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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秉经听到赵丹青的话,便即停了手,只继续拖着赵丹阳往赵丹青的方向过来,娇杏也缩着脖子跟了过来,事情因她而起,因而她也是惴惴不安,既担心黎秉经这边不肯罢休,又担心赵丹青会因此不再让她来红袖招。
大哥等人也跟着黎秉经走过来,赵丹青又对黎秉经道了一声歉,道:“黎大哥,这是我家二娘生我父亲生的弟弟赵丹阳,今儿这事儿也算因我而起,今儿是我对不住了,我向你道歉。”
黎秉经等人自打知道赵家的情形,自然知道赵丹青也不好处置这事儿,轻不得重不得,不好拿捏这个分寸。黎秉经也是个利索人,心想不如一劳永逸地帮赵丹青解决此事,也好令娇杏安心待在这里,于是他随即一笑,便对赵丹青道:“既然如此,我和赵小兄弟不打不相识,我跟他说几句话,握手言和吧。”
说罢,他对着赵丹阳龇牙一笑,道:“赵小哥,咱们一边儿说话去。”黎秉经手上用力,抓着赵丹阳,疼得赵丹阳龇牙咧嘴,也不敢叫疼,被动地被黎秉经拖到楼梯拐角。
黎秉经拖着赵丹阳来到无人的楼梯拐角处,在赵丹阳那张开了染坊一样红红白白的脸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道:“赵丹阳是吗?我这人呢是个粗人,脾气不太好,要是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这里对着姑娘拉拉扯扯,给丹青姑娘难看,那么就别怪爷我不客气,断手断脚自己要想好。”
赵丹阳听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
黎秉经又拍拍他的脸,道:“你点什么头啊?咱俩这算是不打不相识,打了才亲近,以后见到爷要问好,见到丹青姑娘要规规矩矩请安,明白了吗?”
赵丹阳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一定一定。”
黎秉经顺势在赵丹阳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又大力搂着赵丹阳的肩膀,走回来,他笑着对赵丹青道:“好了,如今我和赵小兄弟也算达成共识了。”然后他拍拍赵丹阳的脑袋,道:“来,给你姐姐请个安,道个歉,就说今天让她受惊了。”
赵丹阳声音轻得跟蚊子一样,叫了一声“姐”,说了声“对不起”。
黎秉经哈哈大笑一声,道:“这不就好了嘛,大家还是一家人嘛,既然已经说开了,赵小哥你继续跟你的小伙伴们玩儿吧,别再丢你姐姐的人啊,不然我可不依。”
赵丹阳点头如捣蒜,总算黎秉经那一双大手不再如钢箍儿一样罩着他,他立时如蒙大赦,赶紧走回自己人中间,一溜烟儿跑了。先被暴揍、再被威胁,这一晚上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足够他远离这红袖招很久了。
赵丹青一看赵丹阳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自己不好处置的大麻烦,目前看来是暂时解决了。于是赵丹青也不客套,直接对黎秉经一福身,道:“感谢黎大哥,这次是帮我红袖招大忙了,这前面还得收拾一下,请几位兄弟一同移步,到楼上坐坐吧。”
这红袖招的舞台设在大厅中央,一楼是开放的大厅,二楼则是一圈的包房内,既可以看到运河的景致,还能观赏歌舞,赵丹青将众人领到一个包房内,留下娇杏给他们上茶、拿点心果品,便先离开了。
红袖招的歌舞自是与百乐门不同,不一时丝竹之声渐起,穿着羽纱舞衣的姑娘们翩然起舞,竟是唐代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曲。红袖招生意红火,自有其道理,而赵丹青这位知书达理“人从书里乖”的大家闺秀,本是读书怡情,如今也竟能将书本中获得各种知识与才华,转化为人们眼前的享受,不得不说这位姑娘既貌美如花,又兰心蕙质,当得起秀外慧中一词。
大哥他们在红袖招的一晚上,依然是怡情养性,加上黎秉经见娇杏一切安好,更是心情舒爽,最后大家兴之所至、兴尽而归,确实也是十分快意。走出红袖招,街巷里已经是空荡荡的,映照着运河水的,是红红的灯笼,河水鼓荡着轻轻的喧哗声,抬头极目望去,清冷而辽阔的天空中,一轮残月挂上中天,星星犹如燧石一般,闪烁着硬朗而冷寂的光芒,这是大哥他们年少时无数个一晌贪欢的夜晚中的一个,也是他们青春时代校园生活里美好回忆的一部分。
第二天一早,当大哥他们扬起年轻脸庞对着海面上初升的太阳,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亮光时,新的一天便又开始了。海水依然如故,在不远处的堤岸边隆起又落下,喧嚣的声浪,不疾不徐地拍击着彼此唇齿相依的大地。
早晨是严先生的英文课,今天严先生给大家带来了一张世界地图。严先生先给大家指了指远在万里之外的英吉利,英吉利本是偏居一隅的蕞尔小国,最终却成为殖民地遍布全球的日不落帝国,且英吉利在几十年前与中国因为鸦片贸易而发生战争,最终中国割地赔款,原因在于中国水师过于弱小,中国没有海上战争和海军的思维。
面对来自海上的敌人,中国往往是在沿海增设炮台,以期拒敌于国门之外,对海上对战,则是一窍不通,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英军击毁虎门炮台,随即英国军舰便在珠江上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可以以军舰封锁珠江口,反而在海上成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情境。海上的战争在于自由来去的灵活性,守着炮台,受制于炮塔的射程,军舰无论是在射程内还是在射程之外,炮台均成为无用的摆设。
严先生继续道:“因此,过去几十年,中国与英吉利、法兰西在南海、东海数次交锋的失败,其归因,首先应是战争思维的落后,以往陆战的守城之战思维,不能适应如今海战的新形势了。”
因为战争思维的局限,导致南洋水师将领在购置军舰之后,依然是在把它们当成海上的战斗堡垒使用,完全没有体会到海战那种游击战争的新方式,停在港口的军舰,等于一个巨型的被动挨打的目标,最终舰沉人亡。
大哥他们听着严先生沉重的话语,内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在列国均讲求富国强兵的时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则,迫使我们不得不自立自强,走向新的战争方式,敌人来自海上,我们便要在海上打败他们。就像后世一位英吉利领导人所言,我们要在海上作战、我们要在大洋上作战,我们要充满信心地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