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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薛鹊轻轻闪身进来,她躲在门后,向内四处张望。薛鹊不敢晃亮火摺,黑暗中却又瞧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她只能侧耳倾听,里面寂无声息,显然没有什么动静。
薛鹊也不敢久待,她怕万一小师妹和那个男人真的出现了,自己可对付不了。于是便回身出了庙门,向外面等候的石万嗔说明了里面的情况。
石万嗔点头说道:“那小子手背上给我弹上了三大剧毒,这当儿不是命赴阴曹地府,便是一条手臂,便已是被齐肩切了下来。剩下那个小丫头一人,又何足道哉?就只怕这两个小鬼早已逃得远了,此时根本就抓不到他们!”
那石万嗔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仍然不敢托大。只见他取出虎撑,呛啷啷的一阵摇动着,把虎撑护在胸前,这才敢缓步走进庙门。当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殿堂之上时,黑暗中只看见两个人躺在庙内的地下,像极了胡斐和程灵素二人。
那石万嗔害怕胡斐的神勇武功,和程灵素的聪慧伶俐,自然不敢就此走近。他拾起地下的一粒石子,便向二人投了过去。这石子正打在陈勇的膝盖下侧,只见陈勇纹丝不动,而程灵素一样没有异样,那样子不似作伪,这到底是怎么了?
石万嗔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他马上就想到了原因。于是他赶忙晃亮手中的火摺看了过去,见地下那两人正是胡斐和程灵素。眼见两人全身僵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显然已是死去多时了。
石万嗔大喜过望,赶快来到二人面前。他一探程灵素鼻息,早已颜面冰冷,没了气息,显然是死去多时的状态。他再伸手去探陈勇的鼻息时,陈勇自然是双目紧闭,凝神屏住了呼吸。
石万嗔不敢有丝毫大意,只觉的陈勇颜面微温,似是并未死透一般。于是石万嗔取出一根金针,在程胡两人手心中各自刺了一下。他们二人如若是乔装假死,被这么一刺,手掌非颤动不可,这种试法,做不得伪证。
再看程灵素,依然没有丝毫反应。而陈勇肌肉尚僵,金针虽然刺入他掌心知觉最锐敏之处,但是仍然也是全无反应。石万嗔一看就知道是中毒已深,马上就要一命归西的人了。
慕容景岳看到这一切,,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丫头吮吸情郎手背上的毒药,想必是想救活情郎。岂不知情郎没有救活,却连带送了自己的性命,真是可悲啊可叹!”
石万嗔急于找寻那册《药王神篇》,见火摺将要燃烧矣尽,便凑到烛台上去点蜡烛。火焰刚和烛芯相碰,他心中就是一惊,赶忙收了住手。
石万嗔心道:“石万嗔啊石万嗔,你常年打蛇,可别被蛇咬了啊。这枝蜡烛没有点过,说不定会有什么古怪。那小丫头心思灵动,鬼主意奇多,你可不得不防啊!”
石万嗔见烛台下放着半截点过的蜡烛,心中想道:“这半截蜡烛是点过的,定然无妨!那枝没有点过的蜡烛,很是有些古怪,为什么会被人插在烛台之上?”
于是石万嗔拔下烛台上那枝没点过的蜡烛,换上这半截残烛,他用那火摺子点燃了蜡烛。烛光一亮,三人同时看到了地下的《药王神篇》,三人齐声欢呼,就如捡到了大元宝一般!
慕容景岳和薛鹊二人刚想伸手去拿那医书,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投来。他们二人心中一寒,两人赶忙让到一旁。石万嗔看了看二人,这才撕下一块衣襟,垫在手上,隔着布料将册子拾了起来。
石万嗔凑到烛火旁边,用手翻动书页,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写着一行行蝇头小楷,果然是诸般医术的方子,和药性药理的体会。但是石万嗔略一检查,就发觉这本册子,其中只有治病救人的医道,这些竟然占了九成以上。
到了提到毒药之时,也多为阐述如何解毒,用毒药如何救治病人的原理。至于如何炼毒施毒,以及诸般种植毒草、培养毒虫之法,却是记录得极为简略,根本就是一带而过。
原来无嗔大师到了晚年,深悔自己一生用毒太多,以致于在江湖上得了个“毒手药王”的名号,是以传给弟子的遗书,却是名为《无嗔医药录》,乃是一部济世救人的医书药典,根本就和用毒害人的毒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石万嗔、慕容景岳、薛鹊三人处心积虑,想要劫夺到手的,自然是一部包罗万有、神奇奥妙的“毒经”了。可是此时一看,竟是一部治病救人的医书!纵然其中所载的医术再博大精深,对于他们三人,却是全无用处!
石万嗔等三人自是大失所望,一脸懊恼之色。石万嗔凝思片刻,便对薛鹊说道:“你搜搜那死丫头的身上,看看是否另有别的书册。这一部只是医书,对我们没什么用处的!”
说着话,石万嗔随手就把那本医书扔在了神台之上,竟然是弃之如履!
薛鹊上前一步,细细搜索了程灵素的衣衫和包裹,竟然是一无所获。她看向石万嗔说道:“师父,这丫头身上什么也没有啊?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景岳猛地想起一事,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那师父善写隐形字体,莫非这本医书只是个幌子……”
这句话一出口,慕容景岳登时好生后悔,他暗暗叫苦道:“该死!该死!我何必要说了出来?让他石万嗔以为此书无用,扔在这里。我等有空了,再捡了回去,找机会慢慢研究,岂不是更好啊?”
但是那石万嗔何等机警,他听到慕容景岳的话,立时醒悟过来,口中说道:“不错!不错!我差点被这死丫头骗了!我那师兄的确好用此伎俩!乖徒儿,你提醒的好啊!”
石万嗔又拣起那部《药王神篇》,拿在手里喜不自胜。他抑制住这狂喜的心情后,一转身间,就看见慕容景岳和薛鹊二人,双膝渐渐弯曲下来,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他们俩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极其诡异。
石万嗔大吃一惊,连忙叫道:“这是怎么啦?难道是七心海棠?七心海棠!难道那死丫头竟然种成了七心海棠?景岳与薛鹊,你们二人怎么不向我禀告?你们这两个家伙,可坏了我的大事!这……这蜡烛……”
石万嗔脑海中犹如电光一闪,他就想起了少年时,自己和无嗔师兄同门学艺时的情景。一天晚上,恩师讲到了天下的毒物之王,他说鹤顶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木鳖、白薯芽等等,都还不是世间最厉害的毒物!
这世间最可怕的毒物乃是七心海棠!这种毒物之所以被称作万毒之王,乃是因为它是无色无味,无影无踪,察觉不得!下毒之后,再精明细心的人也防备不了,不知不觉之间,就已中毒而亡了。
死者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十分平安喜乐。恩师曾从海外得了这七心海棠的种子,可是不论用什么方法,都种它不活。那天晚上,师兄和他自己都向师父讨了九粒七心海棠的种子。
恩师微笑着说道:“幸好这七心海棠难以培植,否则的话,这世上还有谁能得平安呢?”
石万嗔看着慕容景岳和薛鹊的情形,正是中了七心海棠之毒的模样。他立即屏住了呼吸,伸手就按住了口鼻。正想细察此毒是从何处而来,突然之间,就感觉眼前漆黑一片,再也瞧不见什么东西了。
一瞬之间,石万嗔还道是蜡烛熄灭了,但是随即他就发觉,不是蜡烛熄灭了,而是自己双眼陡然间失明所致。
石万嗔失声惊呼道:“七心海棠!这是七心海棠!”
他知道幸亏是自己在进庙之前,口中先含了自己配制的,化解百毒的丹药,七心海棠的毒性一时才不致于侵入五脏六腑,但是目己的双眼竟然抵抗不住,没有外药辅助,竟然被七心海棠给熏盲了。
陈勇事先却给程灵素喂了抵御七心海棠毒性的解药,自然双目无恙。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眼见慕容景岳和薛鹊慢慢瘫软倒地;眼见石万嗔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扑,口中大叫着:“七心海棠,七心海棠!”的冲出庙去。
只听得石万嗔凄厉的叫声,渐行渐远,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虽然隔了良久,还能听到他那凄凉的叫声,隐隐从旷野间传来。有如发狂的野兽呼叫一般,只是那一句:“七心海棠!七心海棠!”
陈勇身旁躺着三具尸首,一个是他义结金兰的小妹子程灵素,两个是他义妹的对头、背叛师门的师兄师姊。破庙中一枝黯淡的蜡烛,随风摇曳,忽明忽暗,他身上说不出的寒冷,心中说不出的凄凉。
终于蜡烛点到了尽头,忽地一亮,火焰吐红,一声轻响,破庙中漆黑一团。
陈勇心想:“我二妹便如这蜡烛一样,点到了尽头,再也不能发出光亮了。她一切全算到了,料得石万嗔他们一定还要再来,料到他小心谨慎不敢点新蜡烛,便将那枚混有七心海棠花粉的蜡烛先行拗去半截,诱他上钩。
她早已死了,在死后还是杀了两个仇人。她一生没害过一个人的性命,她虽是毒手药王的弟子,生平却从未杀过人。她是在自己死了之后,再来清理师父的门户,再来杀死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师兄师姊。
“她没跟我说自己的身世,我不知她父亲母亲是怎样的人,不知她为什么要跟无嗔大师学了这一身可惊可怖的本事。
我常向她说我自己的事,她总是关切的听着。我多想听她说说她自己的事,可是从今以后,那是再也听不到了……”
预知程灵素到底还有没有救?陈勇会不会死?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