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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友谊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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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先生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搅动着夏日暑热的空气,引得大哥后背一阵一阵地汗如浆出。大哥那一颗心颤颤巍巍的,早已惊恐万状。他一边偷偷觑着先生的脸色,一边再看看身边几位难兄难弟,心想这下完了,不对先生设防,导致无意中被先生套话,把兄弟们都给卖了。

    严先生内心十分愉悦地欣赏着几个年轻人五彩斑斓的脸色,若非有必要维持为人师表的形象,恨不能大笑出声,表达一下内心的欢愉。被这群人形臭虫熏了这么久,还时不时来看他热闹,总算也能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先生和学生之间,也实属相爱相杀的关系啊。

    大家支支吾吾了半晌,大哥和黄彦申同时出声道:“在酒楼里……”“留声机店……”

    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急不可待地同时说道:“留声机店……”“在酒楼里……”

    黎秉经虽然也是内心忐忑,但面对此情此景,他忍俊不禁,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严先生目光扫到黎秉经脸上未及收敛的笑意,心想臭小子好大胆子,他指着黎秉经道:“黎秉经,你来说吧,在哪儿听到的这首歌?”

    黎秉经大喇喇地对着先生一拱手道:“不敢欺瞒先生,其实我们昨日晚间去了外面的百乐门跳舞厅。”

    严先生一听黎秉经的回答,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黎秉经一眼,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虽然出身农家,但倒是敢作敢当,俨然有些大家风范。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局促的少年人,看向远处,夏日以烈烈的暑热轰轰而来,曾经风光一时、在万紫千红的花间飞舞的春天如今早已耗尽了精力,在花开至荼蘼处悄然而去。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自己当初那些曾经的少年时光,也与这个春天一样,随风飘逝了吧?

    严先生想及此处,便也不再与少年人们为难,他脸上露出一点点追忆的神色,以一种近乎温柔的语调说道:

    “这是一首苏格兰民歌,歌词大部分不是英语,而是苏格兰一些地区的语言,叫盖尔语。苏格兰嘛,它现在是英国的一个省,跟咱们国家的直隶、湖广一样,所以这首歌里是苏格兰盖尔语夹杂着一些英语。我也听过这首歌,第一次听是在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上学的时候,过圣诞节的时候,平安夜那天晚上,我和同学们,包括你们将会见到的刘步蟾先生,一起去了海军俱乐部。听英国本地的同学说,这首歌通常会在平安夜播放,作为辞旧迎新的标志。萤火虫之光,照亮窗前雪。读遍万卷书,任凭岁月添。蓦然回首时,时光已流逝。待到黎明时,离别悄然至。所以,这首歌本意是《逝去已久的日子》。”

    说到这里,严先生轻声唱起来这首这首AuldLangSyne,他清越的男中音回响在走廊上,引得学生们驻足观望,他唱完之后,又用中文重新唱了一遍:

    “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中心卷藏。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镌怀畴曩,我尝与子乘兴翱翔,采菊白云之乡,载驰载驱微逐踉跄。怎不依依既往,我尝与子荡桨横塘,清流浩浩荡荡,永朝永夕容与徜徉,怎不依依既往,愿言与子携手相将,陶陶共举壶觞,追怀往日引杯需长,重入当年好梦。往日时光,大好时光,我将酌彼兕觞,往日时光,大好时光,我将酌彼兕觞。”

    大哥等人基本上没有听懂歌词的原文,只觉得这首歌令人愁肠百转,满怀离愁别绪,等到听了严先生清唱的中文歌词之后,才大致明白这首歌给大家带来的这种萦怀的思绪既因听曲,也因歌声。此潺潺一曲,令人情丝如练,少年人的思绪也禁不住为其所感。

    严先生的清唱,没有赵丹青的那种舞台感,但是分外有感染人的力量。唱完歌曲,严先生又缓缓地以郑重的语调继续说道:“如今我们隔海相望的日本,也正在实施明治维新,采取新式的西洋教育体系,日本的新式学堂,会在毕业典礼上给同学们放这首歌,既是对同学们数年勤学苦练生涯的总结,也是对同学们几年朝夕相处时光的缅怀,因此,在我国,这首歌也叫《友谊地久天长》,希望同学们不负韶光,不负青春,在未来的漫漫人生逆旅中,始终铭记今日这样美好的学堂时光。”

    大哥和其他几位同学听到严先生的殷切言辞,齐齐拱手道:“谨遵先生教诲。”

    严先生想到自己远在异国的同窗,在内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国族大义之前,一切的同学情谊,皆不得不化为两军对阵时彼此对视的复杂眼神。彼时,只有生死,没有生死之交。过去的时光,确乎一去不复返了。

    严先生看看面前这些无需思考彼此立场的年轻人,立马内心又有些不平静,嫉妒令他变形,于是他指着大哥等人道:“你们几个,去校场跑五十圈,不为你们去了百乐门,而是因为你们就算要撒谎,竟然事先也没有对好口供,丢人。”

    大哥等人瞬间变成霜打的黄瓜,蔫蔫地对着严先生道:“是,先生。”

    黎秉经还嬉皮笑脸地打算上前,道:“先生,我是不是就不用罚了?”

    严先生轻飘飘地飞过来一句话:“你年纪最长,小兄弟们犯错,你当翻倍。”

    黎秉经连忙告饶,严先生睨他一眼,不再与这帮学生多言,背着手便举步离开了,虽然他身着沾满机油煤灰的短褐背着手的造型有些违和,但是此时此刻,大家也并不敢笑出声,只默默在心里想着,穿着脏兮兮短褐的严先生应该觉得我们没有那么臭了吧?毕竟他身上自带的味道可以遮盖住一部分?

    话说这类话题,大哥他们也只敢在宿舍里私下讨论一番,并不敢流传出去,万一传到先生的耳朵里,估计又得去校场跑五十圈。

    大哥跟着几位难兄难弟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地跑步,好不容易跑完五十圈,几人都累得瘫在操场上,一根手指也不想动。黄彦申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双臂枕着脑袋,仰望万里晴空,那纯净的蓝色,如无边无际的海洋一般明净,朵朵白云如柔软的棉絮,飘散在这蓝色的苍穹之上。

    大哥也累倒在地上,还不忘给大家道歉,道:“各位大哥,今天都怪我。”

    黄彦申拍拍大哥的肩膀道:“今天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只能怪严先生太奸诈了。”

    李浩然和谢葆璋听到黄彦申这样评价严先生,额头跳了跳,但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大家安静地看了半晌天空,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不远处的树上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鸣叫,晚香玉的气息随风拂过,大哥闭上眼睛,感受这天地之间,独属于水师学堂的生命力。

    李浩然突然道:“琅威理先生说,这天地间,蓝色是最稀少的颜色,我们看到蓝色的海洋,但实际上海水不是蓝色的,海面的蓝色只是因为天空的倒影。那么,是不是天空也不是蓝色的呢?”

    黎秉经轻嗤一声道:“李浩然,这时候还想这个,你是成书呆子了吗?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琅先生?”

    李浩然懊恼道:“我不是啊,不是琅先生之前也没说嘛,我看着这蓝天,突然想到而已。”

    大哥一听李浩然的问题,也情不自禁地好奇,道:“是啊,我也很好奇呢,如果说蓝色是天地间最稀少的颜色,那天空应该也不是蓝色的才对,不然的话,蓝色怎能说稀少呢?”

    谢葆璋也插话道:“我觉得承宗说得对,咱们不如明天问问琅先生。”

    黄彦申道是看着蓝天,莫名喃喃道:“真想和鸟儿一样,飞到天上亲眼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