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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然也是同样吃惊,在他内心l里,疯长着对徐滢静默却如荒草般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但是在他外在的行为上,他却似乎更加的木讷,始终没有弄明白自己应当如何与徐滢走近。京城贵公子,对上农家野生的孩子,总归是行事风格多有不同。如黎秉经这般与人套近乎的手段,换十个李浩然,估计也学不来这样的。难怪日后黎秉经会成为时势所造的草莽英雄,而诸多世家公子,只是默默无闻于这个变幻莫测的时代。
徐滢因为刚刚恼怒着李浩然,而李浩然是自家大哥带回来的,因此,大哥让丫鬟过来请她去花厅敬酒,她也依然坐在自己所居小楼的窗边,轻摇着团扇,丝毫不为所动。因着刚才跟徐世昌发狠,说中午饭不吃了,她这会儿让小丫鬟去外边街上买酸梅汤和小汤包,等着一个人自得其乐呢。
因此,徐世昌传话后,到花厅见客的只有他的妻子席氏。席氏特意精心打扮了一下,头上梳着飞凤髻,成套的碧玺头面,配着天青色绣金线马面褶裙,既富贵精致又不显得浮夸。
席氏款款走进花厅,笑吟吟地给大哥等人斟上了酒,然后给大家敬了一杯酒,再带着丫鬟给大家又上了一道鱼羹,殷勤地劝大家多吃一点菜。黎秉经在前喊了一声“大嫂”,大家也跟着黎秉经喊“大嫂”,并举杯为礼。席氏也举杯干了一杯,重又带着丫鬟款款而去。
不得不说,席氏是出色的内宅大当家,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是古典贵女的模范。徐家按照当家主母的要求,给徐世昌娶来高门贵女,自然也是按照高门贵女的标准培养徐滢,如今的席氏,自然就是将来徐滢的模样。
李浩然一边观察思索着席氏的风采,一边默默怀想着美人无迹的徐滢。
待得午饭吃完,丫鬟们给大家上了清茶,这席也就差不多该散了。黎秉经喝了一点儿小酒,给大家讲他从湖广一路往京城来时经过的村镇和风物。路途遥远,加上当时道路本身的坎坷,路上并不好走,一路风尘,自然很是辛苦,但是偶尔也会遇上一些有趣的事儿。
黎秉经经河南地界、进入河北的那天晚上,他和带他一同出门的亲戚夜宿一家客栈,两人要了一个大通铺住下,通铺里自然三教九流皆有,黎秉经一进门,竟见到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正坐在大通铺上斗嘴。
道士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给人算命,还算出和尚无父无母。和尚一开始只是看热闹,见道士说到自己头上,顿时就不依了,和尚倒也不动声色,他微微一笑对道士道:“老道士,你既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有一事请教。”
道士见和尚和颜悦色相询,便接话道:“你且说来。”
和尚道:“我们人走路,有的先迈左腿,有的先迈右腿。你说这马走路,先迈哪条腿呢?”
道士一听和尚这常识一般的问题,便道:“嗐,这还不简单吗?先左前,然后右后,再右前,再左后,这种小事情,只要多观察牲口走路就行了。”
和尚继续笑微微地道:“唔,确实如此,四条腿的牲口也好走路,那么有一种东西腿特别多的,叫千足虫,不知道它是先迈哪条腿呢?”
道士一听,顿时哑然。这怎么想得出来呢?便是想观察,又能上哪儿观察呢?
谢葆璋一听到这里,顿时噗嗤笑出声来,道:“哈哈,这问题要是去问那千足虫,弄不好它都想不出来该怎么走路了。”
黄彦申也觉得好笑,道:“黎大哥,这故事不会是你杜撰的吧?”
徐世昌一想,也笑道:“二弟,你这是故意杜撰这故事来消遣我们的吗?”
黎秉经也哈哈一笑,道:“我这样一个粗人,这种有文化的故事我可编不出来。”
李浩然接话道:“那八成你是遇见高人了。”
黎秉经继续道:“确实是遇见高人了。那和尚见道士哑口无言,竟然念了一句偈,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还说‘这人和动物走路不一样,每个人走路其实也不一样,不必太过在意了。’”
大哥也听得兴趣大涨道:“这和尚真是有境界的人,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是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每个人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好,不必执着于相同的路径和命运。”
徐世光也道:“这和尚倒是非常委婉地反驳了道士的算命说了,真是个既有境界又有涵养的人。二人高下立判啊。”
一则小轶事竟又是令大家颇感兴奋,然而曲终终须人散,大家辞别了徐世昌和徐世光,兄弟二人将大哥他们送到门口的牌楼前,便就散了。
从徐家所在的街巷走出来,外头又是电车、洋楼、身穿西装和洋装的青年男女行走在大街上,令人顿时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仿佛从古旧典雅的旧中国,突然就来到了别样的西洋异国。果然,佛家所谓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其实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也是俯拾皆是吧。大哥四面环顾街巷,仍沉浸在这个小轶事中,满面于思。
突然听到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在不远处喊:“几位公子,几位公子。”
大哥抬头一看,竟是上次在刘老汉的耳朵眼儿炸糕店遇见的那位洋人传教士,他身边还有一位比他更年长一些的洋人传教士。
这位传教士看见他们异常兴奋,几步走到他们面前道:“几位公子,上次一见,令我茅塞顿开,却未及通报姓名。我叫柏乐文,我身边这位先生叫蓝华德。不知几位公子怎么称呼?”
这位洋人传教士端的是有学问,竟然还会用成语,大哥暗赞了一声。这边大家也纷纷和柏乐文通报了姓名,同时跟他身边的蓝华德拱手打了招呼。
柏乐文接着说:“上次听谢公子说了一番话之后,我想了一晚上,然后便写信给了我这位同事蓝华德,他本来在苏州传教。我请他来津门看看,我打算在津门找地方开一家医院,蓝华德刚刚才抵达津门,今天先在大街上逛逛看一看,如果他也觉得我的想法合适,我这便要坐船回美国去,筹措到足够的款项来建医院,然后再回津门。”
谢葆璋道:“原来如此,感谢柏神父。”
柏乐文道:“感谢神的慈爱。今天能见到各位,真是太好了,足见我们之间好有缘分,竟然在我回美国之前又见到了各位。”
谢葆璋道:“我们今天放大假,正好可以出来,两次大街上相遇,确实是缘分。”
神父果然入乡随俗,一边信奉天主,一边也在话语中使用着中国人常说的缘分。几人互相聊了几句,便又分开,只见两位洋人传教士,顺着长街一路行去,看看英国租界和法国租界,大略是在聊,哪里可以建医院。哪里有地、哪里有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