挡在身前。
剑网笼罩不到的地方,衣摆在水中飞扬,被铜鱼扎穿了许多窟窿。
一道巨大的剑影破空而下,直插水底!
铜鱼纷纷闪躲,却有许多来不及避开,以剑影为中心,一层层精纯浓郁的仙力荡开,但凡被波及到的铜鱼,瞬间化为齑粉,呆呆的鱼眼从始至终毫无生机。
刚才混乱之下,莲季根本没有听清楚疯酒仙叫她杀多少铜鱼,还以为这阵法同戮仙瓶一样,要将这阵法中所有的铜鱼都杀光才能出得去。
一波又一波的铜鱼在水底浮现。她凝神静气,用最快的速度劈下剑影,铜鱼飞快地消散,又飞快地重现,聚集在她的身周。
这怎么还没完了……
不行!一定要通过试炼。若是通不过,岂非要丢了上神的脸,枉她还是开了后门进来的。她被讥笑没关系,不能连累到上神。
她狠狠地一咬下唇,剑诀下得更快更密,体内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却还是咬牙忍着,凶猛地劈散铜鱼。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疯酒仙打了个响指,一股气流又像来时一般,将莲季推出了试炼太极阵。
莲季毫无防备地正凝着剑诀,却被这气流飞快地一挡,那剑诀刚要成型,她被推出阵外,只得趴在试金台边缘,眼睁睁地看着偌大剑影从半空直插而下,劈在试金台的阴阳鱼上。
台下一阵混乱和惊呼,“轰隆”一声,剑影同石台激烈碰撞,整个试金台都在摇摆,烟雾席卷了整个场地。
莲季灰头土脸地站起来,身上的水蓝色道袍有些落魄。
顾七看了眼被毁的试金台,脚尖点地,腾空落在莲季面前。
他微微笑着将脖子上的吉祥锁套在她脖子上,又拾起她脚边的红木令,两手一掰,扔在毁掉的试金台上。
他拉起莲季的手,转过身去对着所有人,声音清越,并无半分不满之意:“三千八百零三枚铜鱼,比我多了五百还有余。入门试炼史上的第一名,就是你啦!”
底下有些姑娘发出抽噎的哭声:“顾七……怎么可以,输给一个连阵法都不会开启的乡民。”
“她是不是作弊了,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三千多铜鱼……”有人忿忿。
顾七笑意盈盈地牵着一脸无措的莲季,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摘了脖子上的吉祥锁,顿时顺眼许多,不再那么不伦不类,一张贵气十足的脸,配上一身上好锦绣白袍,立时气质非凡。
那大红的吉祥锁挂在莲季脖子上,反倒是显得她稚气不已。
疯酒仙站得离试金台近了些,方才被剑影的余波扫到,此时方才回过神,白须被剑气吹得纠结一团。只见他手指颤抖得厉害,连忙从腰间取下酒葫芦,疯疯癫癫地喝了几大口,然后飞快地遁了。
一边遁还一边喊:
“我要去和岛主报备,你你你你把试金台毁了,不是我的锅我不背……”
顾七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莲季则仍一脸懊恼,垂头丧气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
莲季来了这流波岛已经三月有余。
这真是她一生中最难捱的三个月。
自从那日入门试炼一战成名,她就成了流波岛众人眼中避之不及的人,走在路上总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去弟子堂吃饭,除了顾七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坐在同一桌,但她又觉得顾七也只是兴致勃勃地研究她,把她当个小白鼠,因而只顾埋头吃东西,也不很热络地同他搭话。
她还听到了许多奇怪的言论。
比如流波岛众人比赛谁能第一个搞清楚顾七的来历,又比如比赛谁能第一个背完上神语录,现在多了一个,比赛谁敢第一个同她说超过三句话。而这些比赛都是压了注下了彩头的,在弟子间偷偷地开了赌局,有些老师也参与其中,岛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莲季有些郁闷地想:你们倒是和我说话呀,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大约流波岛本身就是个奇葩辈出的地方,这些奇葩的赌局也就算不得奇葩,而流波岛众似乎个个都有偶像崇拜,在岛中把功课第一的顾七当神供,在岛外又把六界最强的上神捧得比日月星辉还要高。
简单粗暴的岛规------谁强就拜谁。
莲季当然实力也强,只是她实在对六界诸般常识不通,显得呆呆傻傻的,一脸无害,因此众人只是远远地瞧着她,背后嚼舌传出许多谣言。
比如,她其实是一个仙庭司战的上仙转世,岛主才开了后门。
比如,她其实是顾七的胞妹,跟顾七一样天才,所以顾七处处护着。
比如,她在魔界呆过一段时间,性格嗜血凶残,不大好惹……
总之,越传越离谱。这样的环境下,莲季度日如年,她恨不得直接告诉别人,她以前就是个凡人,实际上是上神的仙童,她压根不认识顾七,魔界更是去都没去过。
这种情况持续到流波岛的秋试。
流波岛一年有两次考核,春试与秋试,全流波岛的弟子大排行,无论新入门还是旧入门,都需参加流波九课的考核,分为佛法、道术、六界史、算术、音律、藏香、暗杀、解阵、梦魇。
莲季没有在别的门派中生活过,却不知晓这九课是何等惊世骇俗。
哪有一个正统门派会教暗杀和梦魇这样的科目,还堂而皇之地考核?
流波岛以强者为尊,若要养出当世的强者,只学习正统礼教和仙术心法是不够的。歪门邪道的东西就是不用,也须得学会,这样方才能护得自己周全。加之进流波的弟子,个个都是偏门怪才,若是让他们只学正统的东西,反而大材小用了。
这九门课,莲季没有一门学得轻松的。偏攻击类的还好说,佛法、解阵、道术、暗杀、梦魇,马马虎虎跟得上进度,算术、音律、藏香也大约能努力一把过线,只是六界史……这一课需得将六界的常识融汇贯通,实在是跟不上。
秋试放榜的时候,除了道术,所有课她都基本垫底。
六界史一课,更是因为在考卷上写“上神连渊温和亲民”,拿了个负分。
本来以为能出一个和顾七抢第一名的围观群众,皆做鸟兽散了。
当然这样的怪才流波也并非没有出过一两个,像她这样偏科这么彻底的,还真只独一份。六界史这个负分,估计也有第二个人能达到这样的高度。于是众人看她的眼光很诡异,莲季很难过,很憋屈……
*
在流波岛有些混不下去,莲季只得摸了三下腕上的坠子。
转眼间,她已重新站在了云气上头。仙雾渺渺,参天古树伫立,那树下抓了一把粟米喂凤鸟的青袍身影,不是上神连渊又是谁?
连渊见她来了,将粟米收起来,问道:“怎么回来了?”
一群凤鸟啄食着粟米,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又兴致缺缺地垂头吃食。
莲季眼眶通红,直接跑过去,扑到连渊怀里,开始大哭。
连渊僵了一下,莲季身形抽高,长发如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不以为意反手护住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怎么了?”
莲季边哭边抽:“我……流波岛的秋试我考了倒数第一,六界史还拿了个负分。”
连渊失笑,替她擦干了脸上眼泪,见她还是一脸郁郁,只得宽慰她:“多努力,以后会好的。”
莲季又开始抽噎:“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还是跟不上,大家都……笑话我。”
“你方才说?你六界史拿了负分,这是怎么一回事……”连渊看她劝不住,只能转移些注意力。
莲季果然止住了哭声,郁郁地道:“六界史考了十几道题,我一道也不会,看到有一道是问上神的个性,就写了实话。”
“你写的什么?”连渊垂头问道。
“我说上神‘英明圣德,温和亲民’,然后就被打了个大大的叉,还倒扣了我一分。为什么我写了实话还要被扣分,之前我入门试炼也是第一名,可是大家都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玩!”
她一脸悲愤地说着,俏丽气得通红,眼泪又盈满眼眶。
一旁的凤鸟琢完了粟米,十分响亮地叽叽喳喳打饱嗝,闲得无聊便开始绕着树下打转。
连渊无奈道:“不必因旁人怎么如何看待你,而失了信心。以后若功课上有困难,就回九天我来教你。”
莲季抬头,眼神闪闪发亮:“真的?”
连渊笑了笑,松开她的肩,送一旁的案台上取过一些线本竹卷:“下回他们再考你上神的性子,你就写‘萧索凉薄,不近人情’,一定给你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