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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先帝，萧长亭脸上的表情略微发生变化，微笑不减，道：“辛老板对先帝的做事还有所研究呢？”
谢湛听出问题，拉了拉辛慕苑的衣袖。
辛慕苑挣脱开，没有理会，继续道：
“当初先帝抬举农，就是为了让大家重视农业，抬高农业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而不是让农民心生优越感，凌驾于他人之上，不是吗？”
萧长亭的眼睛里有刀子正在凝聚：“可这是先帝的想法，不是吗？”
“那您的想法呢？”辛慕苑暂时打消从先帝入手的念头。
萧长亭微微抬起下颚，道：“朕以为，民以食为天，农是王朝的根基，必须要重视。商人奸佞，无需体恤。”
“可是为什么呢？”辛慕苑不解，“商人难道就不是陛下您的子民了吗？有些人并不愿意从商，可是生活逼着他们做出一个选择。”
“陛下您看看那些辛苦做工的人，他们不比农民轻松愉快。商赋的担子压在他们的肩膀上已经让他们痛苦不堪，生存是艰难却又渴望的路途，若是连您都不在乎，他们就真的成了这世上孤独前行的人了！”
辛慕苑的声音里带着心疼，问萧长亭：“陛下，他们都是您这世上艰苦爬行的孩子，您难道真的要丢下一方吗？您忍心吗？”
萧长亭的脸色冷沉，没有接话。
商人如池塘中的浮萍，风吹就散，人走茶凉，重视不得。只有农业才是扎进大凉王朝的土地里的，是坚固的东西。
这次的体验，他依旧决定选择农家。
辛慕苑眨眨眼睛，眼眶红了，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引来了萧长亭的注意：“陛下您当真如此无情吗？我也不是让您去重视那些来去无影的商人，我是想让您重视一下那些在最下面摸爬滚打的工人！他们真的需要您的关怀。”
她抽抽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萧长亭，道：“不需要您年年举办，只要一年，您念起这些可怜的穷苦百姓，他们就会把您的恩情记挂一辈子！”
谢湛将脸转到一旁：“变得真快。”
萧长亭想要面无表情地面对辛慕苑的这张哭包脸，但他失败了。
这个表情实在是惹人怜惜。
像是受了委屈的兔子，哼哼唧唧的，所有的重话都被塞进了喉咙里，咳也咳不出来。
他明知道辛慕苑是看商人的路行不通，所以换了顶帽子给他戴，但还是忍不住往她的全套里面钻：“你说的有道……理。”
回过神来的萧长亭话音顿住，无奈地扶额叹息。
这个辛慕苑，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多说些话去弥补自己方才的尴尬：“你倒是提醒了我，先祖立下这个规矩的本意是让历代皇帝体验民间疾苦，知道当今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莫要被财权冲昏了头脑。若那些工人当真如你说的那般艰苦，体验一下也是应当。”
辛慕苑的兴奋从眼睛眉梢里逐渐飞出来，笑起来如光碎成星星点点洒落：“多谢陛下！”
萧长亭更是觉着头疼，心中思索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太过草率，需不需要再反反复复思考几次重新做决定。
两盏茶水下肚，萧长亭起身，辛慕苑和谢湛二人有眼色地跑去开门。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扫过，落在逐渐打开的门缝上。
守在门口的沈公公踏前一步，甩动浮尘，扬声道：“跪！”
众人齐刷刷地弯下自己镶了黄金的膝盖，垂下了高贵的头颅。
朱红色大门打开，辛慕苑与谢湛各立一侧，下跪行礼。
沈公公等二人将头垂下去，才用自己冰冷的声音喊道：“起！”
众人齐呼“大凉千秋”，这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落在了谢湛和辛慕苑的身上。
“诸位大人事情商量的如何了？”萧长亭的声音如春风和煦，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永远不会生气。
大臣们瞧着瞧着，心里开始忍不住叹息。
多好的人啊，怎么就认识了辛慕苑。
想起之前他在辛慕苑的撺掇下干的那些事情，众人心里就忍不住生气。
好在运气好，没有惹出太大的麻烦，还得到些好处。
看在这些运气上，诸位大臣暂时原谅了辛慕苑撺掇皇上的罪过。
“回皇上，臣等经过商议，决定还是照着之前的流程将春席与祭天走完。其中细节臣等已做明确的分化，再由四五日的讨论、整理和修改，便可呈交给陛下过目。”
萧长亭颔首，道：“辛苦诸位了。这件事情既然是诸位合力讨论出的，那便由诸位选出确切的负责人吧。另外，关于民间体验一事，诸位大臣如何看待？”
不给他们叽叽喳喳争吵的机会，萧长亭立刻将这件事情刨了出来。
果然，新的问题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将竞选的事情暂时搁在旁边放一放，拧眉思考。
“民间体验一事，不向来是体验农家生活吗？既然都是照着往年春席安排，这次体验，也就安排在农家吧。”
“臣觉着不妥，”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地里蚊虫极多，陛下金尊玉贵，怎可踏足那种泥泞肮脏之地，受蚊虫叮咬？依臣之间，体验之事，不如取消？”
“取消？”这种离经叛道的思想立刻引来了多人的不满，拉着脸怒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怎么敢因为贪图享受就起了取消的心思！”
“不成体统，简直是不成体统！”
也有人同意此人的看法，道：“老祖宗定下这个规矩，无非是想告诫子孙莫要忘记民间疾苦，贪图享受。只要皇上在春席时，将体验改为游街，感受民间生活，意义相同，又何必在乎行事？”
“说的都是废话！你能想象到的事情，老祖宗怎么可能想不到？他没有采取，肯定就是因为这办法不行！”
“有何不行？用眼看百姓生活与体验百姓生活，有什么区别？陛下又非没有判断与感知能力，非要体验才知生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